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誕生之日
誕生之日
江雲抱着一螺資料跑到養老院,三個人開會。
“明天是張婆婆的生日,你們認為呢。”江雲開口。
他想借此機會中和一下路昭陽在衆人心目中的壞影響,也為以後各方發展鋪個路。
“不行。”
路昭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腦子裏浮出張婆婆的模樣,不想用利用的态度去對待老人,“絕對不行。”
“路昭陽,你這一輩子這麽失敗,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嗎?”江雲拍桌,“因為你沒有魄氣。沒有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沖勁。”
如果你想完成這件事的欲望夠強,那麽就會不擇手段,不拘小節。
“而我有,我不想以後繼承家裏的超市,守在這一畝三分地。我很感謝你給我這個跳板,你要明白,好事不問心跡。”江雲眼神認真。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被人講道理,路昭陽懵懵地聽他講,“都可以,都可以。”
“那這個事情就由我來規劃。”說完,就打開電腦構思整個養老院運行方案。
路昭陽乖乖地嗯,手機震動,消息欄一閃而過,他點開微信,是尚疑山發來的。
【做你認為正确的事就行,不用考慮太多。】
指尖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摁下去,路昭陽擡頭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人。
【好。】路昭陽答。
“哥,我們經費來源是什麽?”所有事情列出來,江雲意識到一直忽略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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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響起的聲音驚到了路昭陽,手機差點沒拿穩,掉桌底下,路昭陽手忙腳亂的接住,脫口而出:“我爸。”
話一出口,路昭陽感覺空氣凝滞了幾秒,然後對他們哈哈笑,別看他現在風淡雲輕,心裏其實慌的一匹。
“系統系統!快把我送回去!”
【啊哦,宿主要集齊福值哦,為偶充滿電才有能量穿越呀!】系統眯眼,微笑道。
各種調皮詞蹦出來,語音語調上揚,像個壯漢賣力裝小女孩,路昭陽默默地為這份賣萌,yue了一下。
要不路昭陽那麽擺呢,系統處于殘電狀态,自己又被下放到這偏的不能再偏的地方,實在是,空有滿腹的機甲制造能力,這裏也用不上啊。
一講到自己的機器人,零件還沒湊齊,還得再多囤一些。
“路叔投資了?”感覺不太妙,江雲追問,眼神裏閃過一絲震驚。
“投了……還是沒投呢?”
偏頭不看他,嘴裏叽裏咕嚕的念着,握着手機離開椅子,到處轉圈圈,用自言自語的音量講,“這是個嚴肅的問題,真的是值得思考呢。”
“小八,我能告訴他們真相嗎?”路昭陽在心裏詢問。
騙人什麽的,他實在是不會,很容易自露馬腳。
“路昭陽,你怎麽了?”江雲步步緊逼。
與此同時,系統也難得正經回答,“如果說了,他們不會懷疑你是精神病的話。”那你就說吧。
總不能說無成本吧,都靠自己的一雙巧手。
這樣更不可信了。
“嗯,我覺得,我們先來考慮一下明天給張婆婆準備什麽禮物吧。”路昭陽聲音顫抖,轉移話題。
“也對。”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引起老人的好感。
養老院沒老人,還養啥老!
翌日,五點多,天蒙蒙亮,公雞揚頸長鳴,張婆婆拎掃帚出來,正準備如常從家門口一點點往外掃,掃把杆被人握住,“婆婆,今天我們來幫你幹家務。”
張雲芝擡頭,視線鎖定面前的人,昏昏然,眯了半天才認識出是誰,“是小陽啊,今天來這麽早。”
路昭陽順手将掃帚遞給尚疑山,尚疑山扭頭就給了江雲,江雲笑着接過,看着他們扶婆婆進屋,自己還在外面,看了看左右,問號打在臉上,不知自己是跟着進去還是留在外面掃地。
“婆婆,今天是您的八十歲生日,由我們照顧您一天。”路昭陽道。
“好哇好哇,好久沒什麽人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了。”張雲芝握着路昭陽的一只手,像看自己孫子一樣,另一只手不停地來回摸路昭陽被握住的手,樹皮一樣的觸感,硌的路昭陽手背泛紅。
“奶奶,好久沒人是指?”
