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調皮的小孩哥
調皮的小孩哥
煙花沖天而去,在夜幕炸開一朵絢麗的鮮花,緊接着陸地上又騰起幾束金燦燦的煙花。
小孩點燃後,飛快的躲在門後。
院內,亮了小燈泡串,虛虛實實的映着。張婆婆戴着生日帽,被圍在中間,王婆婆讪笑:“你看,這張妹妹過生日,也沒準備啥拿的出手的禮物……”
“這說的什麽話,張妹妹性格這麽好,肯定不會在意的。對吧,張妹妹。”
“對啊,王姐你考慮太多了,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要啥禮物啊?骨灰一卷啥都帶不走。”
大夥你來我往的客套說了幾句,又回到自己小輩身上,這邊謙虛說我孫子也就拿了個第二,還有進步空間;那邊說我孫女啥啥啥被輔導老師批評了,嚴格點是好事。
張雲芝扒拉着蛋糕奶油,用塑料叉将奶油抹到一旁的蛋糕蓋上,蓋子是常見的硬塑料殼,方方正正,奶油滑到上面,完好無損的附着。身邊也沒有人拉着她講話,幾個老人聚成一團,給她留了一大片空間,張雲芝百無聊賴的玩着殘餘奶油,幾坨白色奶油這一塊,那一塊,神似油彩。
一想到這裏,看着随意塗抹的作品,越看越像一個人臉,不免想起他。張雲芝簡直覺着自己魔怔了,怎麽可能呢。
似乎真的是想念入了骨,耳旁還聽到熟悉的小提琴聲,她搖搖頭,果真不該和那兩個孩子說的,但是如果不說,就沒有人記得他了。
耳旁不僅多了小提琴聲,還有人群的歡呼聲,張雲芝擡起頭,眼前所見……恐怕自己不止魔怔那麽簡單了,應該是瘋了。
還是說目前所處的是夢,一場用蛋糕願望換來的美夢,織滿了甜蜜夢幻。
尚疑山穿着一身中山裝,從桂樹後面慢慢走出來,腳下結實地踏着每一步,手上拉着旋律,走了兩步,站定拉琴。
張雲芝上了年紀後,就有老花眼,擱遠的看不清,只能看個輪廓,尚疑山就恰好在這基礎上走的兩步,乍一看去,像是死而複活的戀人,其實,仔細一看,可以看清尚疑山的臉,打破不該有的幻想。
殘忍卻又令人着迷。
張雲芝瞬間落下淚來,這首曲子是她十六歲生日時,顏齊在蘆葦蕩為她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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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誰知,下一秒,更大的驚喜出現在面前,只見大大的黑屏亮起,破開黑暗,正對着張雲芝,幾張照片慢速滾動,伴随着尚疑山的小提琴聲,屏幕裏原本不動的照片人物,開始艱難的動起肢體,手臂前伸,緊閉的嘴緩緩張開,聲音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
一句隔了六十多年的“生日快樂”,再一次傳遞到愛的人心裏。
不止今天快樂,往後每一天都要快快樂樂的。
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每一句都清晰在目。這往後餘年,她有時會恨顏齊,你帶給我的祝福,怎麽能說收走就收走。她明知自己在無理取鬧,即使罵他千百遍,他也聽不到,回不來了。她甚至以為自己不會再快樂了,都做好了孤獨了生的覺悟。
可是,這會兒一看到照片,她仿佛回到了年輕時候,自己還是綁着辮子的小姑娘。
更別說能動起來的白月光殺傷力了。
張雲芝直接往前走了好幾步,癱在草地上,癡癡地望着那張已經被模糊的臉。
尚疑山拉完曲子,安靜地等視頻播完。
周遭已經有人在問,視頻裏的人是誰,剛剛拉的曲子是什麽。
問題繁多,尚疑山撿了幾個不是很重要的答了,對于張婆婆的過往閉口不提,自然不會回答相關的問題。
人哪,活着,誰還沒幾個遺憾,到老了,誰還沒幾個執念。
年齡越往後走,思想就會越軸。并非是倔強,只是接受不了自己最終會被淘汰,會被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嫌棄,縱然她為後輩留有自己認知中最好的食物,已經腐敗潰爛,并非是自己不顧身體,而是這是她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張雲芝頭幾年搬來的時候,大家夥還是很熱情的去串門,後來隊裏的人來看望她的時候,或多或少也了解過一點,再加上住的這幾年,張雲芝基本沒和村裏的人聊天。
整個人孤零零,顯得不合群極了。原本背後就已經有很多閑言碎語與各種猜測,什麽寡婦為遠離傷心地,離鄉遠走,什麽年輕時受到欺辱,老了陰影任在,等等。
現在,場景展示在她們眼前,互相将心比心,都是從凄風苦雨的時代過來的,哪個還會說些難聽的話。
自然是一起等視頻放完後,扶着張婆婆,說些寬心體己話。
路昭陽從屏幕背後出來,和尚疑山一起看着老人們。
随後,他道:“那我們……”
突然“嘭”的一聲悶響,院外本來在玩鞭炮的孩子都害怕的跑進來,紛紛抱住自己的奶奶,路昭陽快步出去,一個小孩嘴巴冒着煙,嘴唇腫成一個香腸,路昭陽上前抱住他,查看傷勢,腦子裏某根弦驟然斷裂。
尚疑山正準備撥急救電話,卻被孩子的奶奶大力推開,手機掉到地上,屏幕成蜘蛛網裂開。
路昭陽還算冷靜的大腦回顧着小孩們玩耍時刻,希望找出發生危險的原因,卻被王奶奶一巴掌甩在臉上,路昭陽的右臉受到沖擊,往一邊偏過頭,王奶奶抱着自己孫子就跑走。
路昭陽打算跟上去,卻被尚疑山牽住了手,阻止了進一步,對着已經愣在原地的江雲道:“江雲,你跟去看看,把王奶奶送去市區人民醫院。”
“哦好。”茲事體大,也顧不上糾結別的。
路昭陽手動了幾下,沒掙開,橫目斜視,鼓着氣。
“江雲有車,會很方便。不是說你不能跟去,只是你現在情緒不穩。”
尚疑山硬是把他拉回去,按在椅子上,捏住肩膀不讓他亂動,強硬道:“我手可是還要拉小提琴的,如果因為你不小心骨折了。”
說罷,路昭陽真就安靜下來了,他可是比尚疑山自己還要重視這雙手。
尚疑山見他低着頭,側身壓着的手收了力度。
斂起臉上的嚴肅,笑着問那些小孩:“可以說一下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嗎?”
