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月下狐
15.
游鬼墓将小厮的繃帶和秋紋的屍體葬在了一起。
手裏拿着幾株桃花,遞給華容道,愁眉苦臉道:“秋紋姐很喜歡桃花,你也贈她幾朵吧!”
游鬼墓将桃花枝插在秋紋的墳頭,華容道卻拿着桃花枝靜立不動,問游鬼墓道:“你這是從哪裏得來的?!”
游鬼墓見華容道嚴肅的表情,看着手裏的桃花,疑問道:“這些都是秋紋姐籃子裏的,有什麽問題嗎?”
華容道在手裏捏着桃枝,放手時,桃枝的花瓣燃了起來,火星慢慢飄落下。
表情凝重道:“你知道秋紋姐經常采摘桃枝的地方,在什麽地方嗎?”
游鬼墓不明白華容道問這作甚,古怪道:“知道,我曾經同秋紋姐采摘過一次,但你問這個作何?”
華容道厲聲道:“帶我去!”
游鬼墓困惑道:“現在?”
“對,也許污濁之氣的根源就在那裏。”華容道接過游鬼墓的桃枝時,桃枝的污濁之氣像一個活體在他的手中跳動。
如果桃花就是傳染源,也就可以解釋昨天的蜜蜂,蚊子和小厮突變的原因了。
游鬼墓帶華容道來到了一片開滿桃花的園林。
自從桃園的主人,感染死後,桃園已經荒廢了許久,每一棵都是雜亂無章的開着,蜜蜂也少得可憐。
華容道伸手摸着一棵又一棵桃樹,但都不是他要找的,快速的閃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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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鬼墓眼看天就要暗下去,卻找不到華容道在哪裏,他閃動得太快了,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
手撐在桃樹上,休息幾下,一只腹部畫着華容道符文的蜜蜂停在了他的跟前。
游鬼墓猜想這只蜜蜂應該就是在牽牛花裏睡覺的那只蜜蜂,居然飛來這裏了。
蜜蜂在他面前飛來飛去,似乎要他向前。
游鬼墓自身也無漫無目的,便打算跟着蜜蜂走。
在月光照耀下,游鬼墓看見了華容道閃動的身影,大聲喊道:“華容道,華容道。”
華容道一下出現在游鬼墓面前,冷漠道:“你回去吧,你不該來這裏。”
游鬼墓突然笑道:“華容道,你認為一個從鬼門關回來的人,一個願意選擇來這個地方當縣令的人,會怕你口中的污濁之氣嗎?”
華容道依然冷言冷語道:“那是你對付不來的,反而會成為我的累贅。”
“那就不要顧忌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問題。”游鬼墓咧嘴笑道,随手取下桃枝。
其實他也想出一份力,用自己三腳貓的功夫,幫華容道,幫華容的村民,對華容道道:“跟着這只蜜蜂走吧,它可能知道污濁之氣在什麽地方。”
華容道自知無由,便不再多管的跟着蜜蜂走,二人來到一棵粗壯的桃花樹下。
華容道用手感應着,确實就是污濁之氣的來源,才剛拔出劍。
樹上的桃花就紛紛落下,四面八方的花瓣也都齊飛了過來,華容道厲聲道:“後退。”
花瓣飛舞着,慢慢現出了一個身着紅色戲服的花旦戲子站在桃樹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攝人魂。
游鬼墓看戲子入了迷,腳不自覺的走過去,華容道攔住他,他還義無反顧的同華容道打了起來。
華容道制止住游鬼墓,迅速咬破大拇指,在游鬼墓的右眼上畫了一個符文。
游鬼墓再次睜開眼,眼珠已變成太極陰陽圖,看向戲子時,卻赫然是一只狐貍,吓了一跳,後退幾步驚呼道:“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其實華容道也弄不懂游鬼墓為什麽會一往無前的走過去,他感應到的戲子就是狐貍的形态。
戲子知道來者不善,依舊巧笑道:“除了那位采花的姑娘,已經許久無人來過這裏了,官人可要聽一曲嗎?”
