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烏拉拉，你好啊
烏拉拉，你好啊
晚上十點半。
陳淼回到寝室時，吳靜怡依舊和以往一樣黏在鏡子前。
如果說女孩天生愛美，那吳靜怡幾乎把愛美發揮到了極致，她每天勤勤懇懇地護膚護發，琢磨穿衣打扮，從各大論壇雜志裏收集美白秘方，勢要成為時尚的弄潮兒。
“你回來啦？”吳靜怡像一陣輕風刮到了陳淼的面前，“你覺得我這條裙子怎麽樣？”
是條紅色的吊帶裙，明亮的色彩配上吳靜怡年輕活力的臉龐，很難不好看。
陳淼點了點頭。
吳靜怡顯然不滿意她的回複，“你能不能說點其他的，每次就知道點頭。我上次買的那只口紅你也說好看，結果林昕她們說我皮膚黑，和那個口紅色一點都不搭。”
陳淼回憶了一下，上次？是今天早上，還是昨天，還是前天？
“算了算了。”吳靜怡恨鐵不成鋼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坐到了凳子上，拿出化妝包，開始卸妝。
“你的餅不要啦。”
陳淼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
吳靜怡猶豫了會兒，接過雞蛋灌餅，突然長嘆了口氣，“唉，我下次要是再叫你買東西吃，你就別理我了。”
陳淼“哦”了一聲。
“你不問問為什麽嗎？”
吳靜怡仿佛是在壓制着某種怒火。
陳淼，“為什麽？”
“我剛才稱了□□重，胖了五斤。”吳靜怡悲痛地伸出一個巴掌比劃道：“五斤啊！”
說完，她狠狠咬了口雞蛋灌餅。
吳靜怡盤起腿，望着陳淼穿着一身長褲長袖在水池邊忙忙碌碌，她都替陳淼熱得慌。無論春夏秋冬，炎熱與否，她這個怪咖舍友對于暗色調的老人裝一直保持着深深的熱愛，從不叛變。
要不是還有張臉露出來，吳靜怡都不知道陳淼的膚色是黑是白，因為陳淼從來不和她一塊到澡堂去洗澡，每次都是自己打水到衛生間裏洗。
吳靜怡活到二十歲，憑借着一張甜嘴和讨巧的性格，總能在同學間混得如魚得水，可偏偏這個叫陳淼的舍友，無論她如何軟磨硬泡，對方能用一堵高牆擋住她的進攻。
可是不和陳淼說話，她又憋不住。她們宿舍和別人不同，是混寝的，四個女生。她和陳淼是計院的，另外兩個女生是電院的，平常除了打打招呼，基本上很難接觸到一塊。畢竟不是一個專業的，不一塊上課，個人安排也不同，聯系得少，自然而然就沒什麽好聊的。
就像現在，那兩個女生一個夜不歸宿，一個早早拉上床簾，躺在床上玩手機了。
隔着道鐵門，吳靜怡仍然能聽見走廊裏傳來其他寝室互相調侃，八卦的聲響。再環顧下自己的宿舍，除了陳淼輕手輕腳開水龍頭的聲音，就只剩下一片沉寂。
吳靜怡時常憂郁地想，自己能在這個宿舍生活一年也是挺不容易的。她把塑料袋揉得嚓嚓作響，突然想到了什麽，立馬将憂愁丢到了一邊，興奮地說：“陳淼，昨天張明宇向我要了你的微信，他加你了沒？”
“不知道。”陳淼擰幹衣服，抖了抖，套在衣架上。
“我去，你不會到現在都沒看過微信吧。”
“又沒人找我。”
“我不是人啊？”
“你找我不都是打電話嗎？”
“你加了張明宇，不就有人找你了。”
陳淼奇怪道：“他加我做什麽？”
吳靜怡笑得狡黠，“喜歡你呗，而且他上課老是偷看你，我都看見好幾回了。”
陳淼說：“那我就更不能同意了。”
吳靜怡不解，“為什麽？”
“因為我對他沒意思。”
“又沒讓你做什麽，就是交個朋友而已。”
“我不想和他交朋友。”
吳靜怡感覺挺新鮮的，“大姐，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的思想怎麽還這麽迂腐啊。跟男生交朋友怎麽了，難道他們會把你吃了不成？你看看我，男生朋友一大堆，不照樣好好的，也沒缺胳膊少腿啊。”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喜歡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陳淼費勁地用晾衣杆把衣服挂到竹竿上。
吳靜怡嘆了口氣，“可是你做得也太絕了吧，這樣多傷他的心啊。”
陳淼淡淡地說：“你放心吧，他能喜歡我也能喜歡別人，而且不會超過一個月。”
“你怎麽知道？”
“感覺。”
有時候吳靜怡不得不佩服陳淼這所謂的感覺，一個星期後，她果真就在超市裏碰見張明宇親密地挽着他人，一路說說笑笑。
第二天下午的英語課，是兩個班合上的。
為了占據最後幾排的風水寶地，陳淼提早五分鐘就出了門。
路過小賣鋪時，陳淼想起自己的筆芯用完了，于是腳尖轉了個方向，往店裏走去。
