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父和徒弟

第二十六章：師父和徒弟

陛下離開以後，梅以白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失去了方向，他渾渾噩噩的，因為身上還有傷，也不敢回老家，害怕會吓到家裏的朋友們，只得行屍走肉一般跟着玄英四處流浪。

玄英這個人，接觸下來才知道，她總是瘋瘋癫癫的，每天喜怒無常，情緒也變幻莫測，沒人能摸清楚她那比現在的世道還亂的脾氣，況且，此時的梅以白也沒精力細究她為何如此。

他跟着玄英走南闖北，去了很多地方，也跟着她學到了些奇門遁甲的皮毛。梅以白是個妖怪，不會變老，而玄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修道的原因，樣貌竟也多年未曾改變，除了她那偶爾變來變去的瞳色，其他的一直和梅以白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一次，兩個人去了苗疆，在那，梅以白見識到了苗疆人的蠱術。

那裏有一種黑色的蠱蟲，他們叫它複生蠱。看到梅以白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個蠱蟲，玄英輕蔑一笑，“怎麽？想用這個複活你的陛下？”

“怎麽會，”他勾起唇，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的臉色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笑起來更顯得整個人病恹恹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就算用了這只蠱蟲，救回來的他也只是一具空殼子而已，沒有了他的靈魂那是生是死又有什麽意義……”

“嘁，算你還有點腦子。”玄英撇撇嘴，“我以為你們這種花妖草妖木疙瘩妖的腦子裏裝的全是情情愛愛。”

“不對，你手裏拿的什麽？”玄英不知怎麽感受到一股異樣的蠱蟲氣息，一掌正正好好劈在了梅以白的肩膀，他肩膀頓時一麻，手裏的瓷瓶子就掉到了地上。玄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了瓷瓶，瓷瓶裏，一只血紅色的蠱蟲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

玄英歪了歪頭，“記憶蠱？”她一下便道出了蠱蟲的品類，也不知道她一個瞎子是怎麽做到這麽行雲流水的，她冷笑一聲，“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

“還給我！”梅以白伸手去搶，卻被玄英閃了開，她不屑的将瓷瓶丢回給了梅以白，梅以白伸手去接，一個沒站穩跪到了地上。

玄英看着梅以白，一臉冷情，“給生人種蠱，讓他記起前世記憶。但蠱蟲入生人體，再強健的人也活不過二十歲，沒想到你居然要用這種惡毒的法子。”

梅以白握着他的小瓷瓶，珍重的捧在心口，“我剛剛問過了這蠱蟲的主人，他說這個蠱蟲也可以種在種蠱人的身上。”

“你要把這個蠱種在你自己身上？”梅以白的這個答案大概是過于出乎玄英的意料了，她驟然瞪大了眼睛，一雙白瞳看起來格外駭人。

“我本就是自天地山川中誕生的精怪，沒有前世也無來生，所以可以直接把它種在我身上，利用我的血肉養着，等養到足夠大，便可以通過我的血，來達到和這只蠱蟲同樣的效果。”他捧着裝着蠱蟲的小瓷瓶，臉上滿是虔誠，“我不忍心種在他身上，會疼的。”

“種在你這種禿樹根子身上可得折騰個幾千年呢，有命你就玩去吧。”玄英嘲諷了他兩嘴，甚是無情的扔下了一句：“真傻。”就不再管梅以白，敲打着拐杖去其他地方找樂子了。

也不知梅以白聽沒聽進去玄英的勸告，他捧着小瓷瓶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望着瓶子裏紅色的蠱蟲看了半晌，咬了咬牙，尋蠱蟲主人去了。

玄英站在遠處，聽着一旁的苗人唠唠叨叨講着蠱蟲的使用方法，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着，手指還慢條斯理的輕戳着一只紅色的小蠱蟲，她看着梅以白走遠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天離開苗疆前，梅以白托了蠱蟲主人把蠱蟲種進了他的身體裏，他暗暗想着：不管要等幾千年幾萬年，就算折了我這條命去，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只要是他，就好……

那以後，他道別了玄英，追着陛下轉世的靈魂輾轉了一個又一個地方。

他從來沒有出現在陛下轉世人的面前，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不遠處，看着他從出生到死亡，看着他每一次圓滿或者不圓滿的一生，從不主動幹預，因為他不敢。他害怕自己一旦和他有了交集便再也接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面前離世。

他一點點攢了很多錢，也買了很多處房屋田地，甚至在很多年以後，朝代更替了不知道多少輪，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了尋常百姓家的時候，找回了荊國皇宮的舊址，在陛下曾經的宮殿那裏親手蓋上了自己的房子。

偶爾，身上的蠱蟲也會發作，每次被它折騰的奄奄一息的時候，玄英都會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出現，狠狠的罵他一頓，然後留下一堆天材地寶憤憤離去。

她總說，我教過你算卦，當你是我半個徒弟，才肯對你這麽掏心掏肺，你趁早找個機會把身體裏的蠱蟲拿出來，你再這麽折騰下去，我早晚給你扔哪個山溝溝裏，挑點糞埋了，幫你長長腦子。

梅以白也真的把她當做親師父，雖然每次見面她都會破口大罵，但也從來沒真的抛棄過自己，她對自己的好自己都記在心裏了。而且，他也知道，她雖然會氣會罵，但從來不會真正幹涉自己的任何想法。

即使過了兩千多年，即使自己快要死了，已經是個半神的她，寧可入紅塵擔因果，也要替自己尋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