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紋姐
秋紋姐
11.
一個頭纏着碎花布帕的三十幾歲女人,打好熱水後,便擡着一木盆往回走。
瞧見不遠處的游大人,急忙走了過去,高興的笑道:“游大人來了。”
游大人見到女人,笑道:“秋紋姐,又去打熱水給史雲大哥擦拭身體啊!我幫你吧!”
游大人要去拿木盆,看着秋紋一直盯着身邊的一冢道人,眼神有些奇怪。
急忙介紹道:“秋紋姐,這位是來自華山的道人,叫一冢道人,是……”
秋紋聽到“華山”二字,手中的木盆和水都打落在了地上。
雙手顫顫巍巍的擎着一冢道人的道袍,眼睛含淚,沙啞着聲音問道:“你……可是……華……華少爺?”
游大人聽見秋紋說道“華少爺”,睜大眼睛看向一冢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自從華府被抄家後,游大人也認為華容道死了,長大後,繼承父業,在朝廷任職。
當聽到華容縣令因恐慌,想要夜晚偷偷摸摸的帶着妻兒老小離開,卻被把守的士兵發現,給亂箭射死了。
華容便缺少了一名縣令,沒有人敢接手這個爛攤子,似有一種有去無回之感。
游鬼墓便想到,華容道經常喜歡在嘴邊挂起一句道:“從此道可至華容也,只要心中有目标,便可到達岸土。”
于是主動向皇上請纓,願任職華容縣令一職,除了紀念故友,還有一種為官之道。
真正的官員,不只是站立在高高的朝堂之上,為君王出謀劃策,還有身體力行,避免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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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游老爺大罵許久,卻也不敢違抗聖令,只得放手讓游鬼墓去試一試。
游鬼墓剛上任不久,就遇見華府的丫鬟秋紋和小厮。
那時,他們已經結為伉俪,游鬼墓擔心提起傷心事,便沒有問有關華府的事情。
不過,令人難言的是,小厮不小心感染了,此時肌膚都潰爛了……
一冢道人雖然聽道游大人喊秋紋姐,心中也一震,也能大概猜想游大人是誰了,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
可秋紋仍是緊緊的拉住他的衣袍不放,十幾年的磨砺,讓華容道已經沒有任何情感,搖了搖頭。
秋紋還是不放氣,哭泣道:“你就是華少爺,我識得你,你就是華少爺,我知道,華少爺還再怨恨老爺。”
“可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老爺只是想護華少爺周全,才下定痛心這樣做的。”
游大人也發出了詢問道:“你……真的是華容道嗎?”
一冢道人還是什麽也未說。
秋紋含着哭腔繼續道:“自從華少爺同華山道人走後,華老爺便将所有的錢分給我們這些下人們,讓我們離開華府,自己去生存。”
“後來才清楚,華老爺是得罪了當今皇後,從而惹怒了皇上,皇上便下了一道聖旨要誅九族。”
“老爺才去請華山道人幫忙,只有華山道人才讓護華少爺平安無事,老爺所做之事,都是迫不得已的。”
“難道華少爺不比我們這些下人懂老爺的心嗎?”
一冢道人聽後,毫不猶豫的擺脫開了秋紋的手,冷漠道:“我想你真的誤會了。”
頭也不顧的,徑直走開。
秋紋要趕過去,被游大人攔住了,溫和的笑道:“讓我去吧!秋紋姐,如果一冢道人真的是華容道。”
“我會帶他回來的,你先去照顧史雲大哥吧!”
秋紋看着一冢道人的若即若離的背影,淚眼朦胧道:“麻煩游大人了。”
12.
一冢道人不懂,為什麽幾十年的心病,苦苦的折磨着自己。
卻要用痛苦來作為結束,就好像沒有眼睛時的無助害怕,找到了方向還是一樣的迷茫孤寂。
現今,他有了方向,卻再也走不到彼岸,折磨他的一直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一冢道人本還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忽的聽見一聲動靜,一下停了下來。
游鬼墓猛的将手放在他的肩頭,彎腰不停的喘氣道:“我說華容道,你是真看不見還是假看不見,怎麽走那麽快?累死我了!”
華容道沒有吱聲,靜靜的站着,耳朵在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
游鬼墓直起身,問道:“華容道你……”
游鬼墓話還未到尾,華容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劍刃出鞘,劍在手中轉動了幾下,地下立即血淋淋的一片。
可華容道手中的劍刃上,卻銀光閃閃,沒有沾染一絲血跡,一下将劍歸入劍鞘。
冷冷的對還在站立不動的游鬼墓道:“還請游大人叫我一冢道人吧。”
回過神的游鬼墓發出了一聲苦笑,不再發言,便同華容道一起蹲下來看地上死去的蚊子。
華容道只能感應物體的形态大小,并不能得出具體情況,對游大人道:“我看不見,可否請游大人将這死掉的東西告訴我!”