張雲芝眼皮耷拉下來,依舊微笑着,似乎在回憶一段不算特別好的記憶。
路昭陽開始想,是不是自己問錯了,現在撤回來得及不,他在心裏瘋狂cue系統,問它有沒有時間回溯。
系統一口否決,封住他所有可能性:“沒有時間回溯,也沒有遺忘膠囊。我只是一個功能性系統而已。”
說到後面的時候,系統還對自己的清晰定位感到驕傲,路昭陽可是處在崩潰邊緣,幾滴汗嘎嘎往下落。
“切,就你?你還功能性,有用在哪?”路昭陽用戶試圖像總部提交質疑,換掉這個沒用的系統。
可惜,該死的福值不夠,網絡沒連接上,舉報不了。
只好開口道歉。
問題問出口,總是要得到答案的。不過這個回答的聲音并不來自張婆婆,而是尚疑山。
尚疑山指着紅櫃臺中央的照片,示意看裏面的人物,“他們都去世了吧。”
照片裏的人物一共有三人,一位女性,一位小孩,還有一位男性。女性長發綁着麻花辮,穿着牛仔褲和格子衫,蹲下抱着小男孩,笑容燦爛,眉眼彎彎,小男孩抱着一個獎杯,年代久遠,是黑白照,看不出是什麽顏色,不過從獎杯的分量上來看,可以猜到是金燦燦的。一旁站着的男生打着領帶,頭發染了蠟,明顯一副不習慣拍照的樣子,姿态擺的很生硬,正是這份不做作才成就了自然感。
是一份珍貴的記憶。
臺面除了照片,還有幾份貢品,飽滿的蘋果,新鮮的梨子和圓滾滾的橙子,似乎每天都有換上多汁的水果,而幹癟的則自己咬掉。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插着燃香的香爐。
任誰看了,這都是對逝者的供奉。
“是啊,已經快六十年了。”張婆婆掉出幾滴淚水,沿着溝壑往下流,看着照片的眼神溫柔缱绻,如同望着過去的愛人。
這個數字一出來,路昭陽下意識地握緊了張婆婆的手,尚疑山也認真聆聽起來。
“小山,我們一共打了兩次兵乓球,在這之前,我是完全沒碰了。”張雲芝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路昭陽搖頭。
“我啊,是第一代兵乓球運動員。”
此話一出,兩人都挺直了背,肅然起敬。
故事要從八十年前講起。
“雲芝!你的好哥哥又來了!”幾個小女孩吃吃笑着,看着網格後偷瞄的男生。
他背着手,低頭踢石子,原本在水龍頭下用口喝水的張雲芝,擡頭看向網格對面的男孩,見他低着頭,拾起地上一枚石子朝前方扔去,準準地砸在網格鐵絲上,發出一聲脆響,驚醒等待的人。
男孩擡起頭,不小心瞧見張雲芝相貌,睫毛慌亂地顫了顫,臉頰爬上緋紅。
張雲芝噗的笑出聲來,這人怎麽這麽容易害羞啊。
“雲芝,今天是你生日吧,人家特地趕過來,怕不是為了陪你過生日?”兩個女同學攙着手,小姐妹似的,周遭撐開一道只有自個的屏障,在不遠處調侃着。
倆小姐妹說話聲音也沒有刻意去壓,也說不定就是故意放大嗓門給其他兩人聽的。
男孩聽到後,臉更紅了,頭恨不得埋土裏。張雲芝見狀,忙不疊地伸出手指放嘴邊,噓噓兩聲,道:“別說了,才不是呢,只是朋友,他這人比較內向罷了。”
“喲,真是朋友啊,那人家這紅臉是被太陽烤出來的咯!”同學嘻嘻笑道,“那你們小情侶好好聊吧,我和英英就先走了,免得啊——”
“被閃瞎了眼!哈哈哈。”
聽到後面幾句,張雲芝極力擺手,“別瞎說。我警告你們哦,周英,楊橘,再說話,就游十圈。”
“好啦好啦,不可以暴力哦!”兩人終于離開游泳場館,走前還大聲講最後一句,回聲蕩到他倆耳朵裏,“小心被未來老公說母老虎!”
