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套
第14章：手套
葉姬星聽完林司墨的敘述，悶不作聲地灌了杯紅酒，眉眼緋紅豔麗，眼神冷淡自持。
樂眉在主持游戲的間隙湊近同樣沉默的林司墨，輕聲說：“姬星肯定不喜歡你的作風。”
葉姬星一向喜歡真誠、坦率的人。而林司墨與她相熟十餘年，竟從未提起那些往事。小小年紀便如此內斂含蓄，心思深沉，會讓葉姬星想起她所厭惡的那類危險的人。
林司墨垂首，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裏的香槟杯，聞言只是沉默，帶着些微水漬的手指在杯壁留下暧昧的水痕。
“這下輪到姬星了。”樂眉起身，把牌遞給她。
酒精讓姬星神思昏沉，她托着腮，帶着春意的眸光掃過垂眸不語的林司墨，然後随手抽出一張牌來，用酒後溫軟的聲線讀出上面的文字：“在場異性中誰更貼近你的理想型？”
此言一出，桌上的嘉賓們都不由望向她。
“理想型……”葉姬星一面沉吟，一面伸手向林司墨那邊拿酒，手指卻只碰到纖薄冰冷的杯壁。
冰涼脆弱的觸感讓她下意識抽回手，林司墨卻擡手捏住她的腕骨，蹭過她腕間的脈絡，微涼，不輕不重，讓人覺得酥麻發癢。
她終于轉頭看向林司墨，酒精和心事讓她神态平靜、動作緩慢，擡眸時若蝶翼點水。
“喝杯香槟。”林司墨松開手指，垂着眼睫，将帶金的澄澈酒液遞到她面前。
葉姬星對酒水一向照單全收，聞言只是輕掃她遞到自己面前的手腕，淡色的青筋和清勁的腕骨……有段時間她睡覺會悄悄伸手貼着他的腕，如此便不懼噩夢讓她沉淪。
她對林司墨的依賴，比想象中要多太多。
這不是好事，依賴對雙方來說都是危險的。
葉姬星飲一口香槟，清甜的果香沖淡了口中的苦澀，使她冷靜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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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她餘光掃過林司墨和蕭萊投來的目光，笑着回答道，“虞盛，和我的理想型相差無幾。”
現場陷入了半刻的啞然，本來正沏着茶的虞盛都愣住了，滾燙的茶水被他抖落些許，落在身邊的樂眉身上。
樂眉“嘶”了一聲，但也無暇顧及，任由虞盛一邊擦一邊道歉，轉頭追問葉姬星：“咳，姬星，他哪裏像你理想型？”
“長相，職業。”葉姬星将杯裏的香槟一飲而盡，“而且品茶飲酒，滌煩忘憂，不配麽？”
樂眉作為主持人，一個“配”字半晌沒說出來。
游戲草草收場，而大概是觀衆反響太大，節目組連忙把本來幾乎毫無交集的姬星虞盛兩個人騙到院中亭子裏，“飲酒品茶”。
被風一吹，葉姬星越發清醒起來，她垂眸看過池中游着的錦鯉，攏攏外套看向石桌對面神情無措的虞盛。
不愧是學戲的，眼神靈動漂亮。
“虞先生。”她微微笑道，“聽說你要轉戲曲創作？”
“是。”提到熟悉的領域，虞盛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從口袋裏拿出随身帶小本，真誠道，“葉女士基本功紮實，我有幾個問題可以讨教一下嗎？”
“讨教說不上。”葉姬星溫和點頭，“多多交流吧。”
林司墨站在二樓，院內的風吹起輕紗質地的窗簾，他披着大衣整理黑色的皮質手套，風将下方的歡聲笑語傳來，掠動他的發梢和眼眸。
樂眉匆匆踏着樓梯跑上來，看清他後在原地一驚：“吓死我了，你這身行頭……”還以為要去把虞盛幹掉。
樂眉看了一眼攝像頭，連忙吞下了剩下的半句話。
“要約姬星出去。”林司墨整理完手套，用手指扣了下窗檐，“打扮一下。”
“我勸你不要試圖從外貌上打動姬星了，她圈子裏花枝招展的太多了。”樂眉探出頭往下看了看，轉頭又看見林司墨戾氣漸濃的長相，“當然，他們沒法跟林少爺你比，但是……”她決定實話實說，“姬星明顯更喜歡虞盛這樣的。”
林司墨嗓音越發冷淡起來：“那從什麽地方打動她？”
樂眉只得啞然。
別人都覺得葉姬星今天莫名其妙，但他倆清楚：她完全沒有撒謊。
她理想型就是虞盛這樣的：家世簡單、長相漂亮、性格真率，而且還是從事戲曲工作的，加大分了。
反觀林司墨：豪門出身，攻擊性強、心思深沉，從事風雲詭谲的商業工作，多少分都不夠他扣的。
“當年我說去學戲劇。”林司墨垂眸，側首傾聽，在院中的姬星開口唱了一句《長生殿》。
