第40章 進廠

進廠

許知遠雖然是調休卻也只調了半天, 下午還是要去上班的,尤其現在他還是重要廠領導之一——副廠長。正廠長統領全廠事宜,主要是開會等, 另一位副廠長則是管行政調任方面, 他的管轄範圍沒變依舊是車間、生産。

只是他的話語權還是比不得另外一位,要不然他早該提上去了,許知遠到了辦公室後帶上了一副平光鏡, 顯得他更老成一些。

廠裏的事宜很多,他也向來不是那種久居辦公室的人,幾乎每天都要下車間視察,只是從前是車間主任,如今是副廠長了,總歸工作還是一樣的。

許知遠換上工裝,頂着大太陽,去了車間視察。

至于秘書小陳, 他倒沒帶着,總得有人在辦公室值班,萬一有什麽事情他也好來通知自己。

車間裏轟隆聲一片,流水線一般的作業按理說是很安全的, 每個人各司其職就行,可時不時還是會出現一些事故, 工人們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機器,偶爾也會有失誤的時候, 例如天熱了大汗淋漓, 少不得摸把汗。

“今年是真挺熱, 咱們廠裏已經定了排風扇,明兒就安上了, 大家再忍一天明兒就好了。”許知遠語氣溫和。

“謝謝許廠長。”

“許廠長對我們真好。”

“這麽多領導,也就許廠長最關心我們工人。”

許知遠淡淡一笑:“可不敢這麽說,其他領導心裏也都惦記着你們呢,要不然這回的提議怎麽這麽成功呢。”

高師傅抹了把汗,嘀咕着:“那是因為您今年才有更高的話語權。”

“是啊。”

其他人表示贊同。

一線本就又苦又累,若不是為了溫飽誰想這麽辛苦?這廠子開了這麽多年,也就今年許知遠提了一嘴安排風扇、風扇的事兒,力排衆議才算是被上頭同意了,工人們心裏都記着好呢。一個個看許知遠的目光中滿是敬仰,打從他當了指導員、主任,車間冬天才算有了溫水供應,夏天也有了冷水供應,邊角處安了一排水管方便他們洗臉、洗手,因此許知遠的群衆基礎是非常好的,廠內廠外就沒有說他不好的,這次能參選副廠長也是因為真的壓不住了,要不然前兩年就該當上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許知遠深知自己比別人的優勢在哪裏,他也很注重團結工人力量,為工人階級謀福利,平時更是體恤下屬,名聲極好。

許知遠安撫了工人們一通,便把這個月要評先進的事兒告訴了他們,并叮囑:“先進雖重要,但安全更重要,一旦出現安全事故對你們的影響都是終身的,為了家裏大人孩子着想,也得注意安全。累了你就換換班,歇歇腳,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就成。”

“知道了知道了,許廠長。”

“哎呦,我們都曉得的,這叮囑我們安全比上工重要的也就您一個兒呢。”

“這車間熱,您就快回去吧。”

一個個開始催許知遠了。

許知遠摸了摸鼻子,無奈一笑:“你們在這幹活不說熱,我就是下來視察視察,能有多熱啊?不打擾你們了,我去二車間看看去。”

其實不怨大家夥催他,實在是許知遠跟妹妹一樣,天生的白皮子,一熱這臉這脖子就泛起潮紅,看得人就心驚。

作為重工業的龍頭企業,鋼鐵廠的車間足足有六七個呢,而且園區可是附近廠區裏最大的,發展勁頭也更猛,是周圍廠子所不能比的。

前幾個車間多少都是悶熱,大家夥一個個某足了勁兒表現不說倍領導記住評個先進,起碼不能摸魚被當衆批評啊,不過大家夥平日裏也是做這麽多活兒,倒也沒有多做什麽。唯獨最後視察的辦公室熱情不足,做樣子十足,一個個的裝模作樣忙活着,實際上什麽都沒做。

