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綢缪

第62章:綢缪

葉姬星知道季邊左會派人來找自己,但對方的做派這麽不禮貌,還是讓她有點意外。

她從林司墨懷裏起身,用紙巾擦淨還沾着些髒污的手,直到方才還貼附于身的溫暖殆盡,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緊繃。

于是她轉頭看了一眼林司墨,後者神色冷銳,但看過來的目光是安靜的,好像幾乎融進了霄城的春晖。

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只這一眼姬星就能确定。

或許和她一樣早就料到,但他并沒有阻止這件事發生。

所以葉姬星對他笑了一下,然後裹緊外衣,轉身大步踏進了院落。

那個院中的男人朝葉姬星看來,大概因她的“識趣”而有些得意,剛要說些什麽,卻沒來得及說出口。

葉姬星對着跟組導演和攝影幹淨利落地交代了幾句,方才轉身,對着男人露出自持矜貴的一笑:“我知道你,宋總助,很高興見到你。”她的表情讓這句話聽起來很有未盡之意,“我是年光娛樂葉姬星。”

“哦,哦,葉董。”宋總助有點揶揄地笑了下,然後問,“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真是不巧宋總助。”葉姬星微微搖頭,“節目還在直播,我不方便離開太久。”

“哦,哦,那也無妨。”宋總助肯定沒收到要敬重些的囑托,他點了支煙,抽了一口才想起來問葉姬星,“葉董抽嗎?”

後者其實還挺想來一根冷靜一下,但又怕這種人往自己煙裏混亂七八糟的東西,于是目光淡淡地拒絕道:“不必,抽不慣。”

宋總助聞言吐出一口煙,笑道:“不抽煙好。”

葉姬星一向不太喜歡這種扯皮的場面,即便開公司以來大多适應了,但面對季邊左的人表面功夫也懶得做。

她掃了眼手表,然後終于不客氣道:“季邊左約我見面是麽,時間,地點。”

“哈哈。”宋總助聞言嬉笑兩聲,彈了彈煙灰,“明天,明天。”

“具體時間。”葉姬星吐了口氣,拿起手機,“這樣,我讓我的秘書來和你談,不要浪費我太多時間。”

“明天上午九點,森斯會館。”宋總助總算在熟悉的壓迫前變回熟悉的謙卑,察覺到後臉色有點難看,“葉董,何必……”

“我和你們季家那兩個孩子不同。”葉姬星翻出一張單言瑛董秘的名片,沒等他伸手來接,擡手塞進他的煙盒,“沒那麽……安靜或者寬容。”

葉姬星擡眸看他,含情雙目似被凍結的冷春:“同我相處,最好還是謹慎些。”

她微微颔首示意,然後便轉身回屋,風衣裙擺甩過一個淩厲的圓,分明是沒有攻擊性的柔軟布料,但宋總助還是莫名向後退了一步。

他盯着葉姬星的背影暗啐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劇組的工作人員已經過來示意他離開。他掃了眼人高馬大的攝像老師,久違感覺到一陣外力帶來的壓迫,來不及色厲內荏一下,握着煙盒快步走了。

葉姬星邁進房間,重新邁回泥土的芬芳中。林司墨站在門邊等她,在她輕微的趔趄後伸手抱住了她。

“做得真好。”林司墨拍拍她的發頂,“姬星啊。”

“……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葉姬星努力平複了心情,伏在他胸口小聲說,“我可以做到。”

“做不到也沒關系。”林司墨微微阖眸,“我在。”

“嗯。”葉姬星好像沒有聽懂,只是下意識重複道,“你在。”

她一直覺得自己要獨自面對一切,但回過頭時,發現林司墨始終在身邊。

在那個肋骨隐隐作痛的月夜,在那個失足墜落的舞臺,在那個寒風料峭的街頭。

這個人說,他愛,所以他要與她共擔命運。

他做到了。

葉姬星深吸一口氣,只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畢竟是綜藝出身,當年楚淩珍去世都沒怎麽耽誤綜藝拍攝,如今也不會為了季邊左耽誤直播。

當年的林小少爺可以幫她兜底,如今的林總比昔日擁有更強的控場能力。

她幾乎是有點“軟弱”地依賴他,由他握着自己的雙手進行手工,自己悄悄在他的懷抱裏平複心情和呼吸。

熟悉錄綜藝的人其實也很會“偷懶”,葉姬星成功混到了今天的外景錄制和備采結束,然後才去跟導演請假。

“請……一上午吧。”她呼出一口氣,“不過明天盡量不要安排複雜的活動,情況很難說。”她萬一沒控制住把季邊左給揍了呢,明天節目組可能就要去撈人了。

導演是個人精,知道她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自然批了假。

林司墨去備采之後,葉姬星回到房間,仍舊覺得自己思路有點混亂,所以坐回桌前畫思維導圖。

她自小直率天真,其實更擅長單純研究或藝術類的工作,那個曾經同蕭萊說無從談起的夢想:其實是當一個基礎學科研究專家。

她想要安靜的計算,适宜的論争,偶爾吐槽一下同事和老板,然後踩着星輝歸家,同楚淩珍說起一天見聞。

後者應該是聽不懂的,就像她聽不懂葉姬星年少時寫的詞句,但她仍含着笑意點頭,帶着溫柔注視。無論葉姬星有多恨這個世界,都能被這種簡單而純粹的愛拯救。

楚淩珍死後,她沒能走上這條路。

她答應電影界的邀約,剖開心口賺來些啓動資金,與計嘉梧共同創業,逐漸酒桌上的觥籌交錯和不可言說的潛規則,借着計家的權勢更上一層樓。

她硬着頭皮幹了很多事,因為她需要金錢,需要人脈,需要權勢,這些東西比智慧本身更能化為利器。她在楚淩珍死後的每一刻都在鍛造這麽一把鋒利的刀刃,為了揮斬武器的一瞬間捱着生存的苦痛。