游鬼墓有些震驚,明明剛剛出手快如閃電,這時卻什麽也看不見,說出來連鬼都難以置信吧!
看着地上的死物,敘述道:“這蚊子比正常的蚊子還要大幾倍,身體也是血紅色,很明顯,應該也是被感染了。”
華容道立起身,喃喃自語的念着“蚊子”二字,陷入苦思。
游鬼墓也随之站起,詢問華容道道:“你難道有什麽主意了?”
華容道搖了搖頭,從衣袖裏取出一張符紙,丢到蚊子身上,立即燃起,化為灰燼,随風而去。
默默不語的走着,想看看附近是否還有其餘的蚊子。
游鬼墓也默然的跟在華容道身後,他們繞過一棵又一棵樹,走了沒多久。
游鬼墓突然拉住華容道,一臉嚴肅道:“你難道沒有看見前面的東西嗎?”
華容道微微驚奇道:“什麽?”
在華容道的感應中,只有樹和雜草的形态,并無其他東西。
游鬼墓是真的不懂華容道了,明明那麽明顯,一覽無餘。
輕微嘆了口氣道:“在你前面大約三丈遠的地方,正有十幾只虎視眈眈的的蜜蜂趴在樹上,等着我們過去自投羅網。。”
華容道獨自嘆息道:“是嘛!三丈遠!”
繼續朝前走去。
游鬼墓拉住華容道,完全忘記華容道就是一冢道人,只把他當做兒時玩伴華容道,難言道:“你……”
華容道無心與游鬼墓糾纏,滿是無奈的解釋道:“在我的腳下有一個太極八卦象,是以我為中心。”
“但它的距離只有兩丈七尺遠,所以我可以感應到的距離也是二丈七尺遠,你所說的東西,我看不見。”
游鬼墓一聽,放開華容道,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一直以為你假盲。”
低頭看了看腳下,想到腳下現在有一個太極八卦圖,自言自語道:“真是不可思議。”
華容道慢慢走過去,逐漸浮現十幾只蜜蜂的形态,從長袖口裏滑出一個圓柱的東西。
将其一擲,迅速展開,出現了一個銀光色的太極圖,對游鬼墓道:“還請游大人站在原地不要動。”
華容道迅速拔出後背的劍,只見人影閃動,刀光亂舞,十幾只蜜蜂落入了太極圖裏。
華容道手裏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根火翎鞭,往地上一抽,灰塵一起。
立即出現了一只火朱雀,撲向圖裏,燃了起來,華容道手中的火翎鞭也消失不見。
待一切都恢複如初,華容道收回剛剛取出的陰陽軸,問游鬼墓道:“在這裏一共發生了幾起蜜蜂變異事件,蚊子事件?”
游鬼墓冥想了一下,雙肘交叉,撐着一只手摸着下颌道:“嗯,從我來到這裏,一共發生了七次。”
“但都被村裏人用火燒了,為了防止再發生類似情況,村裏的人差不多都把附近的蜜蜂穴,蚊子穴,螞蟻穴等都給燒盡了。”
游鬼墓頓了頓,恍然大悟道:“難道這傳播源是就是這些動物中的其中一個?”
華容道搖了搖頭,淡然道:“不知道。”
再次陷入沉思,如果說是這些動物,怎麽也有成千上萬個,如果一一排查,怕人亡也很難找出來。
華容道繼續向前走着,再也沒有發現一只變異的蚊子、蜜蜂或其他動物。
游鬼墓倒是發現一只躺在牽牛花筒裏酣睡的蜜蜂,小小模樣,看起來倒是可憐。
想人和動物又有什麽兩樣呢!都只一條生命,沒有了家園,還能寄托些什麽嗎?
憐憫的看了看華容道,摘走了有蜜蜂的那朵牽牛花,對華容道道:“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再往前,就是禁區。
“被盡禁衛兵發現的話,會被認為出逃人員,亂箭射死的。”
華容道沒再向前,既然是禁區,污濁之氣不應該會有,便同游鬼墓回去了。
13.