華容道面色平靜道:“還是去陰間再唱吧,哪裏會更适合你。”
持劍飛了過去,戲子揮舞着白色長袖,落花飛起,一顆顆黑色的利針從落花中飛了出來。
華容道用劍左右擋格,劍快速打旋,劍尖直向戲子。
戲子反身一屈,華容道飛過戲子上身,足落樹幹,想再發一擊,卻被樹內飄出的污濁之氣纏住了足尖。
戲子輕足來到游鬼墓身邊,溫和道:“官人,聽一曲嗎?”
游鬼墓鎮定自若,柔聲笑道:“姑娘可是紅顏禍水月下狐?”
戲子撫長袖掩面,笑容可掬道:“官人識得奴家?”
游鬼墓搖頭道:“識不得,只是常聽人說過,華容有一位傾國傾城的姑娘,喜愛唱戲,一曲終,還令人回味無窮,有餘音繞梁之感。”
“但不知為何,一年前,那姑娘人間蒸發的消失了。”
月下狐莞爾一笑“那已是煙雲往事了。”
游鬼墓望向月下狐,擰緊眉峰道:“我不懂姑娘為何要詛咒華容的百姓,将他們全部置死,不知他們與姑娘有何恩怨情仇?”
月下狐笑了起來,一把折扇疾速打開,對準游鬼墓的脖子,扇緣如刀刃般的,使游鬼墓不得動彈。
聲音低沉凜然道:“為一人,屠一城,就是這樣簡單。”
16.
游鬼墓的頸脖溢出了淋漓鮮血,要不是及時伸出華容道畫上符文的右手,給了月下狐關鍵的一擊。
便會喪命于此了。
華容道擺脫束縛,又同月下狐擊打了起來。
游鬼墓摸着脖子,撕心裂肺的疼,扯下衣服,将其纏住。
望着華容道的劍對月之狐的折扇,過招之精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禁感嘆道:“自己果然一無是處啊!”
眼睛下移,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那顆桃樹,罪惡之源,些許毀掉這顆桃樹就可以了。
游鬼墓疾步走過去,卻被黑紅色帶狀的東西給纏住了右手,不停的延伸到游鬼墓的臉上,想要将其吞噬。
火翎鞭突然抽打過來,黑紅色帶狀物又伸了回去。
游鬼墓跌倒在地,如魚需水的喘着粗氣,有氣無力,華容道一手撐着劍,抵擋月下狐壓下來扇子,一下擊落了下來,劃出一道傷痕,吐出了些血,火翎鞭也掉在了地上。
游鬼墓擔憂的問道:“華容道,你沒事吧!”
華容道喘着些氣,用手擦去嘴角的血,平靜道:“沒事。”
游鬼墓見華容道恢複過來,不解的詢問道:“為什麽不先毀掉那棵桃樹?”
華容道持劍站起,聲音平淡道:“沒用的,那只是污濁之氣寄托的一個媒介,有機會,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說了,你會成為我的累贅的。”
游鬼墓以為如果自己成為華容道的累贅,便會毫不猶豫的拿桃枝刺向自己的心髒,一死了之。
可在被月下狐和黑紅色帶狀挾持下,自己根本沒有動手的餘地,完全被束縛得死死的,連拳腳也伸展不開來,一下成為華容道的累贅,讓其分心,力不敵。
華容道在劍上滴了自己的血,月下狐持扇過來時,扇沾了血後,立即燃了起來。
月下狐迅速丢下扇子,地面頃刻間起了一片火光。
月下狐嫣然一笑,傾倒衆生的容顏,只可惜華容道看不見。
白色長袖在華容道面前舞動着,時不時的出現桃枝尖,有時華容道會被纏住。
但都是有驚無險,砍斷桃枝尖,卻也疲乏。
游鬼墓乘月下狐不備之時,拾起地上的火翎鞭,使勁全力抽向了月下狐。
月下狐一閃,頭冠被一抽,掉落了下去,頭發散落在肩。
華容道朝月下狐刺了一劍,月下狐卻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拼了命的要去搶頭冠。
飛下去時,頭冠已經燃盡,整個人受了刺激,發了瘋似的,從天空痛苦的大叫。
頭發飄飛,桃樹的黑紅色條帶接連不斷的飛了出來。
月下狐的面容也發生了改變,長出一些狐貍的絨毛和兩顆出來的牙齒,手也長出利爪。與小厮變化的模樣大同小異。
眼睛惡狠狠的看向游鬼墓,怒不可遏道:“可恨!可恨!都得死,都得死!!!”