“升平早奏，韶華好，行樂何妨。”葉姬星在用本音唱明皇的唱段，悠揚沉靜，袅袅随風而來，如鳥雀輕吟。
“姬星肯定罵你了吧。”樂眉趴在窗口看着姬星，聞言輕嘆一口氣，“行樂短暫，我們終究要走自己的路。”
“願此生終老溫柔……”葉姬星風中的聲音忽低沉下去，暢意非常的唱段，她已然唱不出來，“白雲……不羨仙鄉。”
林司墨聽見風傳來她語調中輕微的顫抖。
“如果葉姬星一直是少時的她，我可以忍受和她只做朋友。”林司墨發梢被風吹動，他鴉羽般的眼睫低垂，藏住其中那濃重的深意，“現在不行。”
現在的葉姬星必須在他身邊。
“我約她出去玩。”林司墨煩躁地扯了下袖口，轉身向樓下走去，“樂眉，你以後把虞盛看好。”
“诶……”樂眉覺得有些不放心，往下追了兩步，聽完後半句話之後，無可奈何地應了句“是”。
她嘆了口氣，直接坐到樓梯上，托着腮給談蘿歲發消息。
“司墨要約姬星去哪玩？”談蘿歲馬上回複。
“唔，昨天好像提過。”樂眉想了想，“啊，今天下午場的《未至馴化》。”
“啊……”談蘿歲沉默半晌。
“怎麽了，聽說很好玩。”樂眉刨根問底，“上次去看被認出來了，就沒進。”
“前段時間我和明階去看了。”談教授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後坦言道，“我們親了一刻鐘，氣氛很好，你懂吧。”
“天吶。”樂眉震驚，“怎會有如此污穢之事呢？”
“嗯。”談蘿歲回複，“希望他們都好運。”
葉姬星擡眸看見林司墨的時候心中還有些錯愕，一是因為對方的這套新打扮，讓她覺得有些帥過頭了；二是沒想到自己剛故意給他難堪，他這便能調整好情緒過來。
她心性友好，不願傷人，對林司墨屢次狠心卻不見對方推脫，自己心裏倒不自覺愧疚起來。
她無意識地拽了拽衣擺，歪着頭輕聲問：“你來做什麽？”
林司墨不着痕跡地掃過她微抿的唇，輕和地擦去她衣擺上細微的植物碎屑，然後紳士地朝她伸出手：“請你去看劇。”
打量着葉姬星猶豫的眼神，他補充道：“已經訂好票了。”
這個男人一貫會拿捏她。
而且她從來都不會轉瞬間對他狠心兩次。
葉姬星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他帶着皮質手套的手，終于還是歉意地對虞盛笑笑，然後伸手搭上了他微涼的皮質手套。
“看什麽劇？”葉姬星在他的牽引下走過花園小徑，輕聲問道，“竟然不是晚上演？”
“《未至馴化》，有下午場。”林司墨走向車庫，眉眼語調皆低沉，讓人猜不出情緒，“你不是一直想看麽？”
“……又是哪個間諜告訴你的？”葉姬星本能地知道他心情不算好，便想較平時多說幾句話。
她低頭看着林司墨的手指，她的手實在太小，被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好像山林深處瀉出的冰雪。
她心裏覺得有些古怪，幹脆沒話找話道：“上次我去印城看《春風一景》，裏面演員和觀衆的1v1做得很好。”
林司墨握着她指尖的手指無端一緊，無法清晰觸碰葉姬星其實讓他有些煩躁。
《未至馴化》和《春風一景》都是國內這幾年興起的沉浸式戲劇，《春風一景》的1v1他早有耳聞，有公主抱、有跳舞、有牽手。
“那個最受歡迎的演員從一樓拉着我去三樓。”觸感溫熱有力，周圍盡是羨慕的眼神，葉姬星摸着下巴回憶，“像是私奔，的确很心動。”
“然後你沒過一個周就把他挖到年光娛樂了。”林司墨打開車門，松開手，看着她上車。
這件事當時鬧得不小，葉姬星甚至還挨了罵。
“他是我學長，想要進圈我才簽的。”葉姬星系着安全帶，擡頭看林司墨撐在方向盤上的手指。
她微咳了聲：“把手套摘了吧。”實在存在感太強。
導演組正在給他們車上開攝像頭，林司墨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聞言看她一眼：“姬星。”他大概有些忍俊不禁，“你的愛好真的很好懂。”
“什麽愛好？”葉姬星只好皺着眉裝傻，“只是感覺不合時宜。”
“好。”林司墨一邊摘手套一邊說，“希望以後能在更合适的情境下用上它。”
“怎麽感覺你在開黃腔。”葉姬星警惕道，“你正常一點。”
“那是因為你喜歡手套出現在一些……”他收起手套，素白修長的手指握上方向盤，食指輕敲，瀉出沉悶的皮革聲，“奇怪的場景裏。”
“行了！”葉姬星氣惱地拍了下他的小臂，“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