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魔尊

第45章 魔尊

這明明是再殺伐不過的宣言,但在魂魄耳中,卻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

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一直滿臉怨恨,雙目含血的魂魄最終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變回了曾經清秀溫潤的樣子。

他強撐着嘴唇翕動,雖聲音依舊沒吐出,但魂魄知道謝輕看出來了。

——謝謝。

因為劍已佩到腰側少年也輕聲道了句,“祝好。”

*

魂魄消失,天道離去,金線徹底被吸收,這片空間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謝輕垂眸,從地上的積水看到了此刻的自己,當注意到他再一次自動換成原本的樣子後,黑衣少年僅僅只是頓了下就習慣了。

右手撫向額頭含着道韻的金絲印記,那既是一種榮譽,象征着他立的宏願受天道認可,這抹道韻可為他所用。也是一種鞭策,代表着天道會注視着他,因果未結,誓言便永遠壓在他身上,如有違背,便會被天道厭棄責罰。

謝輕暫時用靈力掩蓋住了這處天道印記。

他對此倒沒有太大的擔憂,他既立了該誓,便說明他是有把握能做到的。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屬性特殊,謝輕在剛來時就發現了自己的精神力是可以用的,變成了類似于靈識一樣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境界過低,哪怕剛剛吸收了道韻和天道現身帶來的澎湃靈氣,他也僅僅只是突破了一個大境界,從煉氣期到達築基。他的境界不足以支撐他的靈識,再加上,原主的記憶中沒有關于靈識的秘籍法訣,他的靈識只能被動防禦,不能主動攻擊。

就像剛剛,他能感知到蘇雲衣是否還在窺視這裏,但也僅是如此,不能用靈識屏蔽掉此處,也不能反擊。

謝輕鴉羽般的眼睫輕顫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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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紀無送給他的那處世界竟也是可以用的。

随身世界是一個相當完整的世界,世界裏的法則齊全,謝輕完全可以靠着自己跟世界核心的聯系和掌控,更輕易地領悟法則悟道。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有一個能夠随時藏進去的空間,簡直是保命利器。

對方把随身世界送給他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

心尖輕輕一顫,謝輕的眼神浮現了些微波動,他雖然想了很多東西,但時間不過僅僅過去了一瞬。

側身看向倒在血泊中狼狽不堪的齊不問,謝輕蹲下身扶起了他。

謝輕并不确定齊不問是不是那個人,雖然前兩個世界對方都是主角,但謝輕剛剛沒有從齊不問身上感覺到特殊。

而且齊不問的紅顏和暧昧對象實在太多了,似乎有搜集各類型美人癖好似的,會各種出言調戲,但又不明确自己的心意,不走到最後一步。任由紅顏們逐漸喜歡上他,為他争風吃醋,卻不說自己究竟喜歡誰。

實在是不像那個人。

齊不問冰冷的軀殼開始微弱地回溫,憑借修士的敏銳感知,能夠發現齊不問的心髒在緩慢地重新恢複躍動。

——轟隆隆。

剛剛才重新明媚的天空再度被烏雲籠罩,淩厲的雷電在天空閃爍,太陽退卻,但層層疊疊的烏雲層中隐約有炙熱的火光湧現。

那火焰好似能夠燃燒世間一切,讓注視的人雙目燙得發疼。

謝輕擡眸看着天空中醞釀着的雷火,以及正隐約凝聚而出的鳳凰虛影,知道可能是他剛剛引來天道,周遭聚集的天地靈力加速了齊不問的覺醒複活。

周圍的凡人們更加驚駭,覺得今日的天地異象多得駭人,再度紛紛膜拜。

還處于茫然中的修士們更加迷茫,這波天地異象又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他們強撐着被未知火焰灼燒的痛苦望着天空,雖因鳳凰的神威震撼不已,覺得這次的動靜極大,異象格外驚人,但又詭異地覺得面前這幾近華麗耀眼的一幕,比不過剛剛。

