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隔兩千年的吻
第八章：時隔兩千年的吻
歲清似乎真的醉了，菜沒吃幾口，人先迷糊了。梅以白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那麽早把酒拿出來了，畢竟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不過也幸好他提前就煮了些粥溫在電飯煲裏，喝點粥暖暖胃也聊勝于無了。他拿了個小碗盛了碗粥，遞到了迷迷糊糊的歲清面前。“陛下，來，吃些粥，當心酒喝多了胃疼。”
歲清坐在那兒，似乎沒聽見，也沒有理他，只是兀自在那裏，發着呆。
梅以白一臉無奈，用勺子舀了粥吹涼喂到歲清嘴邊，歲清下意識的張嘴吃掉，并一口咬住了勺子，他含着勺子嗚嗚的說了些什麽，梅以白也沒有聽清。
早知道就不該讓他喝酒，梅以白無奈的晃了晃勺子，有那麽一絲絲的後悔。
歲清松開嘴，擡起眼盯着梅以白，眼底似有濕潤。梅以白見狀心口一震，他這是……哭了？
兩人年少相識，相伴數載，即使歲清很喜歡動不動就跟他抱怨來抱怨去的，跟他講自己傷心難過的事，但梅以白還是從來沒有看見過歲清掉眼淚……這大概是他這麽多年記憶裏，見過的，歲清最脆弱的模樣……
歲清搖搖晃晃地起身，猛的一下子捏住梅以白伸過來的手腕，手裏瓷勺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小白……”歲清的聲音有些哽咽，“小白……朕……朕沒有家了……”他吸了吸鼻子，繼續道：“荊國毀在了朕的手上，朕沒能護住百姓們……沒能……沒能護住你……”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崩潰似的流着淚。
梅以白見到他這副模樣，心瞬間揪在了一起，他不知道歲清喝醉了竟會是這幅樣子，上一次他喝了酒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而且兩人相認這麽多天了，這些事情歲清從來沒跟他說過。梅以白心疼的要命，他平日裏該是多壓抑，背了一身的國仇家恨，還裝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許知道明早醒來大概就會忘，才敢趁這一次酒興把巨石般壓在心裏的話傾訴出口罷。
歲清吸着鼻子，拽過梅以白幹淨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和洶湧而出的眼淚，“朕……還總是自诩清君明主，明明連自己國家臣民都護不住，只能任由楚國的鐵騎欺辱踐踏，朕……真的是最沒用的皇帝……”他死死的攥着梅以白的衣袖，“朕死了後，不知為何來到了這個沒有戰争沒有災禍的清平盛世裏，但朕的臣民呢？他們還不知道在活着什麽樣的水深火熱裏……”歲清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梅以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他知道這種時候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所以只是拍着他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的安撫着。
歲清哭了半天，大抵是哭累了，扯着梅以白的袖子，小幅度的抽泣着。
梅以白關掉了還在沸騰着的火鍋，輕輕抽出自己的袖子，去衛生間洗了塊熱毛巾，回來一邊替他細細的擦拭着眼睛和臉頰，一邊說。
“陛下，這不怪你，”他說，“你在位的那些年，做的已經很好了，只是荊國早已從內裏就爛了，回天乏術了。而且您……”梅以白頓了頓，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您……故去後，廣成侯便降了楚，臣民也都被對待的很好。”
梅以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歲清坐在那裏，仰頭看着梅以白。他雙眼通紅，看着可憐的緊。
梅以白沒有多想，下意識的探手，蓋住了歲清的眼睛……下意識的做出了這個動作，梅以白微微一怔，連自己都很詫異自己的舉動。
“我瘋了吧……”他喃喃道。
就和兩千年前那次一樣……
梅以白不敢說，甚至都不敢承認，他喜歡歲清，喜歡他的陛下，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但那時候不知道愛是什麽，只知道陪在他身邊，自己就會很開心。
直到後來那突如其來的分離，才讓他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數年思念瘋長，愛意滿腔無處宣洩，只得化作動力讓他一步一步爬進了官場，爬到了能讓他看到的地方。
後來那一年陪在他身邊，其實是他最害怕的一年，他怕自己的心意有一天會被歲清知曉，會被厭棄，甚至會被他锒铛下獄。一個低賤的小人竟然還敢肖想天子，成何體統？
所以在他被歲清送去邊疆歷練的時候，他很不舍，但也很開心，他可以去一個離他很遠的地方，想他，守護他。
但在他離開的那個晚上，他看見歲清屏退左右喝了酒，醉倒在了樹下，也是他将他抱進了寝宮，他一直嘟嘟囔囔說着醉話，梅以白聽不清楚，唯一聽清楚的一句，是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了半張臉，卻還是用驕傲的語氣說的：“你知道嗎？小白要走了，朕親自把他送走的，他會變成很厲害很厲害的将軍，朕的将軍……不過……”他話音一轉，“朕有點舍不得他……”然後又嘟囔着說了一句什麽，梅以白沒有聽清。
不過他聽見了這話，就已經很不知所措了，他希望自己成為很厲害的将軍，成為他話裏驕傲的樣子，而自己呢，居然在這裏胡亂肖想他，梅以白，你怎麽敢……
“陛下……”他望向床上那個迷迷糊糊的人，眼尾紅紅的，小可憐兒似的，他腦子裏的某根線突然一下子就斷了，反正也要離開了，這大概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吧……
他走近歲清，站在床邊，右手輕輕的覆上他的眼睛，親吻了自己的手背。
臣走了，陛下，以後，臣會成為您最驕傲的将軍的。
他果斷收起手，沒有一絲留戀的，轉身離開……
而現在，這個動作，喚起了他記憶深處的顫栗，他心跳的很快，大着膽子靠近歲清，在自己的手背上印上了時隔兩千多年時光的又一個越界的吻……
而後，他直起身，正要收回手，就見歲清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梅以白的心跳的更快了，“陛下……？”
“小白……”歲清握着他的手腕，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手背上，“我只剩你了，你能不能……留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