若說最舒服的要屬這群人了,偏偏一個個不上進,交給他們的工作也總做不好,至于是哪些人總出錯,許知遠心中有數,無非就是廠長的那些親戚。

他就是有心管,也最多說教兩句,那些人也就老老實實整改,工作也就能做好了。明明能做好,偏就不上心,領導們看着就來氣,卻沒辦法,誰說多了就像是不給大領導面子一樣。

許知遠在廠裏的影響一直是溫文爾雅而又不失手段的,沒有哪個人敢惹到他頭上,人人都知道這是個難啃的硬骨頭。

雖然如此,但這樣一個黃金單身漢,女同志們心裏難免動容。

尤其是女同志最多的綜合辦公室……

虧得小陳秘書及時廣播找他了。

到了辦公室,才知道白露在外頭等着呢。

而且傳話時,舊友來尋。

許知遠微微推了推鏡片,遮住他有些陰沉的目光,白露這人可真是……一如既往啊。

勢力且裝無辜。

霍家不過剛有敗落的跡象,她就迫不及待抛家棄子了。就連許知遠自己都不确定霍家會不會被牽連,他家雖是有子弟留過洋,也有人在國外大學任教,可霍家的當家人卻是老紅/軍了,有他在那就是定海神針。

白露啊白露,你可真是離開的有點早了。

許知遠眼底劃過一絲寒芒,如果說白露別這麽迫不及待後悔,他或許心裏還有點念想,偏偏白露就是這麽迫不及待,一如既往。

那時的她迫不及待離開他奔向別人的懷抱,一個解釋都沒有,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早就散了,呵……

一周前還一起看書,一周後人家就先領證辦婚禮了,他被邀請時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直到了婚禮才知道白露要結婚了,和剛留洋歸來即将在校任教的霍學長。

輾轉反側許久,他才終于明白白露是個什麽想法,只怪自己那時太年輕,各方面也比不得霍學長,如果那是白露的選擇,他尊重她的選擇。

許知遠垂下眼睑,擡手按了按眉心,叮囑:“小陳,你下去一趟,就說我在開會不方便見她。”

如果白露是聰明人,她該明白自己是什麽意思了。

鋼鐵廠門衛處,正同門衛攀談打聽的白露一見來的是小陳秘書大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這守門衛的兩個大爺也是退伍軍人,打從确定白露不是特/務後才開始聊天,聊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她找許廠長幹嘛。

在這廠裏工作的,多少都是有點勢力在的,自然想打聽點什麽。

白露到底是上了這麽多年班,還不至于被人套什麽話,不過她到底是有目的的,只說是許廠長的舊友。

這麽一說,門衛對她的态度都熱情起來了:“許廠長可是高材生啊,華大研究生呢!”

“研究生?”白露眼底劃過意外,看向廠裏的方向,“沒想到當時沒讀研,畢業了倒是讀了。”也是,不讀研他也走不到更高的地方。

小陳秘書來時,他們正聊的火熱,白露随口說的學習方法,門衛們拿着紙筆記錄着。

有沒有用白露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她從小就是附近有名的才女,上學時也是文學系才女,若不然也不會那麽慕強,最後同老霍在一起了。

白露有些失神,丈夫待她一直很好,後來他們也确實苦盡甘來,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孩子們也就那樣了,他們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受過一次苦了不想再受那樣的磨磋了。

小陳傳達完領導的意思後,打量着這姑娘,落落大方又貌美動人,帶着一股歲月沉澱的氣息,倒不大像時下年輕的姑娘,像是長輩一般。

白露沉默了一瞬,眼底滿是不解和不甘。

怎麽會這樣呢?他不願見自己?

白露設想了許久,都沒想過他會不願見她,明明他們那時那樣濃情蜜意,若不是自己受了家裏影響,也定會嫁給他,相攜一生的。

明明她困難時,他還是伸出援手的,為什麽現在卻不願見自己?

