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你......你什麽意思?!”

田素英不敢相信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猜測, 抓着桌面的雙手上青筋凸起。

“你連想都不敢想,你女兒卻一直在經歷。”白肆玉聲音冷淡,“你女兒真的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過什麽話嗎?應該不是吧, 但是你對她所說的話有什麽反應嗎?”

“你...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田素英眼球裏泛出絲絲殷紅,明明之前還寧願下跪也要求白肆玉幫她,現在卻好似被拔了毛的鴕鳥。

“我女兒說是被一個大學生騙去居民樓走廊強了的,和我男友有什麽關系, 和我男友沒有任何關系!”

田素英這反應不算在白肆玉意料之外, 可真的看到她如此裝傻,還是有些失望和憤怒。

“我高估你了, 你是不是表演型人格?”

田素英愣愣地看着白肆玉。

“你說什麽?!”

“哦不, 也許你并不是表演型人格。”

白肆玉徹底冷下聲音。

“你只是在享受你在為女兒心痛為女兒求公道的行動過程中而産生的安心感和母愛,你只是在安撫自己,‘看啊, 我多麽愛我的女兒, 我為了她願意犧牲尊嚴,犧牲一切,我對我的女兒不需要愧疚’,可一旦有人戳破你真的最在意的那一點, 你就完全不能接受了。”

“你胡說, 你胡說!!!”

田素英被刺激得雙眼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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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不愛我的女兒, 我要是不想要真相,為什麽要找你——我為什麽費盡心思給你下跪?!!”

“這的确很矛盾, 但是人本來就是矛盾的生物,好比某些父母帶着有心理病的孩子去看醫生, 當醫生說他們孩子的心理病症就是他們造成的時,他們就會‘瘋’了, 不願意接受也不願意承認。”

白肆玉看着田素英。

“你說,這像不像你。”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愛我的女兒,孫貴也不可能對我女兒做出那麽禽獸的事情,不會的,他不會的——”

田素英憤怒又痛苦地吼叫着,但她不敢對白肆玉做出什麽,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臉,歇斯底裏地哭。

白肆玉只覺得諷刺,又荒謬得讓人心痛。

“你知道為什麽警方找不到你女兒說的那個人嗎,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你女兒虛構出來了一個假人,指認了一個錯誤的犯罪現場,當然什麽也查不出來。”

“我不相信.....你說這話有什麽根據,你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而且我女兒為什麽要撒謊?!”

女人聲音哀嚎。

“原因可能有很多,可能她沒有辦法相信你,可能她被你逼出了精神問題,也可能僅僅只是被你男友威脅......可能性那麽多,但就是沒有所謂的母愛。”

白肆玉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消息,他突然覺得什麽也沒有必要說了。

“你回去吧,你男友已經被捕了。”

......

四個小時。

邢傑邢隊長果然不負他望,在田素英家裏查出來了不少東西。

而那個可憐的才上小學六年級的小女孩也在警隊帶去的心理醫生引導下,終于說出了一些從來未對別人講過的真相。

那些話聽得整個警隊都難受得喘不上氣也吃不下飯,恨不得弄死那個名叫孫貴的畜牲。

還有不負責任的田素英。

原來這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侵犯,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被孫貴給哄騙着強迫了。

但是當時孩子還太小,什麽都不懂,當媽的田素英又不上心,每天早出晚歸在工地幹活,導致這孩子一直被孫貴欺辱。

可是幾個月前農民工子弟小學附近的工地出現了一場強.奸案,學校開了場講座告訴孩子要保護自己,雖然講得模棱兩可很含蓄,但這孩子還是意識到了什麽,她很崩潰很痛苦,想告訴田素英但是又被孫貴率先發現......

孫貴各種哄騙加威脅,加上這孩子給田素英試探着講過什麽可田素英完全不關心,所以事情也就一直被勉勉強強地壓着——

這次也是因為孫貴喝醉了發了癫,一邊強迫還一邊毆打,最後導致傷勢遮掩也遮掩不住。

田素英問女兒到底是誰害了她,可女兒對她壓根沒有信任也不敢說,最後就按照孫貴威脅的撒了謊,田素英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她心裏暴怒的同時,還有一絲隐晦的慶幸。

至于她慶幸的到底是做出這次更可怕的事情的不是她男友,而是更惡毒的嫌疑犯,只要抓出這個嫌疑犯那就能抹平之前的一切,還是在慶幸別的什麽......

誰也不知道。

只是她的愛稀薄得可笑。

白肆玉看面相算天理從來不需要多長的時間。

在教學樓見到田素英時就知道了一切,但他什麽也沒說,卻故意讓她在外面等到了十二點。

其實不只是為了給警方時間,還是給田素英一個機會。

他兩輩子都沒有爸爸媽媽,都只是孤兒,說實話雖然心裏對父母早就不再期待,可還是難免對這種稱謂的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希冀.......