如今終于走到這個時刻……

葉姬星用手機聯系律師,重新确定了兩個細節。她掃過寫滿娟秀字跡的紙張,忍不住阖了阖雙眼。

她在壓抑心中的那點軟弱和動搖。

楚淩珍死後,她好像一直身處冰潭,因寒冷而戰栗,卻也保持了極度的緊張和警惕。這種備戰般的姿态讓她逐漸魂削骨立,卻也磐石般堅定。

可她又遇見林司墨,那雙和楚淩珍一樣飽含着愛意的眸子注視過來。葉姬星因解凍蘇醒而茫然無措。

手指在紙張上輕敲,直到敲門聲響起。

整個房間裏只住了兩個人,葉姬星都不必仔細聽敲門聲。她仰了仰頭,無奈道:“做什麽?”

實在是不想見面,畢竟溫柔鄉真是讓人軟弱的東西。

“你晚飯沒怎麽吃,我買了些夜宵。”林司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殷切也不緊張,似春風般從門縫溢進來,“牛肉吐司卷,還有魚片粥。”

“……”葉姬星嘆了口氣,不由還是起身打開了門。

林司墨剛備采回來,帶着還冒熱氣的宵夜,尚未來得及洗漱,發絲微亂,帶着點随意而張揚的春夜塵霜氣。那點精致冷清的香水尾調從煙火氣中滲出來,讓他聞起來像一朵沾着晚霜的玫瑰。

葉姬星被他晃了個神,後知後覺拎過宵夜,熱騰騰的魚肉牛肉澱粉香氣侵繞四方,她好似從幻境中蘇醒,随口問道:“你吃了嗎?”

“我不吃宵夜。”林司墨眨眨眼。

“……哦,知道啦,林少爺。”葉姬星後退一步,回到自己房間的地界,“那我回去……”

“姬星……”林司墨忽然攥住她的手腕,“要不要,下盤棋?”

林司墨其實很少這樣拉她的手腕,顯得有點親昵,讓葉姬星感覺有點古怪。

她抽了抽手腕,歪頭看了他一眼:“大半夜下什麽棋?”

“很久沒下了。”林司墨并未松手,目光也未躲閃,“下棋可靜心。”

“……好。”葉姬星點點頭,“來吧。”

當年在《姹紫嫣紅開遍》之中,青鳥組二人最善圍棋。

他倆說是以圍棋生緣都不為過,林司墨永遠記得那個穿着白裙下棋的女孩,葉姬星也很難忘懷初去林家刷的圍棋作業。

不過少年時期,葉姬星的圍棋水平同林霜白差不多,比林司墨技高一籌。如今卻說不定了,畢竟無人對弈,她已經許久沒碰過黑白子。

先前酽城的別墅裏便有一套圍棋,平時只有林霜白會虐虐菜,葉姬星忙得要命,沒去下過。

霄城的這套棋子也是雲子的,葉姬星猜先執黑,沒有多年後再次對弈的實感,看着手中在燈光下翻着瑩綠光澤的棋子微愣。

本來該是閑敲棋子的意境,但林司墨催着她吃飯。葉姬星只好一手端着魚片粥,偶爾來一口吐司卷,零星下一顆棋,然後因自己的考慮欠佳發出一聲:“嘶……”

“要換一下嗎?”林司墨收回本欲落棋的手指,“你我下棋……”

“不。”葉姬星又慢吞吞咽了口的魚肉,拒絕道,“我沒這個習慣。”

“我想也是。”林司墨擡手落棋,“姬星落子無悔。”

落棋聲令人心靜,待到棋下過半局,葉姬星紛亂的心緒已然沉靜下來。

她提掉方才“吃”的白子,随口問:“你在想什麽?”

“棋局,還有……”林司墨一步小飛越進對方領域,“明天。”

葉姬星下意識堵住他侵略的棋路:“明天……上午要去見季邊左。”

“嗯。”林司墨棋風不似姬星般富有攻擊性,這次卻并未放棄進一步進攻,“自己就可以嗎?”

“我叫了單董秘。”葉姬星想思考棋局般,冷靜思考明天的會面,“季邊左不是來和我談血濃于水的。”在一手栽培的單言瑛面前,她大概也會顧慮點後果。

“我知道你不用我幫忙。”林司墨進攻未果,放棄一片棋,退守自己的地盤,“但我會館外……”

他接收到葉姬星不贊同的目光,笑道:“我知道你會自己解決一切,但我想陪着你。出來後,我們一起去吃午飯。”

“……随你。”葉姬星屈服道,“我管不了林少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