白露眼底劃過茫然,随後把原因歸結在那個年輕女孩身上,她過去不曾特意打聽,甚至為了家庭和睦有意避開,竟不知他這時身邊竟出現了女孩,他們的相處那樣融洽,想來是很幸福。

可她怎麽能甘心呢?就這樣放棄是不可能的,她同許知遠才是天定的良緣,若是當初姑媽沒有橫插一杠非要介紹丈夫給她,如今他們早就結婚了,還有那女孩什麽事兒。

放棄是不可能的,人有先來後到算起來她才是先來的,而且她已經什麽都沒了,放棄了一切,絕不能再失去許知遠。

白露咬咬牙,還是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回去,明天我再來。”

不等小陳說什麽,她自己扭頭就走。

小陳喊都喊不及。

也正是因此廠裏廠外的都開始傳遍了許知遠和那不知名女人的八卦,到底是什麽關系,不會是舊情人吧?

倒大部分女孩都是拒絕的。

“不可能!如果許廠真的喜歡她,肯定會見她的,既然不肯見她那絕對沒什麽關系。”

“對,我感覺也是。說不定她就是借着老同學的名頭想糾纏許廠呢。”

“許廠人就是太好了,對誰都這麽溫和,才讓那個女的有了錯覺,這都這麽多年沒聯系了,還想找許廠的。”

“說不定是想求許廠辦事兒呢,畢竟許廠可是咱們廠的二把手了,只不過咱許廠鐵面無私沒答應才追過來了。”

“還真有可能,門衛大爺都說了,看着是結過婚的樣子,大概二十五六了,肯定跟許廠沒什麽的。”

衆說紛纭,一個下午的功夫上至大領導下至食堂就沒有不知道的。

當許知遠下班時就感覺衆人眼神不大對勁,尤其是回到大院後,還專門有嬸子來問。

許知遠:“……”

真的是很無奈了。

他一一糊弄過去了,可這些人能糊弄,許綿綿、陸霄卻糊弄不過去了,倆人看他的眼神很是懷疑。他只好別開話題,說起最近準備招工的事兒,才算是躲過去了。

許綿綿垂下眼簾,沉思着。

她考完試也有七八天了,這都七月二十號了,錄取是肯定會錄取的,這點她還真不擔心,等開學得九月十幾號了,這一兩個月她做點什麽好呢?可惜這年頭暑假工不好找!

也不能做生意。

不過……

許綿綿擡眸看向兩人,打探了幾句話便心滿意足吃瓜去了。

現在的西瓜正是好吃的時候,半個瓜比臉盆子還大,這空間出品就是不一樣,甜絲絲的。

許綿綿吃的香甜,其他兩人也不甘示弱,索性也來吃瓜。

于是晚上一人半個大西瓜,撐得不行,盡是跑廁所了。

翌日,許知遠兩人上班後,許綿綿收拾了收拾帶上高中畢業證等出了門,有意在園區附近溜達。

果然,剛走兩步就看見有幾個年輕幹事嘟嘟囔囔扛着桌子過去,衣服一看就是制紙廠的廠服。

果然是制衣廠招臨時工了!

這年頭大廠裏臨時工也不好進呢,要麽有關系要麽有機緣,湊巧碰上制衣廠招工。

許綿綿整理了整理衣服,含笑湊上去。

一會兒的功夫就填好了表格,在一位幹事的帶領下去了廠裏。

制衣廠現在是真缺人,不過缺的大多是車間工人,再不濟也是有真才實幹的。

擁有高中學歷的許綿綿剛好夠資格。

他們一進廠,許綿綿便忍不住四處打量着,比起後世多少顯得空曠。

“咱們先去後勤領東西吧。”孫幹事笑盈盈道,“綿綿,其實以你的條件當臨時工真是可惜了,完全可以考一下招工的,能進辦公室肯定清閑。”

許綿綿:“這不是錯過了嘛,也沒事就先幹着呗。”