他希冀自己看錯了,也希望田素英表現出的痛苦真的是代表很多很多的愛。

可是她沒有。

她讓白肆玉很失望。

原來嘴上喊着的愛,寧願下跪的愛......

都是那樣表面且稀薄。

它甚至打不過田素英身體內最深層的劣根性和怯懦。

**

鄧菲從審訊室出來時,眼睛氣得發紅。

“孫姐,他還是不承認。”

“他不承認不重要,之前的調查方向都是錯的,那孩子給指了錯誤的案發現場和錯誤的可疑人群,所以才讓他逃脫了,現在我們可不是找不到證據!”

孫婕也氣得要命,她也有一個女兒,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女兒也遭遇這種事情,她怕是會忍不住把那人給斃了!

“可是孫姐,這孩子為什麽要幫那個畜生撒謊,僅僅是因為被威脅被哄騙麽,這孩子是不是太傻了?!”

雖然這孩子只是在農民工子弟小學上學,也沒有好的家庭環境和物質條件,可是也不能這麽傻啊。

“這個......”孫婕也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沉着臉色嘆了口氣。

“鄧菲,你剛工作見得太少,這種事兒其實也不是很罕見,你不能拿這個孩子和其他家庭健全物質好還精明聰慧的孩子比,這個世界參差很大,而且,縱使物質條件差不多,也會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案件和當事人,這不是我們覺得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不。”局裏的心理顧問文周從拐角走廊裏的走了過來,眼睛裏有剛哭過的痕跡,“她不是傻,也不是簡單的認知上的參差。”

“而是那個男人說過,她要是不聽話,不按他說的做,他就殺了孩子的姥姥和媽媽......”

什麽?!

辦公室的所有人都愣愣地擡起頭看向她。

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一種更加隐秘但劇烈的心痛突然迅猛湧出!

鄧菲眼淚刷地就流了出來。

在這個家裏,這個幼小的孩子沒有得到保護。

卻在試圖保護其他人。

憑什麽,為什麽!

**

白肆玉再次接到電話,已經是兩天後。

在得到正确的方向後,案件進展得很快,小女孩一開始很懼怕不配合,可是後面也逐漸在心理醫生和其他警察阿姨叔叔的呵護下,敞開了傷口。

“我們會起訴孫貴和田素英,雖然田素英不是始作俑者,可是她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她涉嫌不作為,枉為人母。”

白肆玉嘆了口氣。

“那那個孩子呢?”

“我們會送她回老家,她老家還有姥姥和舅舅,我們隊裏酌情捐了些款,應該夠這孩子接下來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

“邢隊。”白肆玉開口,“這孩子叫什麽?”

“張畫,她叫張畫。”

“我會擔負張畫接下來所有的生活費和學費,一直到她十年後大學畢業,你幫張畫辦張銀行卡吧,以後我直接打給她。”

邢傑愣了一下,他點點頭:“好!”

他本想說白大師你也只是個孩子,但很快又反應過來白大師已經十八歲了,他的确有完全的行為能力以及物質能力去幫助張畫。

“這個孩子很堅強。”

邢傑想了想,還是發了一小段關于張畫的視頻給白肆玉。

視頻中的女孩黑黑瘦瘦,大大眼睛裏都是怯懦木然,她僵硬地站在穿着警服的鄧菲旁邊,沒什麽表情,可當鄧菲給她變了個小魔術,并将一塊奶糖塞到她嘴裏時,她還是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微笑。

“她以後會一片坦途。”白肆玉看着女孩子的臉。

她命中最大的坎坷已過,只要有人幫扶,以後會一片光明,扶搖直上。

他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可是他想去做。

.....

張成山的家教試講效果不錯,成功被定了下來,從下周開始,一周兩次,國慶節這種長假例外,一周四次。

“不好意思老龐,這次旅游我也去不了了。”

張成山高興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龐冠超。

五人行變成三人行,龐冠超怨念無比。

他看向白肆玉:“小玉你總不能再......”

白肆玉剛給張畫的銀行卡打完錢,擡起頭:“不好意思老龐,我也的确有點事兒,這次我也沒法去了,你和彭程一起去吧,兩個人住一間房也剛剛好。”

彭程頓時瞪大眼,白肆玉不去的話他還去幹啥?!

“小玉你怎麽也不去了?!”

“我下周準備去京城郊區的孤兒院看看,所以我也沒時間旅游了。”

“你去孤兒院幹嘛?當志願者嗎?!”龐冠超頓時哀嚎,“你旅游完也可以去啊,我們國慶假期一年就一次啊,就一次!”