幾個年齡小的孩子躲在自己長輩身後,臉都憋的漲紅,啥都不敢說,一味地拉着衣服,讓家長帶着自己走。
明天還要去上學,有幾個婆婆抱着孩子走了,剩下三個女孩待着。
“希希,能和哥哥說一下發生什麽事了嗎?”尚疑山溫和地問。
被叫做希希的女孩抱着奶奶的腿,搖頭就是不說。
“那炎炎呢?乖乖?”尚疑山一個一個的問過去,不催促也不阻止。
其實就算他們都不說,回去翻一下監控就知道了。
但是……尚疑山看着路昭陽這萎靡不振的模樣,嘆氣。
“她們不說,是因為大壯不讓她們說,大壯可兇了,還是高年級的哥哥,力氣很大,會打我們的。”炎炎探頭探腦道。
孫奶奶抱起孩子,“瞎說什麽呢。”
“小孩子說的話當不得真,大壯挺乖一小孩。”
“奶奶,我們經常說童言無忌,不指會一語道破天機,還指他們童真善良,看問題更簡單,感知更深刻。”尚疑山道,“所以,炎炎,你繼續說。”
“小虎經常騙大壯的錢,還說大壯胖,所以大壯把鞭炮塞小虎嘴裏了。”炎炎眨巴着又圓又亮的眼睛,脆脆的聲音說出如此殘酷的事實。
小孩子會産生矛盾很正常,但如果能夠讓一個孩子去傷害對方,那麽這個矛盾就不是小矛盾。
“炎炎真棒,我知道了。”尚疑山遞給她一顆草莓糖,摸摸他的頭,給她豎大拇指。
孫奶奶抱着孩子離開,還小聲責怪:“以後不要多事。”
其他兩個小朋友都跟着大人離開,張婆婆剛好給路昭陽臉頰上完藥。
“今天,雖然不知道你們怎麽做到的,但是還是謝謝你們了,現在是你們的時代了,你們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我都支持你們,我也要努力走出過去,跟上這個時代了。你們可不要嫌我拖後腿啊。”張婆婆整理尚疑山中山裝的領子。
“不會的,應該是我們要和你說對不起才是,好好的一個生日,突然就亂糟糟了。”尚疑山道。
“這樣說下去可就沒完沒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小陽,加油!”
張婆婆走後,尚疑山夾着聲音學道:“小陽,加油。”
路昭陽如此信任他,結果攔住自己的也是他,不是之前還說,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嘛。
果然是騙人的。
自己安排完美無缺的生日宴會,幾位婆婆也相處的很融洽,說不定表演過後,他們就會對自己少一些偏見,不說完全接受,起碼也對自己有了一點信任。
可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幾個小孩沒看住,竟然發生這樣的問題。但凡自己注意力分一點孩子們,悲劇就不會發生。
尚疑山見逗他不成,也跟着将臉垮下來,似乎是路昭陽肚子裏的蛔蟲,對他所思若有所感,道:“有責任心是好事,但不要将所有大小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不累嗎?”
看着他未消紅掌印的臉頰,眼神暗了暗,從兜裏掏出草莓糖,手一遞,“吃嗎?”
路昭陽偏頭不看他,尚疑山露出一絲壞笑,“怎麽,要我喂你啊?還是也摸摸你頭,一小姑娘的醋……”
聽到後面,越聽越不正經,路昭陽眼睛猛然一睜,用手捂住他的嘴,完全不知道他會如此不正經。
“你……”
“我怎麽?怎樣,怎麽不說呢?”
“怎麽如此……表裏不一?”不要臉三個字,路昭陽說不出口。
“你了解我嗎?我之前說過,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這麽聰明,應該會知一反三,人都是多面的,你看到我的一面就覺得好,可不代表這就是真實的我。”
路昭陽愕然失色,看着尚疑山露出隐藏在好看皮囊下的尖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