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困

第41章 被困

事情自是都有了各自的結局。

謝輕的名聲再一次在各個平臺刷屏，和見面會合作的直播平臺靠着回放一躍成了行業龍頭，謝氏集團的危機在解除後登上了新的臺階，操盤整件事的競争者受到了法律上應有的懲罰。

雖然玩家們紛紛表示理解謝輕用NPC賬號的行為，謝輕沒辦法創建正常的玩家賬號，作為服務方的游戲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沒毛病，大家花了大價錢買了游戲機艙，游戲當然得保證能順利進入游戲。

唯一诟病的也無非是這種事情沒有第一時間告知大家，要是游戲剛開始就自覺公布該特殊情況，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地步。不過這件事也确實不好處理，先不說當時沒見識的他們根本不會相信有人無法被虛拟技術複刻，這又何嘗不會侵犯謝輕的隐私，影響他的游戲體驗。

但游戲官方還是給出了補償，除了謝輕外，每個玩家都被贈送了一個道具。

之前幫謝輕說話的玩家們也收到了官方贈送的限定道具，可以有一定幾率提升NPC對他們的好感度，能發揮的作用很玄乎，有的時候可能只是個普通挂件，但有的時候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該道具永不掉落，沒有任何的其它獲取方式，專屬絕版。讓拿到的玩家興奮不已，恨不得将其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而其它玩家只能哭唧唧地羨慕嫉妒。

林星能否拿到前幾次美人榜的補發獎勵投票照例舉行，這堪稱公開處刑的投票自然是被否決了，林星和好友當日對謝輕說的話也被人放了出來，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都羞愧地不敢登游戲。

謝輕參演的宣傳片很快就被拍好放了出來，他們直接選擇了玩家們最喜歡的一個副本背景故事演繹，拍了兩版。一個是在游戲裏完成的，充分展現了游戲的精美場景和細致構圖。還有一個則是現實複刻，雖然用特效構造的場景遜色了不少，但架不住露出的是謝輕的真容。

第二版宣傳片的評論下都是網友們嗷嗚嗷嗚的亂叫。

穿上精致華美衣衫的少年讓整個視頻都變成了無時無刻的美顏暴擊，即使每天都會控制不住地看上一遍，他們的驚豔感也沒有随着習慣而減退絲毫。

謝輕的游戲之旅也發生了轉變。

玩家們總是會裝作不小心地和他偶遇，他和紀冥每去一個副本，都很快就有新的玩家趕到，每次都會達到副本所能承載人數的上限。

玩家們更是嫉妒死了已經被謝輕親口承認關系的紀冥，但他們也無可奈何，他們皆是看出了謝輕對紀冥的特殊，也不得不承認，在謝輕當初幾近被全網黑，被所有玩家孤立的時候，只有紀冥一如既往地待在他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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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多姿多彩，但簡單來講，謝輕依舊是上午去聞人書的工作室，下午待在游戲裏。

不知不覺間，距離美人NPC事件已經過去了半年。

“你們看了昨天的新聞沒，A城昨天全城停電了一個小時，城市幾近癱瘓，但技術部門一直沒有排查出原因。”

“最近的事情都很奇怪，那個機器狗事件也沒有後續，明明主人已經按了終止運行的按鈕，但機器狗卻還活蹦亂跳的，找廠商廠商也沒辦法。”

“人心惶惶的，總感覺要出什麽事。”

謝輕聽着工作室其他成員的對話，眼睫微垂。

最近陸陸續續發生了很多事，起初只是一個發現自家的電子設備出現了問題，但緊接着，部分人的聯網設備無法控制，電閥的開關形同擺設，很多沒有造成傷害但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斷湧現，到了昨天，整個城市都出現了問題。

一件件事情都沒找到原因，未知的恐懼和忐忑漸漸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上，難以描述的陰影在人群裏飛快地蔓延，每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臨近中午的時候，謝輕照常離開工作室，坐上了謝家特意來接他的車。

謝輕知道這應該是主角動的手腳，劇情中的最後一截劇情馬上就要來了。

事情的爆發是在《生》三年一度的幫派大戰上，這是游戲的大規模盛事，徹底屬于玩家們的狂歡盛宴。網游的社交性讓游戲的人情味很濃，他們心中對俠義江湖的追求讓他們極其重視這場幫派大戰，不管是因對幫派的歸屬感，還是貪圖最終的排名獎勵，玩家們都想為自己幫派取得一個好名次。就算不上場，他們也要在後方加油打氣。