“我也不知道。”白肆玉看着電腦屏幕,屏幕映出自己沒什麽表情的臉,“我就是有點想去看看。”

白肆玉以往總是各種好脾氣,長得又精致好看,沒什麽威嚴的樣子。

龐冠超還是第一次看到白肆玉這麽嚴肅。

他頓時愣了下。

“小玉?”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吧。”一旁的彭程說,“我記得小時候跟我爸去過一兩次孤兒院,去捐贈過一些東西。”

“你們都不去了,那我一個人去旅游多無聊啊,我一個人還玩啥?”

龐冠超頓時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要冷靜冷靜。”

這旅游從半個月前他就開始期待了,結果現在好了,沒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吭哧吭哧挪到白肆玉旁邊,輕輕戳了下白肆玉的肩膀。

“那我也去孤兒院好了,小玉,帶我一個吧。”

“行。”

白肆玉倒是沒什麽意見。

他查了西郊社區福利院和京城第三社會福利院的聯系方式,分別聯系了孤兒院的領導,說明了探視人員的來意,時間,人數等等信息,最終敲定了十月三號下午和十月四日上午去看望。

九月二十九號下午京大就放假了,白肆玉和龐冠超彭程一起去圖書市場買了很多适合兒童看的書,包括但不限于童話、名著之類的書籍,也有簡潔版趣味版本的普法故事書。

除了書籍以外,他還去買了很多符紙和朱砂煙墨,然後就回到了家裏,開始馬不停蹄地制作平安符。

如今傳承沒落,一般術士一天能畫成五張有效符就算很強了,因為不僅要求能力,還要求畫符者灌注全神,十分耗費精力血氣。

但這幾天下來,白肆玉一共制作了一百多個。

可能不夠所有孩子分,白肆玉又飛快地疊了很多看起來區別不大的黃紙包。

畢竟孩子們不知道誰更需要平安符,也不知道有的人不需要符咒也沒有危險,他們只知道這個大哥哥給了別人但是沒有給他。

所以白肆玉不能“區別對待”。

三號集合的時候,龐冠超看到白肆玉帶了一大兜子看起來像是符咒一樣的東西,簡直驚呆了。

“小玉,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符箓吧?!!”

龐冠超饞得流口水,他也好想要。

“你們和我天天在一起,不需要這個啦,這是給那些孩子的。”

“我擦,真是符箓?都是什麽符啊?!”

龐冠超好想摸。

小玉畫的肯定都是好寓意的,蹭蹭福氣!

張成山和龐冠超一起出來的,他正好要去給家教學生講課,見到白肆玉好像拎大白菜一樣的拎着的黃符一樣的東西,也傻住了。

“小玉,你這些都是要發給孤兒院的孩子們的嗎?!你知道這種東西在命運之輪直播間要多少錢嗎?!!”

“多少錢?”龐冠超先問了。

“一萬五一張起步。”張成山瘋狂比劃,“最貴的要賣到十幾萬一張!”

“我擦?!”龐冠超睜大了嘴巴,“真的假的我擦!”

“真的,我聽我學生說的,他知道我和小玉是舍友,想求我找小玉幫忙畫個平安符或者考試符,還問能不能便宜一點,他只有八千塊什麽的,但我覺得這事兒不太好嘛,就一直沒和小玉說。”張成山咽了口唾沫。

龐冠超已經石化了,他盯着白肆玉随随便便用塑料袋裝着的一兜子符箓。

白肆玉畫的符箓肯定不比命運之輪直播間賣的差,肯定效果更好,更值錢!那這些符.......

“嗷——”

龐冠超猛地撲了上去,抱住了白肆玉的大腿。

“小玉,以後你也開個直播間吧,我給你當小弟,我給你當管理員,我什麽都不要,一個月你給我一張符當工資就行。”

彭程開着家裏的車來到了,看到龐冠超抱着白肆玉大腿不知道在幹嘛,腦門子青筋都要蹦出來了。

他降下車窗大喊:“老龐你幹什麽呢?!”

“彭程開車來了,快上車,等去完孤兒院咱們再說。”

白肆玉無奈地挪動大腿。

“好好好,以後小玉你不光是老徐的爹,還是我的爹。”龐冠超頓時屁颠屁颠地起來了,還幫白肆玉拎東西,語氣甜甜的夾着,“我來拎。”

張成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龐冠超。

他腦海浮現出一個詞彙,可該死的突然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彭程也好氣。

一行人上了車,除了不順路的張成山。

白肆玉看着開車的彭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會開車真好,我還沒考駕照呢。”

“我高考一結束就去報駕照考試了。”彭程心情突然雀躍,剛剛的煩悶一下子沒了。

他挺了挺胸:“小玉你也想學嗎?”

“小玉肯定一下子就考過了,但是我覺得小玉不用考,以後我來當小玉司機就好了。”龐冠超挨在白肆玉旁邊,撅着嘴甜甜地說。

彭程實在忍不了了,他咬牙切齒。

“龐冠超你夠了,你把你的大嘴唇子給我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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