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野火

野火

雨下了一夜,空氣都變得潮濕陰涼起來。

郊外升起一束濃煙,之後冒起熊熊大火。

淩晨太陽欲亮不亮,黑暗裏逃出一個精靈。

遠處村莊窗戶亮了一扇又一扇,許多農民起夜遠遠看着,等意識到火災發生在什麽地方的時候,大驚失色。

先是老李頭最先披上衣服,一家家去敲門。

電話鈴與嚎叫聲齊飛,整個村子亂成一鍋粥。

三輪車、自行車、電動車,凡是能移動的交通工具都用上了,一桶桶、一盆盆,還有各種吃飯用的碗碟,凡是能夠盛水的容器都用上了。

鄉親們連夜救火,最後還是消防車一水管給澆滅五米多高的火焰。

夜幕褪去,精靈也離開了。

朝陽升起。

霧氣迎來暖洋洋的陽光,路昭陽罩在被子裏,小貓一樣小腿拱了拱被窩。

尚疑山早就醒過來,右臂支着頭,睜眼看他睡顏。

一個電話鈴聲打亂本該美好的清晨。

路昭陽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人。

接了催命般的電話,起床氣沒散,皺眉聽着對面講話,“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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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過于意外,起床氣都被打走。

廢話沒多說,三下五除二地穿戴好,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拖着尚疑山上了最早的一趟班車。

一個小時車程過去,班車只剩下司機和路昭陽兩人,抵達終點站。

有村民見到路昭陽從班車下來,趕忙和他講了今天淩晨發生的慘事,路昭陽沉穩道:“我爸呢?”

“路主任挨家挨戶記錄損失去了。”

廠房在田野間,一旁是紡織房。

路昭陽走過去,望着一大片焦黑廢墟,心裏不免唏噓,問還在翻找的老鄉:“沒人受傷吧?”

“沒人,夜半起的火,都還在睡哩。”老鄉抱着一部分幸存的小麥,“哎呦,這一年都白幹咯!”

廠房是一年前建的,村民們收割的稻谷棉花都在這裏堆着,這些都是那個年輕人收來的,現在貨沒了,還會給錢嗎?

現在時代不同了,不怕這個冬天過不了冬,只是糟蹋了這些好糧食好作物。

廠房沒了頂,現在跟露天廣場一樣,路昭陽轉悠,蹲下身,手抄了一把土,裏面什麽都有,木燼灰裏藏着鐵絲,麥粒……

尚疑山在他身後道:“,昨天下了一夜雨。如果是意外還好,就怕是人禍。”

路昭陽回道:“不管怎樣,人沒事就好,這些都是身外之物。”

話音剛落,外面就發生争吵推搡。

“你說說你,安得個什麽心!故意搞破壞是吧!”一男子張着個大嗓嚷道。

一個如蠅大的聲音懦道:“不是我,我鎖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另外一個聲音尖利道:“不是你還有誰,鄉親們輪流守夜,怎麽到你這裏就着火你,還不是你嫉妒,你家田地幾百塊錢賣了,沒要回來,後悔了呗!”

路昭陽兩人出去,看着幾個光膀子壯年氣勢洶洶地圍住一個女性,路昭陽哪裏能見婦女被欺負,上去就溫和道:“我們有什麽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說,你們這樣會把人吓着的。”

“她把我們錢燒了,我們沒把她砍了就算仁慈了。”男子眼眶紅絲漫布,一副恨不得吃掉她的模樣。

路昭陽算是理明白大概,這便是要将這場火的原因推到這位女性身上了。不是啥鍋都要背的,這攤子若是點頭承認了,相當于引發衆怒。

“榮強大哥,我們從頭理一下,好嗎,不要着急,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桂漣大姐故意做的,肯定會給您一個公道,會給所有村民一個補償。”路昭陽安撫道。

倘是路昭陽只是普通的小白臉,劉榮強不一定會聽他的,可這是路主任家的小白臉,還他媽的開養老院,自己老娘去過。

喉嚨裏發出一聲不服的“哼”,氣着偏過頭。

路昭陽看劉榮強總算配合了,這下才把注意力移到桂漣大姐身上。

“桂漣大姐,您信我嗎?”

桂漣先前被他們幾個虎背熊腰的大夥子吓得心還沒放回來,眼睛瞥向別處,道:“我當然信你,我娘去你那個養老院之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也沒有再來找我要錢了。我很感激你。”

路昭陽:“那,大姐,昨天是您守夜嗎?具體什麽時候走,走的廠房情況什麽樣的,可以和我們仔細講一下嗎?”

席桂漣沉默片刻,忽然穩定的情緒爆炸,拼命搖頭,死死地抿着嘴唇,不打算說了。

劉榮強沒耐住性子,罵道:“你個死娘們,磨磨唧唧的,不說是吧,是不是認了!”

路昭陽搶道:“榮強大哥!”