張雲芝氣炸了,跺腳,狂吼:“楊橘!!!”
吼完後,游泳場只剩下兩人相對而望,張雲芝不自在起來,假裝咳了兩聲,卷卷頭發,摸摸鼻子。
然後感覺這樣實在不像自己,索性把手放在身側,鼓起勇氣,聲帶顫抖,板正開口:
“今天有點熱啊。”
“你今天還有安排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同時打破寂靜。
講完,兩人微睜眼睛,然後相視一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他們沒來由的默契,還是慶幸今天天氣真好。
“我沒有安排了。”張雲芝笑道。
随後,她從側門出去,“你來幹嘛啊?”
張雲芝在顏齊面前立定,與他相隔半米距離。
明明楊橘就已經說出來他目的了,可是張雲芝就是想聽對方親口說。
良久,顏齊側身,将背着的手拿出來,雙手平行伸直,将禮物捧出去,不敢直視女孩的眼睛,閉着眼大聲道:“張雲芝!生日快樂!不不……不只今天,希望你每天都快樂!”
“喂,你幹嘛啊,喊這麽大聲。”
張雲芝拍了他胳膊,接過禮物,禮物有兩樣,一樣是醜得不能見人的花束,由各種顏色,大大小小的花組成,顏色搭配也是亮的可以。還有一份是正經的禮物盒。
張雲芝小心翼翼拆開絲帶,裏面是一對耳環。
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裝飾,是一對鯨魚樣式的耳夾。
她本來還在擔心如果是耳環,自己要不要去戳個耳洞。張雲芝摸着這藍色的耳夾,眼眶濕潤,想不到對方格外細心,壓根沒給自己這個選項。
“挺好看的。”張雲芝不争氣地流下眼淚,結果越擦越多,只好背過身,不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
“怎麽哭了,對不起,別哭了。”顏齊以為是自己送的禮物不合心意,自責道。
手裏在全身搜羅,從上身口袋裏摸出一張方帕。
顏齊遞給她,張雲芝絲毫不客氣地接過,還不客氣地擤了擤鼻涕泡。
“謝謝你。”張雲芝道,“不過我不可能天天開心啊,有時候訓練太累的時候就會哭。”
“所以啊,這個祝福不會實現的。”張雲芝總結道。
“不,會實現的。”顏齊格外篤定。
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張雲芝本來就随便說的,但她還是好奇地往下問:“為什麽?”
“我也說不上來,但這是我的希望。我會努力讓你每天快樂,你的那些不開心就由我來背負。”
瞧着他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話,張雲芝腦袋冒煙,結巴道:“你……你在跟我告白嗎?我可告訴你,我很難追的。”
“我……”顏齊回味過來自己的嘴背叛腦子,說出來的真心話,紅暈複活,整張臉都像紅蘋果。
張雲芝上前為他整理領子,低聲道:“我再考慮一段時間,不會辜負你的。”
“好。”顏齊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
顏齊蹬着自行車,帶張雲芝來到了郊外,郊外一大片的蘆葦晃蕩。
張雲芝滑下後座,大聲的喊着:“喂——”
聲音一直飄到天空盡頭。
“顏齊是個大笨蛋!”張雲芝接着喊。
被罵的當事人抿唇笑着看她背影。
蘆葦很輕,一點點風就可以吹起來,兩人一起深入田埂,踏在窄窄的泥土路上,手拂過軟軟的蘆葦。
張雲芝在前面走,顏齊在後面跟。兩人到了一個相對平整的地,張雲芝把手插進湖裏,感受自由的流動。
忽然,顏齊在背後叫了一下張雲芝的名字,張雲芝回頭。
弓搭在小提琴上,音樂聲流出,神秘而委婉的變奏讓張雲芝沉浸其中,閉着眼感受靈魂被柔柔摸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