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發少年
金發少年
1.
在一片茂密的樹林裏,鳥群振翅而起,四散而飛,忽的快速閃過一個黑色身影。
但見一個金黃色頭發,束一枚金發冠,身着一件金黃色開襟長袖袍衣的少年,踏着樹枝騰躍而過。
少年快速穿過密林,又輕盈的跳至石欄,飛快的朝着石欄往上的方向奔去。
最終,少年懶羊羊地蹲坐于一塊立起的石碑上。
往下瞧望,便可見石碑正上方有一個用紅墨跡寫的草書字體的“靜”字,筆走龍蛇,入木三分,着是醒目,右下角立排小字注道:
靜以修身,養性。
君子靜而善思,思而不慌不亂,不急不躁,方能破邪亂道。
少年微微仰頭,将手伸至嘴邊,疲乏的打着哈欠,淚眼朦胧道:“啊嗯!師傅,你找我啊?!”
少年慢慢移動着眼珠,逐漸瞥向了背對着自己的道人,道人身着一身淡藍色長袍馬褂,頭發雖已華白,背脊卻挺拔筆直,反手後拂,精神矍铄。
道人聲音溫存道:“前幾日,昆侖派的一名大弟子,在路經太行山附近的一個村莊時,自覺有些異常氣息。”
“便順着氣息追蹤,發現有妖魔作祟,在打鬥中不幸喪了命。”
“聽聞屍體被直接吞了下去,所以,昆侖派便向我門發出了求救函,希望我門能将那人的屍體帶回昆侖山。”
少年低頭蹙眉,雙手垂搭石壁,困惑不解道:“昆侖山自己的事,自己不會動手啊,幹嘛非要我們幫忙呢?我們又不是他們的家仆,随意叫喚!”
涼風撕扯着道人的道袍,廣袖,發出折頁之音,不改聲調道:“昆侖山掌門近來閉關,其他代理掌門,也不方便離開,便只得向我門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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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昆侖山素來也與我門交好,不幫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切不可因小失大……”
少年掏着耳朵,懶得聽各門派之間的聯誼與紛争,反正都與他自己無關緊要,反問道:“就我一個人去嗎?!”
道人眼睛盯着蒼翠的山林,臉上皆是刀痕,沉思道:“既然昆侖派的大弟子對付起來都難保性命無憂,就派你一人去,怕是不好對付,需得叫上你大師兄一起,方可無患。”
少年愣住,眨巴着眼睛,一下迷茫道:“诶!奇了怪了,那師傅為何不直接去找大師兄商談此事,幹嘛非要找我呢?!大師兄明明就在觀中,還要不遠萬裏召喚我過來。”
小聲嘟哝道:“這不是沒事找事幹嗎!”
道人知少年不樂,還口出不遜,卻仍是和藹道:“此次派你前往,除了将昆侖派大師兄的屍體帶回來以外,還需你監視你大師兄此次下山的舉動。”
“诶?監,監視大師兄?!”少年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一遍,睜圓眼睛,注意力瞬間轉至道人,困意道,“為何?”
道人平靜道:“到時你自會明白,你且先将此事告知于你大師兄,叫他做好準備,收拾收拾!明日清早便可以下山了!”
少年洩了氣,顯得無聊應答道:“是!”
少年自知師傅不願多說半句,便反身彈跳至了青瓦屋檐上,跑了起來。
他不明白,師傅話裏頭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大師兄與此事有什麽關聯嗎?
可大師兄整日都在道觀裏打坐習武,沒有師傅的命令從來不會下山,如今又是為了何。
心想師傅總是喜歡打啞謎,釣人胃口,又偏偏讓他這只饞貓好奇。
只可惜不能得知一二,在他心裏直發癢,又不能直接向大師兄詢問。
他的大師兄太死了,什麽事都喜憋在心裏,也不怕得出病。
少年也只得将此事簡單的告知了大師兄,卻也沒瞧見他有何異常,更是夜不能寐,寝食難安。
2.
