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鳥

第63章:青鳥

雖然通話溝通了半宿,但葉姬星還是當早與單言瑛見面。

林司墨又當了回司機,先送她與單言瑛碰面。

葉姬星拎着包下車,與咖啡廳玻璃窗內的單言瑛擺了擺手,然後忽然被林司墨拉住了手腕。

“做什麽?”她扭頭,“這是在外面。”

“這個時間沒什麽人來會館附近紙醉金迷。”林司墨從身後擁住她,并未緊貼,帶着某種珍重愛護意味攏住她,輕聲在其耳邊發出一聲窺探,“姬星啊。”

葉姬星愣怔一剎,但沒有推開他:“想說什麽?”

林司墨從她兜中掏出那枚莫桑石戒指,用手指勾起一串銀鏈,将戒指其穿在其間,然後直起身,将項鏈戴在她的脖頸間。

葉姬星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撫上戒指。

林司墨附上她的手指,帶着她慢慢轉動它的表盤。當轉過某個臨界點時,戒指發出清脆而輕盈的一聲輕響,葉姬星的心髒好像随着那聲輕響振動了一下。

“轉動戒指後,人的心就會變明亮,可以看見這個世界本來的模樣。”林司墨慢慢說道,仿佛回到了高中排戲講戲的時光,那種語調和聲腔都是溫柔的的,“破舊的房屋熠熠生輝,各種事物的靈魂活躍起來與你說話,能夠看清每一個人真實的面貌。”

“你會看見那個人的腐朽、陰毒,藏在與你有幾分相像的漂亮面孔之下。”林司墨感受到她的震顫,更緊地從身後攬着她的肩,“他的腐肉上栖息食腐的蝴蝶,一眨眼間只剩下累累的白骨。”

“所以,恨他。”林司墨輕聲說,“但不要恨自己,你和他完全不一樣。”

林司墨松開手,葉姬星把戒指攥在手心,輕聲應了聲“嗯”。

“而象征幸福的青鳥就在身邊,藏在一切看着腐朽又虛僞的事物之中。”

“不要懷疑它,不要傷害它。”

林司墨轉到她面前,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好了,去吧。”

葉姬星攥着項鏈墜着的戒指走進咖啡廳,單言瑛快步舉着電腦到她身邊時,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我剛在車上看過了,沒有問題。”她拍了拍單言瑛的肩,“不是談判,你不用緊張。”

單言瑛剛入職時沒有相關經驗,一場場談判都是葉姬星帶着打下來的。盡管如今的單董秘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可面對葉姬星還是有種習慣性的信服和依賴。

“辛苦你和李法務了,和我一起熬了個通宵。”葉姬星終于挂上一抹笑意,故作輕松地說,“回頭請你們吃大餐。或者你們不想和老板吃飯?那包紅包吧。”

“葉董。”單言瑛盯着她問,“……會有以後吧。”

“說什麽呢?”葉姬星搖搖頭,“傻孩子。”

出乎葉姬星意料的是,在走進會館之前,還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季文儀快步從車上下來,裹着嚴嚴實實的黑色風衣和口罩,雖說只穿了雙平底鞋,腳下卻有點踉跄。

葉姬星盯着她的幾日不見便好像越顯老态的眉眼,語氣平靜:“你來做什麽?”

“……葉董。”季文儀難得鼓起勇氣對上她的注視,“不要沖動。”

“沖動?”葉姬星笑了聲,“你先前說我會認回去,季邊左今天找我談,應該是會有些好處的吧?”

季文儀啞言。

“總不會是錢……那是什麽,季苕的股份?還是某家公司?”葉姬星看着她,“季小姐,雖然你什麽都未繼承,但卻是季文贽的大腦,是他讓你來的?”

“是。”季文儀有點猶豫,她畢竟一直是軍師角色,極少和他們這種職場人精交流或談判,“文贽說你對女性更有耐心一些。”

“ ……你們季苕成天只能打探到這些消息嗎?”葉姬星有點無語,“到底來做什麽?”

