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重生
“施如頤,你可真是個蠢貨。”
“這次你進牢,可多虧了林景。”
……
施如頤死前最後的畫面,便是皇妹施榕蘭和自己的夫郎站在一起,兩人郎情妾意的模樣。
以及正夫臉上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溫柔小意。
随即那些往事一件件出現在施如頤腦海中,像是黃粱一夢又似是纏身的夢魇。
躺在床上的施如頤緊皺着眉頭,幾經輾轉反側似是被禁锢一般,卷起的睫毛不安地動了動,終究是沒有睜開眼睛,身上不一會便冷汗淋淋。
直到侍女在床簾外小心輕喚了她幾聲,施如頤像是找到一縷光,猛地睜開雙眼,仿佛大夢初醒。
施如頤坐起身子,蜷縮着窩在暖和的被窩裏,她有些貪戀地合上眼睛,緊閉的眼睑遮擋住眼底稍稍留着的幾絲未退散的恨意。
繡着青竹的淺色錦被是她父妃親手繡給她生日禮物,以及侍女谷雨擔憂的面孔讓她确信自己并不是待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天牢,而是在自己的太女府中。
“你退下吧,孤待一會。”
施如頤啞着嗓子吩咐道。
語罷,施如頤沒忍住咳嗽起來,嗓子幹燥的像是咽了沙子一般。
看着比之前分外稚嫩的雙手,在谷雨出門後施如頤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銅鏡面前。
鏡子裏的自己此時雖然面上稚氣未脫,但是飽經風霜的眼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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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不可置信,随即面不改色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只不過微微顫抖的雙手暴露了她的情緒。
“嘶。”
施如頤下手沒輕重,很快透過銅鏡她發現自己擰過的地方微微泛起了紅暈,輕扯嘴角還會有着痛意。
這真像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但是那些感受歷歷在目,讓施如頤覺得又十分真實。
施如頤摸了摸自己腰間,如今還沒有那條猙獰的疤痕,單手支着下巴沉思許久,她又從自己的暗匣內摸索出最上面的一封信件。
最近的一封信,遒勁潇灑,字體雖說略微有些潦草但卻賞心悅目,落款處像往常一樣沒有署名。
看着這封信,施如頤內心湧出一股暖意,這是前段時間因為流言傳出她癡戀蘇林景,所以師傅寫信來詢問她的,并且還隐晦的提出要多了解一下蘇林景。
只不過自己當初太過固執,并多理解一下師父這句話的意思。
這時她終于确定,自己不知道什麽原因,回到了自己十八歲這年春日。
嗓子仍然癢得難受,施如頤掩嘴咳了一聲,走到桌前拿起白瓷茶壺倒了一杯昨日的隔夜茶。
泛涼的茶進了嘴裏,讓她清醒了不少。
因着自己染了風寒,谷雨把窗戶關的死死的,生怕她風寒會加重。
施如頤走到窗邊,素手推開緊閉的窗戶,她緩緩向外看去,只見院外柳樹枝丫泛着新綠,緩緩拂面的風也捎帶着些暖意。
與那冰冷的天牢完全是天壤地別。
施如頤不顧屋外的涼意,攏了攏身上的薄衣,輕輕推開房門,緩步走了出去,折下一枝柳條素手翻折幾下編成了一個柳圈,輕輕戴在了自己頭上。
戴在頭上後,她看着院內的柳樹心裏驀然引起一陣懷念,幼時父妃總會在初春之際給自己編一個柳圈,自從自己成親之後重心都移到了蘇林景身上,去宮中探望他的次數也漸漸少了起來。
正當施如頤走神之際,一位侍女慌慌張張走進來同她報告:“殿下,殿下不好了!侍衛長把蘇公子給綁來了。”
“莫急,孤這就過去。”
施如頤的聲音如同泠泠的溪水一般,仿佛有着安撫人心的本領。
