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二十五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歲清回到了醫院,天已經很晚了,梅以白還沒睡,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走進病房,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梅以白扭頭看他。歲清也看向他,拿出了口袋裏的小黃瓶子。

梅以白看到小黃瓶的那一瞬間,瞳孔驟然放大,一下子就握住了歲清的手腕,雖然他的手上并沒有什麽力氣,但歲清還是任由他握着,沒有掙開。

梅以白盯着歲清手裏的瓶子,上面流轉的靈力他太熟悉了,他望向歲清的眼睛,眼裏是少有的愠色,“你去見玄英了?”

“原來她叫玄英。”歲清輕輕笑了聲,平靜的說,“你果然認識她。”

梅以白不知是激動還是氣的,握着歲清手腕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松開了手,咬着嘴唇,“你都知道了?”

“她什麽都沒有告訴我,他讓我問過你,再決定手裏這瓶藥用不用。”

梅以白似乎是認命了,垂着頭,“陛下能答應我,不管我告訴了你什麽,都不要用這瓶藥嗎?”

歲清沒有答話,而是直接把手裏的小瓶子放進了梅以白半蜷着的手心裏,“放在你手裏,你可放心?”

梅以白看着手心裏流轉着紅色靈力的瓶子,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這一次他是真的和盤托出了。

他說,從前有一株很笨很笨的白梅樹,愛上了一個驚豔絕倫的俊俏少年……

歲清坐在那裏,靜靜聽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究竟是喜還是悲,只能從他攥緊的拳頭裏,窺見出他此刻波瀾起伏的內心。

從認識梅以白以來,他從未敢想過,他竟然真的不是尋常人類,怪不得他那麽多次受了重傷依舊能“僥幸”的活下來,怪不得他送給自己一株幹幹巴巴的小梅樹,怪不得他總說這棵梅樹髒兮兮的,別總是在上面抱來蹭去的,怪不得……過了兩千多年他還能找到自己……

這兩千多年,他該是怎麽孤身一人挨過來的啊……

——

梅以白就是在那場敗仗之後遇見的玄英,當時的她,還是一個四處流浪的算命小瞎子,她天生陰陽眼,大抵是老天許她可視陰物,所以便收走了她能見□□的機會,給了她一雙瞎眼睛,那段時日她都是靠四處流浪給人算卦為生,走南闖北,走到哪算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江湖神棍。

而再說梅以白,他被護城河水沖了很遠,最後在一片荒村的灘塗上擱了淺,正好遇到了路過的玄英。玄英不知算到了什麽,也許是他壽命未盡,也許是他們有些緣分,總之,她救了瀕死的梅以白。

于是,梅以白醒後第一眼,就在山洞裏,看見了這個乞兒般落魄的髒髒女孩。

“你總算醒了。”女孩大概是聽到了他掙紮着起身的動作,“再不醒,就要枯萎成小破樹根了。”她掩唇輕笑。

梅以白看見她,知道大概就是她救了自己,揉了揉還在細密的犯着疼的胸口,彎腰勾拳,向女孩行了個不算标準的荊國軍禮,“多謝姑娘相救,不過在下還有個人要尋,可能無法久留,姑娘可否留下名字,大恩大德,今生必報。”

玄英擺了擺手,“你別弄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我是瞎子看不見。”

大概是山洞裏光線太暗的緣故,梅以白這才注意到女孩的眼睛,一雙黯淡無光的白瞳嵌在眼眶裏,那裏有着天生的神秘和漠然。

他立刻又說了好幾遍抱歉,聽的玄英不耐煩的啧了一聲,“婆婆媽媽。”

“別去救什麽人啦,”玄英抛了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一小塊獸骨,“你醒來之前我替你算了一卦,卦象顯示,你之所求,無果。”她的嗓音柔柔的,但這樣占蔔的話一說出口,卻浸潤着莫名其妙的悲憫。

“不可能!”梅以白聽了這話怒不可遏,上前兩步,大吼了一聲,然後小聲嘀咕着:“不可能的……他是一國之君,不會有事的……”他強行凝聚着自己幾乎已經散溢了的法力,試圖連接和自己本體的聯系,以尋找陛下的身影。

“別白費功夫了,都是自欺欺人罷了。”柔軟悲憫的嗓音又響了起來,聽的梅以白更加煩躁。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

于是梅以白十分沒有禮貌的“抛棄”了山洞裏的小瞎子,一個人帶着一身的傷跌跌撞撞的尋回了荊國京城。

從路上偶遇到的民衆口中得知,京城已經易主,現在開始全面戒嚴,進出盤查都很嚴格,嚴防叛軍混入。

“那荊國的國君呢?!”梅以白在客棧裏随手抓了一個正在讨論此事過路人,急切的問。

“荊國國君?聽說自殺殉國啦……哎呦呦,據說還是自刎在了他的寝宮,那死的叫一個慘,血濺的到處都是……”後面他又說了什麽梅以白已經聽不清楚了,他的腦子裏只自動過濾了,“他自殺殉國啦……”

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腦袋,不可能這不可能……陛下他怎麽會……他伏在桌子上,轉耳卻聽到有木杆子敲擊桌面的聲音,他猛一擡頭,就看到一雙白瞳目不轉睛的正注視着自己。

“看我說什麽了……你還不信。”玄英不知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她撇撇嘴,一臉的不屑。

“這不可能……”梅以白喃喃道。

玄英嘆了口氣,打了個響指,紅色的靈力纏繞上了梅以白的身體,她遞給了梅以白一塊赭色石頭,“喏,這是聚靈石,借你點靈力,親自去看一眼吧,要不你總是不死心。”

梅以白看着女孩淡漠的白瞳,接過石頭,捏了個訣,回到了自己的本體上。

猗蘭院。

哦不對,這裏已經不能再稱之為猗蘭院了,映入眼簾的牌匾上陌生的“景苑”二字,讓梅以白的眼睛一陣刺痛。

他因傷睡了三個多月,現在的宮殿裏住着的已經是楚國的人了,來來往往都是陌生的面孔,陛下曾經的痕跡被抹的一幹二淨,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梅樹,孤零零坐落在物是人非的院落中。

他化了人形,但隐去了形體,他穿梭在宮殿裏,翻遍了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卻找不到一片關于陛下的存在過的證據。

他心灰意冷的坐在樹下,卻意外的注意到,樹幹上,暗紅色的點狀斑駁……他伸手摸了摸,那是,幹涸了的血……

那是,陛下的血……

意識到了這件事的梅以白悲痛欲絕,一頭磕在了地上,任由額頭用力的觸碰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即使血肉模糊了也在所不惜。

眼淚湧出,糊住了雙眼,仿佛偌大的世界都變得模糊了,他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入土裏。而後,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開始瘋狂的徒手挖起了地上的土,等到挖出那壇陛下還沒來得及喝掉的梅花釀時,他的十指也已經變得血肉模糊。

第二天,整個楚王宮的人都在傳一件靈異的怪事,景苑門口開得正盛的白梅樹,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院子裏住的楚國公主被吓壞了,大病了一場,病好後便搬了出去,從此這間院子便永久性的荒廢了,再無人敢來居住……

那晚,梅以白帶走了梅花樹和那壇梅花釀,獨自一人躺在猗蘭院的屋頂上,喝了個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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