一瞬間撲向游鬼墓。
華容道立即用劍擋住月下狐的利爪,發現月下狐的力氣比先前大了些許,條帶也通通飛了過來。
游鬼墓顧不得什麽,依舊揮舞着鞭子,月下狐飛閃開,站在條帶上,還是想撲向游鬼墓,置他于死無葬身之地。
華容道取過火翎鞭抽動着,月下狐一翻身,條帶即可燃了起來。
此時,到處都是火光沖天。
月下狐又跳飛了過來,利爪伸向華容道,速度之快,都讓華容道感應不過來。
身上又被劃了幾道口子,臉也溢出了一些血。
有時還超出了華容道感知的範圍,要不是游鬼墓告知方向,可以揮舞着利劍。
華容道都會陷入恐慌,那種在幼年時失去眼睛的恐慌。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可選的辦法,現今周圍都是熱氣,汗珠直冒。
華容道将陰陽軸拿出,放在地上,像與外界隔絕,無關冷暖。
這就是陰陽軸奇幻之處,構建另一個時空,不與外界相融。
17.
當月下狐得知華容道的缺點,便極少同華容道近身交戰,會制造許多的障礙物,擾亂華容道的感應。
如利用桃花,自仿攻擊華容道,再出其不意,給出致命一擊。
華容道傷痕累累,飛出去的劍又被條帶給固住了,而且還不能離開游鬼墓,進退維谷,兩為其難。
游鬼墓知道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月下狐占了優勢,不想成為華容道的負擔。
否則不僅不能救村民,還會讓華容道因自己丢了性命,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看着飛出符文,靈光一閃道:“華容道,你還會踢蹴鞠嗎?”
華容道不知道游鬼墓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搖頭道:“不知道,現在幾乎沒有踢過。”
游鬼墓笑了笑,出謀劃策道:“那你就利用你的符紙踢一踢吧!好像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不生則亡,兩種選擇,選擇生看看吧。”
華容道自認為游鬼墓的方法不錯,如果可以準确無誤的踢向月下狐,那效率和速度都快了。
但還是不行,悵然道:“可我現在連他在什麽方位也看不見,根本行不通。”
游鬼墓像是懇求華容道,聲音喑然道:“華容道,你就相信一下我,不行嗎!”
以前華容道同游鬼墓合作,沒有進過一次球門,就棄了游鬼墓。
同公孫思正合作,組成“風華正茂”。
游鬼墓不服氣,也組建了自己的小隊,經常找華容道比賽踢蹴鞠。
結果還是敗得一塌糊塗。
華容道抽出四張符紙,嚴肅道:“什麽方向?”
游鬼墓也一本正經道:“正西南方。”
華容道将符紙散開,一個騰空而起,将四張符紙一齊踢了過去。
月下狐起初還不明白其中密謀,但受了幾下苦楚後,覺得有游鬼墓這雙眼睛,遠攻華容道也不行。
便決定孤注一擲的沖了過去。
華容道感應到月下狐,将手中的火翎鞭,抽了過去,月下狐直接手纏着火翎鞭,忍着灼傷緊緊的扯住。
徑直朝華容道過來,掐住了華容道的脖子,利爪深入華容道的肉裏。
游鬼墓被月下狐的白色絲帶纏着手腳。
瞬間陷入了僵局,月下狐抓住華容道和游鬼墓,華容道又抓着月下狐,誰先放棄,誰就自取滅亡了。
月下狐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想要咬下華容道的臉。
游鬼墓眼睛一縮,慌張的喊道:“華容道小心!”