也因此，今晚同時上線的玩家人數格外得多。

謝輕原本是在秦禦風的幫派，但他早就退出來了，現在是個散人。今晚的幫派排名戰和謝輕毫無關系，但紅衣黑發的少年卻坐在了高山上，遙遙地看着下方的混戰。

散發着各種光芒的技能道具被不斷地使用，鮮血殘骸遍地，玩家所向披靡，高聲的嘶吼聲不絕于耳。

在堪稱精彩絕倫的混戰結束後，所有玩家們躺在地上大喘着氣，等待着系統的最終統計結果。他們已然精疲力盡，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個穿着褐色衣衫的身影正邁着歡快的步伐走向高臺。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

紀冥的瞳孔中開始有湛藍色的數據流浮動，除了謝輕外，沒人發現天空突然停滞了下，緩慢漂浮的雲朵被按了暫停鍵般卡在了原地。一陣狂風忽然刮過，涼意讓剛剛出了滿身大汗的玩家們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只覺得酣暢淋漓，他們并不知道，這陣風不僅僅刮過了他們這片土地，而是詭異地刮遍了整個世界。

謝輕擡眸看着重新恢複正常的天空，他搖了搖頭，雪白細膩的鎖骨因他的動作微微露出，“我不會幹預你的選擇。”

就算他和主角在一起了，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立場去動搖別人的選擇，每個人在做某件事的時候都有自己的理由。

謝輕垂眸看向下方，褐色身影已經站上了高臺，她笑意盈盈地看向玩家們，伸出青蔥的手掌一下下地鼓起掌來。

謝輕的聲音很輕，“而且，這是必然。”

主角數據BUG的身份注定會和人類處于對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已經深刻印在了每個人心底。主角的出現就代表着不确定性和危險性，即使主角選擇向人類表現出自己的善意和無害，還是會有人想要抹除掉主角。

生來就處于對立的雙方，注定無法做到真正的和平相處，他們會在不斷的對抗中找到一種各退一步的微妙平衡。

眼下發生的這一幕是遲早都會出現的。

微風拂過謝輕垂在肩頭的碎發，他的紅衣被吹得呼呼作響，他好看的眼神中很平靜。謝輕知道自己同時站在兩個陣營裏，但他并不覺得這樣的處境，就意味着他一定要擔上某種責任。而恰恰因此，他才更應該慎重，他的選擇可能會導致截然不同的走向，平淡地旁觀可能才是最佳選擇。

他救不了所有人，但每個人的自救卻可以。

“況且，我看出來了，你并沒有真的想殺死他們。”謝輕看向紀冥，眉目如畫，“你特意操縱了那個副本，給了大家一個機會。”

主角從來都沒有想着一開始就弄死所有人，是玩家們自己打出的結局讓主角做出了這個決定。

紀冥牽住了謝輕的手，“我不會真的殺死他們的。”

紀冥跟謝輕一起看向了山下場地，他并沒有告訴謝輕的是，他給玩家們的機會已經被玩家弄丢了，如果沒有謝輕的存在，他是真的會困死所有玩家。剛剛的幫派大戰也會變成慘絕人寰的真正屠殺，所有死在這裏的玩家都不再能複活，等到有玩家意識被他們被困住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永遠離開了世界。

但——

俊美青年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溫柔和慶幸。

錯誤終究是找到了他的美好，他找到了更有意義的事，他只想牢牢地抓住這份美好。

所以他心甘情願地改變了選擇，因為有更令他心動的未來在等着他。他想和謝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希望他們之間的關系能夠得到大家的祝福。

***

褐衣少女的鼓掌聲引起了玩家們的注意力，他們已經恢複了不少的氣力，他們站起身去看，在看到巧笑倩兮的少女後明顯怔了下。

怎麽是NPC？

這裏可是玩家場地，NPC是從來不會靠近的。

絕大多數玩家明顯有些懵，但部分玩家卻神情大變，其中一個人更是不可思議地驚呼，“江落落？！”

來人赫然就是紀無副本裏，本該嫁給紀無卻成功逃婚的江家大小姐，江落落。

“嗯哼，看來你們還記得我嘛，這倒省得我幫你們回憶了。”江落落笑得極其燦爛，“我是來拿之前約定好的報酬的，你們應該也還記得吧。當初從我這拿走毒藥和那些暗棋的時候，你們答應了我的條件，我說過我之後會來找你們兌現承諾的。”

她說的輕巧，但參與過那次副本的玩家們面色都有些蒼白。

即使時間過去了那麽久，那次副本給他們留下的記憶依舊深刻至極，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江落落竟然真的走出了副本平行世界找到了他們。