次日清早,少年頂着黑眼圈便同大師兄一起下山了。
大師兄穿着簡樸,與少年形成鮮明對比。
一件藍色道士裝,頭發挽起,插入一根竹木,身後背着一把用白绫纏起來的劍。
不過,有一些與衆不同的是,大師兄是異瞳眼,一只黑棕色,一只血紅色。
在下山途中,一切對于少年來說,什麽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大師兄也平平無奇,他還是想不明白師傅的話中的具體意思。
直至第四天,大師兄瞧見刻有“氙村”的匾額,臉上的神色才表現出不同異樣。
眼睛死死的盯着“氙村”二字,不願再向前踏上一步,神情也變得異常嚴肅與難看。
少年接連喚了十幾聲也未曾聽進半句。
便朝着大師兄打了個響指,怪異道:“大師兄,你這是怎麽了?不進去嗎?”
大師兄面色凝重道:“……不用,既然是這個地方的話,等三天後再進去也不遲。”
少年不禁脫口而出道:“嗯?為何?”
只見大師兄轉身便走,并未回答少年的問題。
少年有氣無力的垂下腦袋,深嘆了一口氣,他想不通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卻總是他一個人在演獨角戲,累啊!便如行屍走肉般的跟在大師兄身後。
他們在氙村附近足足待了三日。
少年百無聊賴的靠于一顆枝幹,拱肘而枕,嘴邊叼着一根雜草,一直都處于不解與無趣狀态。
而大師兄依舊眉頭不展,沉默不語。
兩個完全是性格迥異之人,偏偏總是喜歡搭在一起辦事,有時少年都弄不懂師傅的這般迷之操作。
在他們進入氙村後,無論少年做出任何詢問,村民們每個人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無論男女老少。
“我們村子并沒有什麽異常啊!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啊,你們可以去別的村子看看,也許其他村子就有你們要找的。”
“我們村子可從來就沒有你們所說的那種情況,什麽妖魔鬼怪,我們連見都沒見過一個,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弄錯了吧!”
……
少年得知答案,也不曉該怎辦是好,只覺得十分煩躁。
大師兄卻不願多說一句話,就像這是他一個人的事似的,站立不動。
最後無計可施,兩人也只得分頭尋找,看看是否可以發現什麽蹤跡。
分頭尋找時,少年也沒有發現師傅所說的異常氣息,倒是在途中發現大師兄有些異常。
3.
大師兄同少年分開後不久,少年便開始了師傅口中所言的監督大師兄的額外任務。
少年無聊的盤坐在黑色的磚瓦上,雙手交叉,俯瞰着大師兄踽踽獨行的,來到一個逼仄肮髒充滿臭氣的小巷口。
在那裏生活着的全部都是一些衣衫褴褛要飯的乞丐,大師兄站立許久,似乎在想些什麽,給了乞丐一些錢,才願意離開。
少年一天下來,人累的半死不活,什麽收獲也沒有。
大師兄也什麽都未做,與他以前的速戰速決截然相反,少年也讨厭這種慢等待,表現得更加煩躁。
兩人在一家小飯館住了下來,簡單的吃過晚飯後,便上樓休息。
少年嘟哝着嘴嚷道:“大師兄,你說是不是師傅他老人家老糊塗了,指錯了方向啊,像昆侖山那麽大的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沒人知道啊!”
大師兄并未回答少年,只是平躺在少年對面的木板床上,睜着眼睛,靜靜的盯望着床頂,一動不動。
少年自覺無聊,眼睛乜斜,微怒道:“你不回答就算了,反正明天如果再找不到,我就要回去了。”
“懶得在這個鬼地方待着,我看根本就沒有人歡迎我們的到來,如果真的有妖怪,他們還會如此鎮定,可是不常見啊。”
“還有啊,這裏的飯食也太差了吧,還不如咋們武當山的夥食一半好,環境也肮髒污穢,這木板床也吱呀作響,也不知道會不會一用力,就倒塌了。”
“簡直糟糕透了,剛一躺下去,就弄得滿衣是灰,唉,怎麽會怎樣了,啧,罷了,罷了,這鬼地方。”
“怕是道上三天三夜也道不盡,倒是這一天下來真是累死我了,我先睡了,莫名其妙的,從來就沒有感覺這麽疲憊過,哈喔。”
少年絮絮叨叨的念道完,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不久,對少年的話置若罔聞的大師兄,也倦意來襲的睡去。
店家和店小二在少年們門口等到戌時三刻,便偷偷摸摸的走了進來,分別搖了搖少年同大師兄。
見兩人皆是不省人事,便抽出繩子,便将二人捆綁了起來,以防萬一。
在确定無誤後,便偷偷摸摸的離開了。
大師兄猛然睜開眼,透過紙窗看着小二們的橙黃色蠟光消失在視線裏,和走下木質樓梯發出的咚咚聲。
大師兄冷漠道:“你要睡到什麽時候?”