“我們并不介意你拿到股份。”季文儀壓低聲音,“只是董事會內部的狀态……”

“哦。”葉姬星打斷道,“我明白了。”

季家姐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到底有多恨季家,多恨那座伫立在酽城的大廈。所以她即便是拿到了股份,也有很大可能賣掉。

季苕集團董事會自前董事長季邊左退位以來,一直麻煩不斷。季文贽與老董事們并不同心,手腕也不太聰明,一直如履薄冰。

如今葉姬星只身入局,無疑會把水攪得更混,如果也站在他的對立面,他只怕會被擠出棋局。

他和季文儀,犧牲了太多東西,包括楚淩珍,才換來的東西。像狼一樣撕咬,像狗一樣死守,怎麽能夠忍受在這個年紀拱手相讓。

葉姬星垂眸一掃,在季文儀下來的那輛車上,駕駛座上果然坐着一個男人。

他正垂眸抽煙,眉眼完全看不出年近五十的歲月,一道猙獰疤痕橫貫在俊逸的面孔上,漂亮的臉和醜陋的疤,如此矛盾而契合,見過這張面孔的人大概都不會忘記。

季文贽年輕時接受采訪,被問過臉上這道疤。他當時神色一滞,然後微笑道:“年少不經事,跘了一跤。”

當時讀者都很茫然,不知道“少不經事”和“絆了一跤”有什麽關系。

只有葉姬星冷笑一聲,她知道這道傷疤的來處,是她用握着一束玫瑰狠狠揮去,彼此的血把花染得更豔更紅。

她當時已經在考慮高考後拍攝電影,對于手心的傷認真護理,并沒有留下明顯痕跡。

那束玫瑰,終究只在一個人身上留下了永恒的刻痕。

季文贽大概發覺了來自這邊的視線,彈了下煙灰,尚來不及做好與葉姬星對視的準備。後者已經轉頭,重新看向了季文儀。

葉姬星颔首:“情況我清楚了。”她側首,示意單言瑛給她一張名片,“回頭再談吧。”

“……好。”季文儀摸不透葉姬星的想法,但也無法硬攔,只好退後一步,再次囑咐,“你,不要沖動。”

“我帶着單董秘來,就說明我是來談生意的。”葉姬星轉身邁向會館臺階,“當然會冷靜。”

邁進大門的剎那,迎賓已然迎了上來,詢問是否有預定。

單言瑛告知了預定時間和約見名錄,葉姬星站在旁邊,有一瞬間的發愣。

森斯會館是個私人會所,裝修典雅中藏着奢靡,平日裏是做人脈交流用的——酽城也有這樣的場域,而且還是樂眉家做的。這種地方看起來聲色犬馬,實際上酒色下藏着利益的交錯湧動,是個經不得細想的場所。

葉姬星讨厭這種場所,或正經或暧昧或荒淫,其實都沒什麽內容,只有赤裸裸的強權和銅臭。

有次她推掉了一場這樣的活動,跑去看了一場廟會,自己投資的高跷隊也在其中。人潮擁擠,塵土飛揚,妝容滑稽,她覺得這樣的地方要讓人自在很多。

她忍不住轉頭,林司墨的車停在會館大門外。而他本人靠在車外,今天穿了身低調的黑色風衣,整個人深冷而沉郁,只有眉眼,染上一點日升時的暖陽顏色。

他正在同安保交談,姿态清貴。他總是給所有人一種距離感,家世身份讓他并未嘗試過葉姬星式的溫和待人模式。

雖然如此,葉姬星知道他是很溫柔的人。

他雖然心思沉郁,但為人細膩柔軟。如果沒有葉姬星的經歷,他會自願走上林家家主這條既定的路。但他終究是途徑了葉姬星的人生,所以帶着厭棄、痛苦和決心邁上了這條路。

他因此而恨,卻也因此而覺得必需。

葉姬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大概也遺傳了季邊左,她如此自我,直到此刻才發覺,林司墨是比她早太多開始包容對方人生的人。

林司墨注意到她的目光,葉姬星終于綻放了今早唯一一個真心的笑。

葉姬星姿容豔麗,一笑更是如春花璀璨,迎賓不由多看了兩眼,大概是在思考她是什麽身份。聽到是去季邊左所在的房間時,迎賓神色又剎那的恍然大悟。

葉姬星其實挺想翻個白眼的——針對季邊左這糟糕的風評,但畢竟是作為葉董帶着單言瑛來的,所以還是忍住了,任由迎賓将他們引向包廂。

單言瑛低着頭發消息,葉姬星還有點納悶:“你在給誰發?”

“林總。”單言瑛藏都不藏,“發包廂號,他要找個窗戶能看到的地方。”

“……他什麽時候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葉姬星瞬間忘記緊張了,氣道,“好陰險的男人!”

“林總說你哪裏都有我的名片。”單言瑛如實道,“他摸了一張。”

葉姬星:“……”她的确帶單言瑛的名片比自己多,但名片這東西不能亂丢肯定是好好放着的,她完全想不出來林司墨是從哪順到的。

“……随便吧。”她無奈道,“別什麽都說。”回頭把他的助理秘書聯系方式都要過來!

“回頭”這個想法讓葉姬星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刍,身前的迎賓已經幫忙敲響了包廂門。

“請進。”宋總助的聲音響起。

葉姬星終于擡眸,看向了欲開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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