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宴

夜宴

入夜,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坐在克勞奇莊園的餐廳裏,和年輕的傲羅下屬弗蘭克·隆巴頓先生聊着天,他和他的未婚妻,一個圓臉姑娘,在他這裏做客。寬敞的房間裏嵌着橡木板,天花板上挂着一盞鍍金威尼斯大吊燈,三個噴嘴上點着火,像鑲着白邊的藍色花瓣。桌上一盞帶蕾絲的大臺燈發出蜂蜜色的光,照亮了精致的瓷器和銀器。當小巴蒂·克勞奇從書房中出來時,閃閃告訴他,他們已經去吃晚飯了。他思考片刻,走進了餐廳。

“這孩子,總是慢吞吞的。”他父親叫道,直搖頭。

小巴蒂随口編了個理由,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掃視了一圈,看看還有些什麽人。一個灰頭發的女孩在桌子那頭羞澀地向他欠了欠身,臉上泛起快樂的紅暈。那是他的朋友馬法爾達·霍普柯克,跟前是她哥哥,一個暗淡沉悶的小夥子,長着一張典型的英國臉,見過一次就再也想不起來了;坐在對面的是麥克尼爾夫人,她有着非常好的品格和性情,每個認識她的人都很喜歡她,她體格龐大,這樣體型的女巫,如果不是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會成員,一定會被她的同事描述為“肥碩”。在她右邊坐着奧古斯特·盧克伍德先生,一位性格古怪的神秘事務司成員,他奉行一條明智而著名的規則:和純血統巫師一起吃飯,與半巫師半麻瓜巫師一起思考。

她左邊是新上任的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副司長康奈利·福吉先生,一位身材粗壯的小個子紳士,不過,他已經養成了慷慨大方的壞習慣,就像他有一次給同事送聖誕禮物那樣,他把他近三十年渴望的東西都買了,卻在平安夜用它們換來了一沓不輕不重的賀卡。小巴蒂自己旁邊是賽勒斯·艾博特先生,一個很時髦的青年,長着一頭威尼斯紅發,去年畢業于霍格沃茨格蘭芬多,現任狼人捕獲部隊隊長。他正極其認真地跟司長談着話。

“我們正在說可憐的布萊克家族,小家夥,”麥克尼爾夫人高聲說,一邊愉快地隔着桌子向男孩點頭,“尊敬的司長先生,你認為納西莎真的會嫁給那位姓馬爾福的傲慢公子嗎?”

“我相信她已經決定向他求婚了,麥克尼爾夫人。”

“真可怕!”康奈利·福吉驚嘆道,“真的,應該有人出面幹涉一下。”

“我聽到可靠的消息,說她的小堂弟跟她姐姐一樣崇拜神秘人。”巴蒂·克勞奇神氣十足地說。

“我太太說她家是食死徒加工廠,克勞奇先生。”

“別胡說!我前兩天才見過布萊克家的大公子,他看上去多英俊驕傲啊,一頭黑色卷發,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實在是太迷人啦,沒有半點研習過黑魔法的痕跡。”麥克尼爾夫人驚異地舉起兩只大手,“半點”字念得特別重。

小巴蒂一臉困惑。“研習過黑魔法的痕跡?那是什麽?”

“別理他,親愛的,”司長吃着鹌鹑肉說,“這些跟你扯不上任何關系。”

“記得神秘人剛崛起的時候……”古怪的神秘事務司成員說——他開始講些令人感到沮喪的事實。像所有試圖窮盡某個主題的人一樣,他把聽衆弄得昏昏欲睡。莊園的主人嘆了口氣,行使了他打斷別人說話的特權。“我真希望他從來就沒進過霍格沃茨!”他大聲說,“真的,他就應該一直待在伍氏孤兒院。他的離開對那裏的孩子來說太不公平了。”

“也許其他孩子巴不得他早點搬出去呢,”傲羅隆巴頓先生說,“我個人的觀點是,收留他對那家孤兒院來說也是一種災難。”

“哦!我的外婆以前就在那裏工作,”麥克尼爾夫人含糊地回答,“她給我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我得承認,他曾經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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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漂亮的孩子長大後都會投靠神秘人。”盧克伍德揚起眉毛,他有一櫃子這種過時的幽默。

“是嗎?那醜陋的孩子長大以後會去哪兒呢?”麥克尼爾夫人問道。

“去魔法部。”邊上不起眼的小夥子插嘴說。

巴蒂·克勞奇皺起了眉頭。“我想她哥哥對那個偉大的部門懷有偏見,”他悄聲對他的兒子說,“我接觸的同事大多都很有風度,我向你保證,他的話不可信。”

“我長得很醜嗎,爸爸?”孩子盯着他,可憐巴巴地問。

這時賽勒斯·艾博特突然發言:“聽聞令郎已經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了,克勞奇先生。親愛的小巴蒂,跟我說說,想分到哪個學院啊?”他把頭往後一甩,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朋友們常常笑他這個怪動作。