少年徐徐睜開睡眼,粲然笑道:“大師兄,你就那麽肯定我沒有中那迷藥,飯菜雖然難吃到爆了,可我還是餓得連你的那份飯也都吃了,那藥劑可是很大的。”
大師兄不費吹灰之力的掙斷繩索,走至窗旁,推開紙窗,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片漆黑。
少年又是一臉沮喪,感嘆道:“大師兄啊啊啊,你就不能好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嗎?總是這樣無視我,明明這是兩個人的任務。”
少年也輕而易舉的掙脫繩索,走至大師兄身邊,順着街道慢慢望去。
“嘻嘻,果然有怪異氣息。”少年鼻翼翕動,目光閃動,迫不及待道,“大師兄,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動身了?”
大師兄平靜道:“不用!在等等。”
少年盯着大師兄,擰眉道:“大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啊?”
大師兄依舊沒有回應少年,而是陷入了一片沉思。
在肮髒臭亂的小巷口,一個衣衫褴褛趴到在地的孩童,口裏虛弱的喊着一個又一個“餓”字。
卻沒有一個願意人伸出援助之手,在這裏的每個人,都是窮得只能勒緊褲腰帶,在饑餓中昏昏睡去。
孩童在覺得自己就要餓死時,出現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将孩童拉了起來,帶他離開了那個小巷口。
他們坐在一個臺階上,那只手又拿出了一個帶有溫度的白淨淨的饅頭遞給了孩童。
孩童立即拿起饅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淩亂的頭發有時都會吃到嘴裏,卻也顧忌不了太多吞咽着。
那人微微一笑道:“哈哈……哈,你慢些吃,我又不會再拿回來,我之所以把你拉過來,就是害怕其他人看見我有吃的,把它搶去。”
孩童嘴塞饅頭,鼓着腮幫子的擡起頭,明淨的眼睛看向了說話的那個人。
見那人頭發毛亂,皮膚卻白皙紅潤,穿着一件灰色有許多五顏六色的補丁麻布粗衣。
不過,衣服在所有巷口中還算得上完整。
那人咧嘴笑道:“我叫吉,你叫什麽?”
孩童立馬咽下饅頭,拂着胸口,支支吾吾道:“丁……丁疑。”
“丁疑?”吉念了一遍,點了點頭,奇怪道:“我觀察你很久了,你餓了怎麽也不知道出去找吃的!你是不是傻啊!又不會有人給你送吃的!”
丁疑眼睑下垂,扯着衣袖,低着頭,畏畏縮縮道:“我,我不敢!他們,他們會打罵我的!”
吉一聽,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可真是膽小,我們做乞丐的,就是靠皮厚,不厚,怎麽讨得了飯吃。”
“從今以後你就跟着我,我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保證叫你一日三餐不用愁。”
丁疑一下仰頭,目不轉睛的盯向吉,激動得口齒不清道:“真……真的嗎?”
吉自豪的拍着胸脯,洋洋得意道:“嗨嗨,當然!你瞧瞧我,那個乞丐有我活得闊綽……”
少年突然驚道:“大師兄,你有沒有聽見悠悠揚揚的鈴铛聲。”
少年嚴肅的看向大師兄,大師兄緘默不言,只是回過神的看着街道。
不久,街道就出現了很多村民,他們各個仰頭,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同一個方向,似乎在追尋什麽東西。
少年見他們都走開了,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興奮道:“大師兄!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甜美的氣息正在向這座村莊逼近,接下來是不是該我們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