男人話被打斷,算是被警告一番,閉上嘴,氣鼓鼓地轉過身和一旁的兄弟講話。

紡織房有女工工作,沒有單獨講話的地方,路昭陽為避嫌,只好把她拉到廠房後面,找到一塊幹淨的臺面,讓女人坐在上面,路昭陽則随便抽出一張剛好大小的蛇皮袋子墊到地上。

地上都是石灰塊,路昭陽甚至還給尚疑山留了點位置,手一拍,石灰撲閃。

尚疑山瞧見他示意,懂了,但是看着本就窄小的位置……猶豫瞬間,還是擺手拒絕,選擇靠轉角處,幫他們把風。

路昭陽道:“大姐,這裏沒人會來,如果不想平白背上十幾萬債務的話,還是如實說一下吧。”

女人眼神閃爍,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像是在記憶裏找到某個缺漏,桂漣抓住它,瘋狂道:“對,對是龍大耳,他昨天有吸煙,扔在了倉庫裏。”

桂漣她娘沒啥愛好,就愛搓麻将。

就算贏只贏小錢,而每次輸都是大錢。

亡夫和她的養老金早就揮霍光了,便只好找自個女兒借錢。

女兒錢借來也輸光,便将自己那幾畝地給賣了。

女兒沒了耕作的田,需要重新尋找新的差事。

可是她是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只會洗衣做飯。

有一身力氣,而這個社會最不缺的就是力氣。

可巧,她向鄰居到處打聽鎮上有沒有活幹,鄰村的劉大耳知道了。

他給桂漣介紹進紡織廠裏,每月拿幾千塊錢,這活精細,穩定,肯吃苦,賺的自然多。

她很感激這個男人,給自己謀了一份活命的差事。

男人也時不時會借助崗位便利多給桂漣一些福利,一來二去,眉目傳情,孤男寡女有了那一份暗渡陳倉的心思。

桂漣內心有過和他結婚打算,他人算不錯。

不過,有一次聊天時,一個廠裏的姐妹提到了男人。

桂漣永遠不會忘記。

她聽見自己心落入冰窟的聲音。

那個同行道:“劉大耳老婆我看到過,還是個大學生呢,那年輕漂亮的,聽說肚子裏已經有孩子了,五個月大了。”

結婚了,并且有了一個孩子。

桂漣不是什麽厚顏無恥的蕩.婦,她是沒文化,但是她懂得如何做人。

比如,不能搶人丈夫。

還好一切都可以挽回,她盡可能避開和劉大耳相遇。

一切都很安然無恙。

意外發生在昨晚。

桂漣給廠房守夜的時候,見雨越下越大,點清所有貨物後準備離開。

劉大耳溜進來了。

他無聲無響地撬開鎖芯,拉掉閘,在黑暗裏走到桂漣身後,手不聽話地到處摸。

桂漣本來在确認數量,忽然腰間移上來一雙濕漉漉的手,害怕的神經被無限挑大。

“…是誰!”桂漣渾身僵硬。

劉大耳□□,“你的劉大哥都認不出來啦,桂漣,我好想你啊。”

桂漣頸間一熱,轉身一巴掌甩劉大耳臉上,黑暗裏什麽都看不見,沒有任何安全感,她氣道:“你有老婆孩子,別幹蠢事。”

劉大耳似乎被這一巴掌打醒,靜默了很久,桂漣發現黑暗裏亮起一個微小紅點,熄,閃,熄。

随即鼻尖嗅到難掩的煙草味,忍不住咳嗽,桂漣聽到男人道:“桂漣,我真正喜歡的是你。我那個老婆是家裏人硬逼着娶的,我對她沒有感情,如果你還愛我的話,我們可以……”

從一個男人口裏聽見一個愛字,農村婦女心軟了,“我本來覺得你是個好男人,可以結婚生娃。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男人不能同時有很多個妻子了。”

煙短了一大截,劉大耳伸手随地彈煙灰,火星明明滅滅,“我們不能結婚,但是我們可以生孩子,桂漣,你願意嗎?”

煙抽完了,被徹底扔在谷堆裏,滾了幾圈。

劉大耳近乎饑渴地抱住桂漣,桂漣被吓一跳,感受到某處異樣後,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麽,開始掙紮:“不行!你別這樣。”

“我等了那麽久,嗯,你說不行?不行也得行。”劉大耳開始解懷裏人扣子,脫下她衣服。

雨聲遮蓋了一切,暗黑的雲層翻湧,草木破土。

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遙遠的田浪聽不見女人的呼喊與呻.吟。

在巨大的體力懸殊下,一場背德的性.事發生,求救被吞咽,混着暴力的血,一起變得污濁無助。

男人低聲誘哄:“給我生個孩子,嗯?”

“我們可以有個孩子。”

最後的最後,他如願以償。

燎原的星火帶着荒唐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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