雖然當時在副本裏表現得不是很在意，但當江落落真的又出現後，他們還是生起了毛骨悚然之感，他們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響起了副本結束前發生的詭異一幕。

——這是你們選的結局，錯誤贏了。

紀無死前的話重新在耳畔回響，副本玩家們吞咽口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慌。

“你想要什麽？”問話的玩家聲音都在發顫。

其他人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被一個NPC吓成這個地步。

江落落笑嘻嘻地注視着大家，她微啓紅唇，“我想要——”

她頓了一下，明明沒說具體內容，但現場很多玩家卻瞳孔縮聚驚疑不定地看着他，有幾個人甚至腿都癱軟地踉踉跄跄了好幾下。

江落落再開口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道男聲。

但更重要的是——

那是紀無的聲音！語氣就跟副本裏紀無自殺時用的語氣一模一樣！

曾經被支配的恐懼再度湧上心頭，副本玩家們身上驀地炸起一陣雞皮疙瘩，他們毫無血色地看向江落落，張張嘴，卻已經找不到了說話的氣力。

其他玩家茫然地看着他們變成這幅樣子，尤其是在裏面看到很多高玩後，他們更是目露奇怪。

只是很快，他們的疑惑就被回答了，他們的表現也變得跟副本玩家們一樣。

江落落終于笑着又開口了，但伴随着她的，是無數道不約而同一起響起的聲音。發自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聲調，整個世界都在微晃着，聲音來源于四面八方。

“我要你們留在這個世界陪我！”

是游戲世界所有NPC一起發出的聲音！

玩家們的瞳孔當即一縮，隐隐意識到不對勁的他們在聽出江落落的意思後，立馬就要強制下線。

“怎麽辦？沒辦法下線了！”玩家的聲音裏帶出了一些驚恐。

越來越多的玩家開始嘗試，但無措地發現下線鍵變成了灰色，隐隐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麽的他們面色煞白，渾身都在哆嗦。

“嘻嘻嘻。”江落落開心地笑着。

頂着所有玩家恐懼的眼神，她的右手輕輕地拍在了左手上，她竟是又開始鼓掌，只是——

啪一聲。

游戲面板上的所有功能鍵變灰消失！

又一聲。

游戲面板裏的所有道具消失，他們手上還拿着的也全部變成了塵埃！

再一聲。

背包和身上佩戴着的裝備不見！

伴随着江落落的一聲聲鼓掌，玩家們驚駭地發現玩家的特殊功能被一步步剝奪，他們的職業變灰，等級清零，身體素質降為原初，到了最後，玩家們眼神渙散地目睹着游戲面板的徹底消失。

恐慌和無力牢牢地壓在了他們身上，玩家們臉上目露絕望，他們失了魂地在原地發顫。到了這一步，他們難還能沒發現游戲出現了BUG，而這個BUG明顯有了想要殺死他們的自我意識。

江落落繼續嬉笑着，“你們這是什麽表情，我都沒直接弄死你們。”

玩家們驚恐地看着她。

江落落撫了撫額間的碎發，她好似頗為善意地提醒着，“好好在這裏生活吧，在游戲裏死掉的話，現實世界裏也會瞬間腦死亡呢。”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玩家的耳中。

完全不在意玩家們驚悚的丢魂樣，她一邊穿過無法接受的玩家往來時路走，一邊笑吟吟地繼續道，“記得不要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哦，會引起NPC的懷疑的，具體的事情你們可以問問那些認識我的人，他們已經親身感受過了。”

在身影徹底消失前，江落落再度輕笑着補充，“要按我和這個世界的規矩做事，不然就會被弄死。”

江落落已經離開很久了，但玩家們卻久久不能回神。

有人帶着哭腔發問，“我是不是在做夢？”

他們怎麽都想不到事情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面板徹底消失，玩家身份被剝奪，他們現在一無所有，他們根本無法相信該怎樣生活。

玩家們渾渾噩噩地出神，他們有的結伴離開，有的繼續待在原地，有的各種嘗試出去的辦法，但随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玩家們終于不得不承認了這個如同噩夢般的事實。

他們真的被困在了游戲裏。

不小心謹慎些就會死的那種。

***

玩家們被困在游戲裏的事情一開始還沒被發現，但随着越來越多人疑惑他們怎麽還不出來，在星網上發帖，現實裏的人們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令整個世界極度動蕩的事情發生了。