她不緊不慢地進屋換好衣服,随便挽了個頭發。
時間過去了一刻鐘,施如頤才從屋內走了出來。
上一世也出現了這一件事,只不過自己當時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立馬出去讓文竹将蘇林景放了,狠狠訓斥了她一番讓她和蘇林景道了歉,并讓她在外面罰跪了許久。
她是喜歡蘇林景,但這種強迫的法子她絕對不會用。
自己當時也因為去的急并未穿好衣物,使得本來要痊愈的風寒更加嚴重,連着好幾日都沒能下了床。
在這件事之後蘇林景對她的道歉并不領情,使兩人的關系變得更加僵硬,以前還只是忽冷忽熱。
在這之後蘇林景開始對她冷嘲熱諷,但因為這件事是她有錯在先,所以對着蘇林景毫無怨言。
不過現在想來也真是奇怪,一個人的性格,竟然短時間內可以變化這般大。
若不是顧念着往日的恩情,加之對方并沒有明确表達對自己的讨厭,施如頤只當對方是這個性格,當初也沒想過要翻臉。
她倒是有些懷念她失蹤那段時日對她溫柔照顧的蘇林景了,自她回到太女府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來通報的侍女時不時暗中觀察着施如頤的反應,她感覺今日的太女殿下的反應有些奇怪。
平日裏聽到蘇公子的事情,殿下絕對不會像今天這般平靜。
像是,在心裏憋着什麽事情一樣。
施如頤早就發現了侍女的小動作,不禁心裏暗嘆了一口氣。
自己和三年前變化有這麽大麽?
似是想到了什麽,施如頤眼裏閃過一絲嘲弄,只不過是想通一些事情不喜歡蘇林景了而已,就會讓人覺得變化這麽大。
想到這裏,施如頤原本就沒有氣色的雙手握得更加泛白,還有上輩子那些吃裏扒外的,從現在開始,她要一一清算。
不是覺得三皇妹體貼下屬麽,那便都打包給她送過去。
走到正廳,只見蘇林景雖然被麻繩綁着,面上仍帶着副不屈的模樣。
見到施如頤如此悠閑地過來,蘇林景的臉色也變得愈發難看。
記得當初她聽到蘇林景喜歡三皇妹的傳言,她去問過他,問他是否真的喜歡施榕蘭,若是的話她絕對不會插足他們的感情。
他是怎麽說的來着?
遙記得,趁着月色,蘇林景抱了她一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蘇林景被稱為冠絕京城的第一公子,平日裏雖恃才傲物,但看向她時一雙鳳目時常帶着秋波,似喜似嗔皆為風情。
當時自己被面前的謊言沖昏了頭腦,她原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
誰曾料到太女府裏最大的叛徒竟是自己放在心上的正君。
眼看着他如今被綁在這,和上一世在她面前和施榕蘭濃情蜜意的模樣相比真是狼狽不堪。
正想着,施如頤輕笑了一聲,随即用咳嗽聲掩蓋住。
上一世只顧着将他松綁,壓根沒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
也沒覺得,會如此好笑。
施如頤這副模樣,放在蘇林景眼裏便是挑釁了。
原本就對施如頤有意見的他,這下印象更差了。
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外人眼中的施如頤勤政愛民,兢兢業業,但在蘇林景眼中,如今只覺得對方是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
蘇林景原本面上就帶着厭煩,這下臉更黑了。
果真如同流言所說,施如頤裝作喜歡自己無非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家世罷了。
若是真的喜歡自己,看到他這副模樣又怎麽會無動于衷。
“施如頤!你別欺人太甚!”
眼看着對方并沒有理會他的意思,蘇林景有些惱怒,不耐煩地沖着施如頤喊道。
絲毫不見第一公子的端莊優雅。
文竹聽到蘇林景這句話,只覺得他有些過于倨傲無理:“你怎麽敢直呼太女名諱?”