三兩個穿着軍訓服的大一新生正在冰櫃前挑挑選選，其中一個白淨的青年引起了陳淼的注意。
有點眼熟，陳淼想。
“你好了沒。”不知道誰喊了句。
白淨青年點了點頭，随意拎了瓶礦泉水，關上了冰櫃的大門。
陳淼收回視線，繼續往裏走。
無所事事的在座位上呆坐了半晌，陳淼戴上耳機，從包裏拿了筆記本。她翻到空白一頁，拿着筆想寫些什麽，可筆尖一碰到紙，卻什麽也寫不出來。
聽着耳機裏歌，陳淼放下手中的筆，側頭向窗外望去。
電線杆上果然有只麻雀。
吳靜怡是踩着鈴聲進教室的，她仿佛有雙火眼，也不用找，一下子就疾馳到了陳淼身邊。
九月份，夏天的餘熱還沒散去，僅僅一百米的距離，吳靜怡就跑出了一頭的汗。她邊喘着粗氣，邊不停用手掌給自己扇風。
“欸——”吳靜怡拍了拍陳淼的肩膀，“你看看我的頭發亂了沒？”
陳淼毫無思想，回頭看了吳靜怡一眼。
“沒亂。”
“那好看嗎？”
“好看。”陳淼猶豫了會兒，又添了句看似中肯的話，“和你的裙子，鞋，還有妝容都很搭。
吳靜怡心滿意足地放過她，然後打開了手機裏的前置鏡頭。
英語老師在臺上滔滔不絕，學生在臺下昏昏欲睡。
陳淼用廢紙做了個小垃圾桶，從口袋裏摸出了把小刀，開始慢吞吞地削鉛筆。
削着削着，陳淼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戳她的脊梁骨。
在陳淼走神之際，手裏的刀鋒一偏，猝不及防在她食指上劃了個兩厘米的口子，很快，就有血珠冒了出來。
陳淼不慌不忙地把食指包在拳頭裏，抵在了桌面上。
“同學，同學。”那人壓低着聲音，不停叫喚她。
陳淼繃着身子，往桌子前靠了靠。那人不死心，改撓她的腰。
陳淼僵硬在那，一動不動。
“谑，還有人不怕癢啊。”那人笑點新奇，咯咯咯的自己笑了出來，仿佛被撓癢的不是別人而是他。
陳淼慌了一下，這聲音怎麽——
“欸，戚同學，你幹嘛呢？”
吳靜怡不知什麽時候擡起了頭，她轉了個身，打開陳淼身後那只不老實的爪子。
“我只是想向前面這位同學借下小刀而已。”戚成木說得誠懇。
聽聞此言，陳淼趕緊把小刀折起來遞給了吳靜怡。
吳靜怡又把小刀丢給了戚成木。
戚成木沖着陳淼那石雕狀的後腦勺了聲謝。
陳淼自然沒回複他。
這一小動作過後，吳靜怡和戚成木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了起來。
吳靜怡在大一剛入學的時候，也曾被戚成木那張臉給迷得七暈八素，成天打探人家的各種消息，後來在經過一學期的偵查後，她忽然就沒了興趣，她覺得戚成木除了帥以外，沒什麽其他優點，是個一無是處的小痞子。吳靜怡一向認為自己是個有追求的少女，是不會被豬油蒙了心智的。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吳靜怡在追逐戚成木的途中，看上了電子工程系的一個學長。陳淼還沒來得及見到那個學長，他就已經成了吳靜怡口中的另一塊豬油了。
吳靜怡打趣戚成木，“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來上英語課？”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也是熱愛學習的好孩子，只不過生性自由浪漫，前些日子追求我的夢去了。”
“夢？”吳靜怡翻着白眼，嘴裏毫無遮攔，“你追的是春夢吧。”
戚成木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世間得一知己足矣。”
“……”
戚成木笑而不語，繼續削着手裏的木塊，過了一會兒，他放慢手裏的動作，擡頭，半眯着眼看向正前方，說，“這位同學，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吳靜怡眯起眼睛，“你想幹嘛啊？我告訴你，你可別打我舍友的主意……”
陳淼一聽他們把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立馬挺直了背。
下課鈴聲适時響了起來。
陳淼小聲地對着吳靜怡耳語，“我想上廁所，一起去吧。”
還沒等吳靜怡接受陳淼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邀請，戚成木“嘩啦”一聲拖開凳子站了起來，他個子高，稍稍一彎腰，就把臉探到陳淼面前。
陳淼的目光與他不期而遇。
戚成木咧嘴一笑，“烏拉拉同學，你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