千鈞一發之間,說時遲那時快的飛來了一只蜜蜂,直沖向了月下狐的右眼睛,腹部的符文啓動。
月下狐的眼睛炸裂開來,血液湧出。
月下狐松手,又是大叫了一聲,即可捂着受傷的眼睛。
劍迅速飛向華容道手中,華容道又刺向了月下狐的左眼,月下狐痛苦的退回桃花樹下。
周遭的火熾傷了他,她才知道周圍的火光已經使桃樹熊熊燃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月下狐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不甘與無奈,漸漸的與桃花樹同歸于盡,空中飄出幾縷狐貍的絨毛。
當華容道和游大人帶傷回來,人們已經沒有先前的疼痛。
雖會遺留一些疤痕,但還是恢複了正常。
18.
華容有這樣一個傳說,有一日,一位說書先生在一家小店飲酒至了深晚。
在踉踉跄跄的回家途中,忽的聞到一陣桃花香,便随着這桃花香而去。
借着月光,在桃花樹下瞥見了一個舞動的身影,窈窕身姿,輕紗浮動,扣人心弦。
又聽見幾聲戲腔,令說書人如癡如醉。
剛想走過去詢問那姑娘的名字,姑娘卻消失不見了。
恍惚間,見一只狐貍閃過。
說書先生回到草舍,在床上苦思冥想也不知道為何姑娘會突然消失。
于是第二日,說書先生便把這個故事傳開了,将妲己的美色與之結合,便有了紅顏禍水月下狐一說。
其實,那戲子只是戲班子裏的一名花旦,那日只是去尋找自己的狐貍。
瞧着桃花開得正豔麗,起了興,巧被說書先生瞥見,便一舉成名。
許多人聽了說書先生聽了這個故事,也想一睹花旦的容顏,戲班子一開戲。
瞬間出現了萬人空巷的場景,人人都來接踵而至的奔來看戲曲,忍不住的驚嘆。
果然傾國傾城,萬衆矚目。
令人喜歡的不僅是花旦的容顏,姿态,眼神,還有他樂于助人的善心。
花旦很少待在達官貴人的地方,而是經常到困難的地方,用得來的錢,施舍給貧苦人家。
有時還免費發放粥,藥材,他懷中的那只狐貍,就是在獵人的手中買來的。
但也會遭來許多女子的嫉妒與辱罵。
也許連上天都垂涎她的容顏,讓她在一場火災中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臉。
毀容後,沒有那個戲班子再敢要她,人人對他都是避之不及。
她身無分文,變得窮困潦倒,身邊只有那從火場中搶出來的頭冠。
她小心的守護着,他本可不必毀容,卻還是要取出發冠,似如己命。
狐貍也不離不棄的緊緊的跟着她。
沒有一個人肯施舍他一點飯食,對她十分唾棄,厭棄,令人發笑的是,很多人都是她曾經救助過的。
她躲在肮髒的地方,淋着冷雨,冷雪,吹着冷風,自己病恹恹的,狐貍也發了病。
她想等到春暖花開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還是以笑對待着一切,可一天夜裏,一群面目可憎的乞丐卻無情的奪走了她的狐貍。
在她的面前剝了狐貍的皮,咽下了狐貍的肉,還試圖搶奪她唯一的頭冠,甚至觊觎她的身體。
她抓着狐貍的戎毛,慌不擇路的不知跑了多久,四周黑壓壓一片,只覺得精疲力盡,腿腳乏力,跌倒在了一顆樹下。
當她醒過來,驚奇的發現周遭的桃花開了。
卻沒有表現出春天來的喜悅,只有含淚的悲傷,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用手在地上扒土。
指甲壞了,血也溢了出來,卻沒有疼痛。
她将狐貍的那幾縷絨毛埋在了桃花樹下,一滴一滴的淚滴在地上。
站起身來理了理頭發,徐徐地的将頭冠緩緩戴置頭上,摘了幾朵鮮紅的桃花,抹在腮上,唇上。
像身上早已着了戲服,臉上早已畫了精致妝容,在桃花樹下漫步的了起來,獨自一人演一出戲曲《霸王別姬》,就這樣慢慢的自刎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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