殿下染了風寒,嘴裏念叨着蘇林景,本想着去蘇府去求一下他,哪曾想聽見了他對殿下的評價如此惡毒。
自己同他怼了幾句就要找人來趕他。
于是氣急之下把他綁了,只要殿下能看清這人的真面目,她願意受到任何處罰。
“不必多言。”施如頤揮手制止了想要上前解釋的文竹,随即慢悠悠地站到蘇林景面前對他言笑晏晏:“蘇公子,此事是孤下屬做的不對,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蘇林景聽到施如頤這話,嗤笑一聲:“果真是什麽主子配什麽狗。”
“施如頤你能不能別煩我了,整天跟個粘人精一樣,有這時間還不如多讀讀書提升一下自己的腦子。”
起初說完這些話,蘇林景想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但當他擡頭看到施如頤帶笑的神色,蘇林景又覺得自己還是說輕了。
随即又有些惱羞成怒,不過是想利用自己罷了,裝的這般道貌岸然。
施如頤有些好笑,自己在蘇林景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不學無術?跋扈無禮?
不得不說,她還挺好奇的。
聽到蘇林景這話,屋內的侍女瞬間都屏住了呼吸,這蘇公子說話可真沒腦子。
雖說這蘇公子平日裏确實有些傲氣,但是第一公子又怎會沒腦子的說出這些話。
“對了。”施如頤面上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帶這些許疑惑,“孤太女府的文侍衛長一向穩重,怎麽會綁你呢。”
上一世自己只覺得沉穩的文竹竟然會這般冒失,氣急之下并沒有聽她解釋,直接讓她受了處罰。
“屬下憂思殿下病中挂念蘇公子,于是前往蘇府想要請蘇公子來看一下您,結果沒想到蘇公子竟然直接在大庭廣衆之下口出狂言。”
“屬下氣不過,就……”
“哦?”施如頤面上帶着些許疑惑,似是好奇地問道,“不知道蘇公子是如何評價的呢。”
施如頤說話語氣輕巧,眼神卻直盯盯地看着蘇林景,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屬下前去蘇府,恰巧遇見了蘇公子在宴請京城各位公子,誰料到他竟……竟然……”
文竹想到蘇林景今日說的話,低下頭支支吾吾始終說不出來。
施如頤看到文竹這副模樣,自然也猜到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她沒有理會正在掙紮的蘇林景,徑直走向了文竹:“說罷,孤也怪好奇的。”
施如頤說這話時故意把孤字加重了語氣。
“蘇……蘇公子他……”文竹下了狠心,直接說道,“他說殿下是太女又如何,他擺擺手殿下就會立馬跟過去。”
文竹實在是沒有膽子繼續說下去。
随即她閉上眼睛,不敢看施如頤的臉色。
“一派胡言!”
蘇林景氣道,瓷白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但他說話之間不敢對上施如頤的視線,原本嚣張的氣焰也瞬間消了下去。
“文侍衛,你可知說謊話的後果?”
看蘇林景這副模樣,這話八九不離十。
“屬下若說謊,聽從殿下處罰。”文竹想到些什麽,補充道,“今日許多公子在場,殿下一問便知真假。”
“是我說的又怎麽樣。”看着這對主仆一唱一和,蘇林景心裏雖然打着鼓,賭氣般直接撕破了臉。
“唔。”施如頤仔細端詳着蘇林景,狀似思索一番,“蘇公子這話說的,這太女府定讓你看不上眼。”
“文竹,你去把蘇公子從座位上抓下來,畢竟蘇公子應該也看不上太女府的凳子。”
施如頤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坐在了上首:“既然蘇公子說開了,那孤也就和你說明白。”
“孤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既然蘇公子不願意。”
施如頤故意拖了長音,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眼底迸發出的恨意,似是轉移注意力一般看向自己用鳳仙花染的蔻甲。
這是染了風寒前,父妃給自己染的。
鮮豔的紅色,像血一般。
這顏色也襯得自己的素手愈發白皙。
“那就打上三十大板擡回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