後勤辦公室是最清閑的工作,忙幾天閑半個月,大家都百無聊賴地聊着天,尤其是幾位男幹事,來這裏多少是憋屈的,可時間久了也就妥協了躺平了,這裏多好?雖說不好提拔,可清閑啊,工資也不低就比車間累死累活的一線工人低兩塊錢,他們也不缺這兩塊錢。

楊幹事本是正同隔壁來串班的朋友聊着天,冷不丁被送進來一個辦理業務的,還是個臨時工,頓時就不耐煩了,一擡頭剛想說些什麽,冷不丁一擡頭對上一張略帶稚嫩的美人面,仔細去看會發現這小姑娘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含笑的眼眸和唇角的笑足夠讓人甜到心坎裏,偏偏她的身材好的緊,雖然穿着襯衣長褲,卻赫然能看出她的腰肢纖細無比,清純中又帶了一絲成熟的氣息。

許綿綿大大方方站在桌子前:“麻煩您幫忙辦理一下業務吧。”

“哦哦,好。”楊幹事瞬間态度大變樣,熱情同她聊着天,說着廠裏的事情。

許綿綿禮貌應下,取好東西後便被帶去另一個辦公室,新招來的人都要進行培訓分師父的,只是她一個人還不太好培訓,索性就讓她坐下等着,兩三天的功夫人肯定就招滿了。

這回開放的名額多,足足有五十個臨時工名額呢。

許綿綿也沒事兒幹,便同這邊的幹事聊了起來。

“廠裏人人都說廠長冷峻淡漠,不近女色,對誰都是一個樣子。”辦理業務的小幹事越曉荷沉下臉,學着陸霄的模樣冷眼看着她,“喏,就這樣冷眼看着,可比不上人家鋼鐵廠的許廠長,人家溫文爾雅的多好。”

許綿綿歪了歪腦袋,噗嗤一笑:“有這麽誇張嗎?”

“當然!越曉荷斬釘截鐵,“有過之無不及。”

許綿綿聽她信誓旦旦說了一通,不禁有些納悶,霄哥對人有這麽冷漠嗎?她怎麽感覺霄哥挺貼心的,像是小天使一樣,可比哥哥還細心呢。

她眼眸一閃,估摸着是這些人誤會了。

唔,估計還是那個宋廠長鬧的!

說起來了,

“綿綿,你還不知道廁所在哪兒吧?走,我帶你認認路去。”越曉荷拉着她,親昵道,“咱們這邊的公共廁所啊,也分廠區,這棟樓跟一車間是共用一個大廁所的。喏,就那邊。”

“好。”許綿綿閑着也是閑着,就當溜圈了,“正好我也在廠裏認認路。”

“咱們廠可不小呢。”

路過車間時,透過大門兩人瞥見一張矜貴淡漠的臉頰,眉頭緊鎖,高挺優越的鼻梁上駕着一副金絲眼鏡,眸光銳利逼人。

他對面站着的幾個中年人似乎是被批評了,頭都不敢擡,唯唯諾諾的模樣更是顯得那人咄咄逼人。

可這個人……

分明是霄哥!

許綿綿心中是驚濤駭浪。

她不死心又仔細打量了幾次,這回實錘了,因為那雙小皮鞋她見過好幾次,分明就是陸霄本人。

一時間,許綿綿只覺得熟悉又陌生,心中泛起漣漪來。

“看見了吧?那就是咱們陸廠長,以後見到了,可得小心點。”越曉荷心有餘悸,“你是不知道,陸廠長現在是大廠長了,管的可比以前嚴格多了,訓起人來可吓人了。就這還有可多女同志動心呢,行情好的很,只不過這陸廠長一直沒找對象,從前啊是因為家裏問題,現在這麽多介紹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沒處對象。”

許綿綿眼眸微閃:“這麽看來,陸廠長行情很好,人氣很高咯。”

“最近是這樣的。”越曉荷嘀咕了一句,“走走走,咱們快去廁所吧。”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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