秋紋立在門邊,接着亮光望見華容道同游鬼墓一齊回來。
立即将二人請進屋舍,熱情似火的叫華容道坐下,急忙倒水給華容道和游鬼墓,笑道:“華少爺,游大人喝茶。”
游鬼墓端起茶水,見秋紋一臉憔悴的盯着華容道,勸慰道:“秋紋姐,你也別忙活了,也快坐下來吧,一天的忙碌也累了。”
秋紋撫撫衣裙坐下來,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華容道,華容道雖知秋紋坐于自己的正面,卻不知道她看着自己。
端起杯子,小呷了一口,是淡淡的葉子和桃花香味。
放下杯子,裏面确實漂浮着幾片葉子和桃花瓣,自從被封縣以後。
這裏都快沒有物質了,人們都只能随意找些粗糧來吃,似鬧了饑荒一般,可憐無助。
秋紋突然站起來,将手放在額頭上,拍打着,念念有詞道:“瞧我都糊塗了,都這麽久了,華少爺,游大人一定還餓着吧!我這就去做飯。”
游鬼墓旋即站了起來,喊道:“秋紋姐,我們還不餓,你別忙活了。”
用手肘碰了一下坐着不動的華容道。
秋紋默默的看着華容道,華容道也站起來,彬彬有禮道:“秋紋姐,帶我去見見史雲哥吧。”
秋紋聽見華容道叫自己,瞬間激動不已,用袖口揩去眼角噙着的眼淚,沙着聲音道:“好,好,華少爺跟我來。”
秋紋帶着華容道、游鬼墓來到小厮的房間。
小厮全身纏着繃帶,疼痛不已,也盯着秋紋後面的華容道。
不久前,才聽秋紋提起自己見到華少爺,如今見着了,也很高興。
小厮同游鬼墓,華容道談起他們小時候的趣事,秋紋也笑着談起來,嘴角總是帶着笑的說着。
如游鬼墓經常被華容道,公孫思正捉弄,推他上樹,兩人卻笑吟吟的跑開了,留他一個人在樹上哭嚎。
最後還是由自己仆人抱了下來。
華容道經常逃課同游鬼墓等人去森林裏冒險,捉小蟲、小蝦、小魚,灰仆仆的回家中。
被華老爺關禁閉,秋紋總是會偷偷的帶東西給他吃……
華容道靜靜的聽着,也微笑着,可塵封的記憶太久了,連他自己也記不清這些往事了。
游鬼墓卻樂在其中,羞紅着臉。
天色淡去,華容道告別秋紋後,就同游鬼墓回了縣門。
華容道到空房就開始了打坐。
游鬼墓則将牽牛花裏的蜜蜂放入月季花裏,在它的腹部有黃色的符文。
是華容道寫上去的,能盡量避免被其他動物感染。
在游鬼墓的右手上正心也有一個。
14.
第二日朝晨,當華容道同游鬼墓繼續在森林中,查找感染的來源時。
見秋紋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一個趔趄,猛的傾倒在了地上,游鬼墓攙扶起秋紋。
秋紋眼裏全是淚水,拼命的抓住華容道衣袖,哭喊道:“華少爺!華少爺!求求你去救救史雲吧!他……”
“照顧好秋紋姐!”華容道陰沉着一張臉,對游鬼墓抛下這一句話後,瞬間消失了。
當華容道趕到小厮的房間,發現小厮正扭曲着身體,痛苦的哀叫着。
華容道用手死死的按住他,在頭上、手上、足上分別貼上的符紙。
猶如千斤頂般的壓住了小厮周身,此時的小厮已全身都染了污濁之氣。
華容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也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小厮的污濁之氣會如此的強烈。
秋紋和游鬼墓及時趕過來時,秋紋已是面容蒼白,渾身軟弱無力,無力的跪倒在小厮的床邊,拉着小厮的袖口,淚簌簌流着眼淚。
小厮臉上,身上只有無數的痛苦。
游鬼墓扭過頭,眼睛裏全是刺痛,耳裏全是痛苦聲,問華容道道:“難道沒有什麽辦法嗎?”
華容道沉默的搖了搖頭,靜靜的站着,找不到污濁之氣,什麽都是無用功,什麽都是枉虛。
小厮突然長嘯一聲,纏繞的繃帶全部裂開了,血淋淋的一片,手腳都長出了利爪,符紙也被劃破。
華容道情急之下大叫了一聲道:“不好!”
伸手想去拉開跪倒在地的秋紋,但秋紋已被利爪刺穿了心髒,眼角的淚流了下來,血吐了一地。
華容道立即拔出劍,砍斷了小厮刺入秋紋的手,小厮痛苦的叫着。
急速跳到牆上,逃走了,華容道将秋紋的屍體安放好,也追了出去。
小厮在樹間閃動着,眼睛血紅,四處瞧望,總是感覺華容道就在四周,一把劍橫飛而來。
小厮翻落在地,本想繼續逃跑,劍也分成了數十把的快速圍成了一個圈。
小厮想跳出,火翎鞭猛的将他抽打在了地上,華容道也出現了。
小厮有些膽怯,想用利爪去拔劍,劍便猝不及防的紛紛朝他刺了過來。
剛成形的小厮躲閃不過,全身插滿了利劍。
華容道走近,将陰陽軸取出,抽動火翎鞭,火朱雀飛出,撲向小厮,劍也随之飛出,入了劍鞘。
一瞬間,什麽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