原因無他,他們的道心沒有生出恐懼和臣服。

*

引發整個小世界動彈的異象還在凝聚,謝輕感受着齊不問的肌膚越來越滾燙,心髒跳動得越來越有力,不斷地往着身體極限逼近着。

謝輕先是環顧了下周圍,旋即神色平淡地抱住齊不問,拿出了一枚傳送符。

他不能任由齊不問在此覺醒。

他沒有能力在齊不問周圍設置出控制餘威的結界,齊不問在這裏覺醒血脈,不管是鳳凰神火還是他境界突破引發的雷劫,都會讓方圓百裏生靈塗炭。

雖說及時避讓是修真界的慣例,誤入雷劫被傷只能算是自身時運不濟,齊不問意識清醒後也會做出相應的補償,但總是能避免則避免的。

齊不問的身體如同烈火,他的皮膚開始泛着粉紅,皮膚下的血管破裂,血絲遍布,血霧蒸騰,但隐隐卻勾勒出奇特的紋路。

謝輕一邊催動着傳送符前往小世界的極冰之地,一邊用靈力撿起先前掉落下來的所有面具碎片。

*

靈力不斷地輸入,天空中的嗡鳴不斷回響,謝輕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帶齊不問前往極冰之地的時候,他剛剛引起的動蕩還沒結束。

魔界之內,正因魔尊巡視而顫顫巍巍的接引者突然面色大變。

他面前的接引光環忽然消失了。

魔界獨立于大中小世界之外,是魔族和魔修生存的專屬空間,除了生于此地天生為魔的魔族外,所有修士堕魔後都會被法則接引至此。

接引者的任務就是告知他們魔界的規則,并将他們分配進不同的城池裏。

魔族和魔修并不一定要一直待在魔界,只要實力足夠,或者能夠打通關系,是完全可以回歸修真界的。

但修士入魔後必須要被接引于此的規矩卻不能變,不管是誰,都必須要走這個流程。

接引者面色發白,這還是他當接引者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明明接引光環已經出現了,但還沒等那新入魔的修士傳送至此,接引光環便又自動消散了。

額頭不斷沁出汗珠,接引者身上涼飕飕的。

偏偏這種事情還剛好發生在魔尊來此巡視的時候,要是往常,他只管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但現在——

察覺到魔尊投過來的視線,接引者臉上的血色徹底消失,他當即跪倒在地,倉皇求饒,“尊上,這真的不是屬下失職。屬下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其他人都可以給屬下作證,先前從未發生過類似的情況。那接引光環的消失真的不是屬下做的手腳,屬下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他磕磕絆絆地解釋,因為慌亂聲音發顫。

“呵,當然和你無關,你哪來的本事能改變接引法則。”魔尊嗤笑了一聲,他漠然的視線裏閃過一些興致。

接引者還欲求饒,但再張嘴時卻發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了。意識到是魔尊嫌他煩封印了他的聲音,接引者連忙伸手捂住了嘴,生怕觸怒到魔尊。

有着白色重瞳的青年将視線放在已然消失的接引光環上,薄唇微微挑起,他的聲音猶如面對情人的暧昧低喃,“法則沒變,不過是那人沒有真的入魔罷了。”

他說得輕巧,在場的人卻都瞳孔一縮。

“怎麽會?”當即有一人驚呼出聲,“入魔不可逆!”

他話音剛吐出,就神色大變,慌亂至極地跪下垂首。他只是在表示對這件事的震驚,并沒有懷疑魔尊話語的意思。

但青年不敢解釋,只是慘白着臉等待着自己冒犯魔尊的結局。

不過所幸今日的魔尊好似心情格外得好,又或者他們的存在不關緊要,魔尊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那沒入魔的人身上。白瞳青年笑意不見底,“所以才有意思,入魔不可逆,他做了什麽才改變了這本該既定的結局。”

魔尊向來随心所欲,他微微擡手,五指緩慢地向左偏轉。

消失的接引光環以虛影出現,借着接引光環和那人的聯系,魔尊的面前出現了一面水鏡。

水鏡中的黑衣少年似有所察覺,擡眸看了過來。

水鏡中遍地冰雪,入眼一片銀白,但少年露出來的半張臉卻好似比飛雪還要白上幾分,就跟冰雕中映出的不該在世間出現的精致影像一般。對方沒有用靈力護身,雪花落在他烏黑的眼睫上,披散下的青絲上,讓對方看起來孱弱極了。