“這得看分院帽。”小巴蒂回答,臉有點兒紅了。

“其實學院是可以選擇的,”艾博特微笑着低聲說,“偷偷告訴你,當年那頂帽子想把我分到斯萊特林,我不樂意。原因很簡單,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和宿舍在黑湖湖底,而學校的所有下水管道都通往黑湖。你想想看——”

“我懂了,賽勒斯。”男孩苦澀地嘟囔道。

“真巧啊!”麥克尼爾夫人說,“我外甥女也是今年入學!她叫西碧拉·溫莎,比我兒子小兩歲,她爸媽去年對抗神秘人犧牲了,現在一個人住,真可憐。我本來是想把那孩子接過來的,但她貌似不太能接受我這個姨媽。啊!巴蒂,我對你很生氣。你為什麽要讓我們這麽可愛的小公子獨居在蘇格蘭?如果他住在龐德街,就可以跟西碧拉一起坐特快列車去學校了。我敢保證,我願意承包他七年的車票錢。”

“他在這裏一張車票都不用買。”司長笑着叫道,他低頭望去,看到一道明亮的回應的目光。

“但我那遠在倫敦的外甥女就很不幸。”麥克尼爾夫人接着說。

“抱歉,這并不在蘇格蘭戶主的考慮範圍內,”巴蒂·克勞奇繼續回答,嗓音低沉悅耳,一面優雅地揮着手,那是他的标志性動作,入職以後就這樣了,“要怪就怪那對亡靈沒有能力為他們的愛情結晶創造良好的物質條件,而我和我的家人恰巧缺乏那種扮演慈善家的癖好罷了。”

“不過,那孩子的日常起居還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啊。”弗蘭克·隆巴頓嚴肅地搖搖頭說。

“确實,”年輕的司長答道,“如果她姨媽本人同意,我不介意你插手這件事,隆巴頓先生。”

傲羅熱切地看着麥克尼爾夫人。“那麽,可以安排個時間嗎?我想見一見這位溫莎小姐。”

“啊,當然可以。”麥克尼爾夫人怯生生地冒出一句。

“她随時都行。”老克勞奇附和道。

一桌子人都笑了。

馬法爾達·霍普柯克的哥哥看了看司長邊上的小孩:“不出意外的話,我妹妹明年也會入學,到時候希望我們兩家能相互有個照應。”

“這事我做不了主。”父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小巴蒂想了想,目光越過桌子看着年輕人,說:“我跟馬法爾達是朋友,照顧她是我的榮幸。可惜霍格沃茨并沒有開設家養小精靈的必修課,估計歷任校長也希望他們的學生能夠在學校獨立自主吧。”

“那倒也是!”小夥子從唇邊擠出一句。司長搖搖頭,但不禁樂了。盧克伍德先生則靜靜地聽着。

在随之而來的詢問和慫恿下,男孩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和白天學到的知識。他把球遁鳥抛到空中,換個花樣;讓它逃走,又把它捉回來;給它染上真實的光彩,關進幻想的牢籠。他滔滔不絕,讓精靈和仙子在他們頭上盤旋怪笑,人們可以想象餐廳裏突然闖進幾十個巨怪,它們表情愚鈍,駭人的鼻孔裏冒着鼻涕泡,手中揮舞着短棒,把桌椅、餐具,連同在座各位的腦殼生生敲碎。接着母夜叉們游蕩進來,張開血盆大口,将僅有的兩個小孩吞進肚裏。部長火速趕來救場,可剛進門,兩只腳就在龐洛克的糞便上一滑,滑到了瑪麗金街。

那是一段不同凡響的即興表演。小巴蒂感覺到他的父親正全神貫注地盯着自己,而因為意識到自己希望吸引聽衆中某個人的心,他似乎更加耳聰目明,想象更富有色彩。他才華橫溢,奇想聯翩,把他的聽衆迷得神魂颠倒,他們跟着他的魔笛哈哈大笑。

最後,現實以家養小精靈閃閃的模樣走進了房間,告訴麥克尼爾夫人她的外甥女來信要求她到龐德街見面。她裝作很失望地絞着雙手。“真煩人!”她叫道,“我得走了。要是我回去太晚,她準會大動肝火。明天見,隆巴頓先生。哎,我得走了,親愛的巴蒂。再見,小家夥,你真讨人喜歡。”男孩起身鞠躬。

“改天你們一定要來和我吃晚飯,”她大聲說,“別忘了!”說完她飄出了房間,艾博特和其他幾位客人跟在後面。

在走完臨別之際的寒暄過場後,小巴蒂重新坐下,父親走過來,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你剛剛表現得很出色,親愛的,”他說,“我那裏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今晚就不在這兒睡了。爸爸知道你忙活一天也挺累,早點休息吧。”

孩子微微點頭:“爸爸也要保重好身體啊。”他說着,泛起紅暈的臉上卻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父親走後,他轉身回到卧室,拉起百葉窗。柔和的月光瀉滿了房間,柳葉般纖細的影子在他腳下瑟瑟發抖。在濃綠色絲綢窗簾的珍珠流蘇下,他發現母親禮物的外包裝被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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