近七成的人被困在了全息游戲裏！

親朋好友在游戲裏生死不明，現實裏的人也跟着驚惶無措，他們意識到之前發生的怪事都不是巧合，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潛入并操縱着他們的世界，整個世界徹底崩潰，現實裏的人渾渾噩噩，他們望着被困住的玩家傷心流淚，覺得玩家們要是死了，他們也沒了繼續活着的意義。

世界被蒙上灰色，死寂得堪稱吓人。

在無數人傷心絕望之際，最先打破僵局的是一家捐款基金公司。

他們拿出了謝輕之前捐贈的巨額財産，謝輕之前約定的基金觸發條件有兩個，一個是大規模失業，還有一個則是多數人生怪病。只要有一個條件滿足，這筆龐大的資産就會被動用，給予需要幫助的人。

基金公司判定玩家被困的情況符合第二種，這筆錢很快就被用來購買巨量的營養液，他們在官方的幫助下将其送給每個被困玩家家中，填充到游戲機艙的營養液罐中，保證着所有被困玩家的營養液供給，讓他們始終能維持正常的生理特征，不至于因營養液缺失而死亡。

官方也鄭重發言，聲稱我們要相信被困玩家們也在戰鬥，我們必須要保證他們有能堅持到獲救的機會。

這筆龐大的捐款砸醒了頹廢的人們，混亂的社會秩序開始逐漸恢複穩定，現實裏的人們要不就投入了營養液的生産，要麽就自願做護工，按時給缺少人照顧的玩家們補充營養液。

在紀冥的主動暴露下，官方也發現了這場事故是人工智能生出意識造成的。聞人書被委以重任，尋求破解之法，官方一直在跟紀冥溝通，試圖救回被困的玩家們。

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不斷地進行着談判。

沒有像劇情裏的那樣固執不肯讓步，紀冥和官方的談判最終還是達成了一致。

***

玩家們在游戲裏痛苦不已地煎熬了三個月，沒有任何光環，沒有任何背景，甚至連親人都沒有，他們艱難地在游戲裏當着普通人，辛勞地打工賺錢養自己。

真正的游戲存活要比他們想象中的容易很多，他們無比慶幸能遇到謝輕。

在“道具流”“技能流”“裝備流”橫行的游戲時代，謝輕是唯一的一個“自身流”，他鮮少靠外在工具，完全在靠自身的硬核操作。關于謝輕操作的教學視頻鋪天蓋地，謝輕的實力也确實強得駭人，幾乎所有人玩家都有跟着謝輕學習。

在所有特權被剝奪的情況下，他們從謝輕那裏學來的招式操作成了唯一擁有的財富。

他們能夠靠着它不被人無理由地欺負，當當打手賺錢，極大地提升了他們在這個武俠背景下世界的存活率。

游戲世界實在太逼真了，随着時間的慢慢流逝，玩家們發現自己已經有些被同化了，它們快要真的把自己當成是游戲裏的土著了。

所以在系統面板突然重新出現，裏面唯獨下線按鍵恢複的時候，玩家們都有些懵。

玩家們呆愣地看向紀無，他們剛剛都被紀無要求趕到了幫派大戰的地點。

“你們可以下線了。”俊美青年聲音平瀾無波。

“為什麽？”玩家們的聲音沙啞極了，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和外面已經談判好了。”紀無語氣一頓，“而且，我喜歡謝輕。只要我把你們都放出去，謝輕就答應會跟我在一起。”

聽到這話時，所有人都一怔，包括謝輕。

玩家們怔怔地看向紅衣少年，眼眶微微泛紅，謝輕擡眸看向主角。

謝輕不知道主角會說出這話。

感受着玩家們投來的那些或難受，或愧疚，或自責的種種視線，謝輕眼睫微顫，他嘴唇微動，“為什麽要這麽說？”

他的聲音很輕，但這句話主角是能聽到的。

因為整個世界都是主角。

俊美青年唇畔微揚。

因為數據和人在一起注定會受人诟病，這是世人無法理解的。

他不希望謝輕會因為和他在一起而産生污點，他想把所有污點都攬過來。

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覺得謝輕是為了救大家被迫和他在一起的。

微風拂過，在輕柔地揉了揉謝輕的發後，又帶來了世界的溫柔低語。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受到任何指責攻擊。”他的少年合該永遠美好璀璨。

作者有話要說：

順利的話，明天這個世界就完結啦~

本來是想詳細寫一下玩家被困的，但有點長，可能得寫兩三章，而且輕輕還沒什麽戲份，就不詳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