但偏偏少年的背脊很直,墨色的眼眸清明剔透。他明明已有察覺,但眼神中不帶任何驚慌無措,只是靜靜地看着。

魔尊眉毛挑起,他和對方遙遙對視,他的眼底映着少年的身形,但對方的眼裏卻沒有他。

莫名得有些煩躁不悅,魔尊的唇畔往下壓了壓。

即使是他,也不能讓帶有法則的接引光環重現太久,魔尊擡起的右手再度往左偏轉進行着時間回溯,但水鏡卻像是被霧蒙住了般看不真切。

水鏡中少年的身形徹底消失,魔尊眼底深處的冷意冒了幾分出來。

伴随着接引光環和水鏡的全部消散,魔尊不置可否地道,“立了宏願啊。”

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卻能猜出來,能夠讓天道都幫忙屏蔽的事無非就那麽幾種。雖然這件也足夠驚世駭俗,可剩下的卻是築基期修士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先前驚呼出聲的青年嘴巴張大,在魔尊召喚出水鏡後,他們這些還在場的人就已經自覺地垂頭不去看了。他們并不知道水鏡裏出現了什麽,但卻能聽到魔尊的聲音。所幸,這次的青年已有準備,在聲音即将吐出時,他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竟然是靠着立宏願不入魔的。

青年都不知道他是該驚訝那人逆了入魔進程,還是該驚詫對方竟然能得到天道的認可。

青年思緒翻湧。

修真界怕是馬上就要亂了,如果天道沒有看走眼,那人要做的事情必定會影響蒼生。

“有意思。”現在還能說話的自然只有魔尊。

重瞳青年雖然這麽說着,但聲音卻沒改變多少起伏。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會兒水鏡所在的位置,懶散地問着,“今日還有什麽事?”

身後穿着血紅铠甲的青年立馬恭聲回應,“青雲宗掌教約了今日拜見您。”

魔尊神色淡淡,從腦海裏憶起了這事,“他女兒似乎被譽為修真界第一美人?”

青年一怔,沒料到魔尊會提及這件事,但還是認真地回了,“對。”

想到剛剛水鏡裏浮現出的面容,以及那抹若隐若現的淚痣,魔尊什麽話都沒說,只是嗤笑了聲。

*

魔尊的注視确實引起了謝輕的注意力,但他也沒有因此而困擾,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能做的也不多。

謝輕的視線重新落在了已經被血痂徹底包裹住的齊不問身上。

猶如蛹繭的血痂上有不知名的靈紋在浮現,他周遭亘古不化的寒冰早已燃沒,連點水霧都沒留。

顯然已經進入了覺醒的關鍵時期。

謝輕安靜地隔着距離看着齊不問,他是要親眼看到齊不問複活的。不僅是因為他還要再确認一下齊不問是不是那個人,也因為他的修道之路。

天道雖然幫他穩固住了道心,他的修行之路不會再出岔子,但他要面對的對手的蘇雲衣,年紀輕輕便已經到達元嬰期的天之驕子。

只有親眼看到齊不問複活,知曉他先前的殺戮并不是真的,他才有可能塑造出最純粹的道心。

況且,如果齊不問不是那個人,他是一定要拿回該拿的報酬的。

血繭越積越厚,謝輕擡眸看着已經做好鳴叫準備的鳳凰虛影,又看了看堪稱恐怖至極的雷劫。雷劫早已醞釀完成,但因為血蛹遮蓋了齊不問的氣息,齊不問踏進元嬰期要抗的雷劫這才遲遲沒有降落。

謝輕趁着這個時間拿出了剛剛收起的面具碎片,伸手摩挲着這些殘片,謝輕若有所思。

原主臉上的面具是他修行功法所附帶的,和功法一體,在他開始修煉的那一刻,木質面具就開始在臉上浮現。

所以在原主道心破碎的那一刻,他臉上的面具也開始碎裂。

謝輕感受着面具碎片上除了靈力之外的驚人生命力,在謝輕靠道韻穩住了道心後,他臉上剩下的面具不再碎裂,已經形成的碎片雖沒有回歸,但也恢複了原本的生機。

謝輕回想着原主交給他的記憶,原主的身份似乎是有些特殊的。

這本功法是原主生來就知道的,原主本來心懷忌憚擔心被人奪舍,是不想修腦海裏的這部功法的,但架不住其他的功法他都無法修煉成功,所以最終還是修了。

謝輕将面具碎片收入儲物戒。

倒有點兒像傳承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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