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規則

第68章:規則

“死在一起,算是好結局嗎?”少年時的葉姬星這樣問。

海風很涼,和月光一同從窗口透進來。

傷痛和病愈讓她看着很蒼白,林司墨強硬地給她披上自己的外衣。

可适應空調房的睡衣太單薄了,四周沒有生命中好像随處可見的攝像頭,沒過一會兒,兩個人便一起縮進外套裏。

身體的溫度慢慢升騰,一時之間無法辨認,是誰溫暖了誰。

“最好的結局。”葉姬星的手指太冷,林司墨握着她的手在劇本上寫下“劇終”的字樣,寫完後并沒有松開手,“星星寧肯墜落、爆炸,也不會消弭。”

她同行的夥伴,也該有擁抱一顆星星的覺悟。

再次約見季邊左前一晚,葉姬星和林司墨在陽臺“曬”月亮。

林司墨給她逐漸愈合的舌頭上完藥,後者終于同他說起了第一次和季邊左見面的始末。

“暫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能耐。”面對季邊左,林司墨可能比葉姬星還恨,言語間也多了幾分戾氣,轉眼又對葉姬星笑道,“如果真的可以。你要不要再陪我闖一次業。”

創業對他們來說是個蠻親昵的詞,葉姬星知道他不是随口說的,是真的還在介意她曾經和計嘉梧一起創業的事。

她有點無奈:“我可搞不來化工。”

“那就做個文化産業吧。”林司墨建議。

“那可賺得不夠多。”葉姬星無奈道,“供不起林少爺穿高定了。”

“那就不穿。”林司墨問,“像在學校的時候一樣,兩件校服換着穿。”

“……我可受不了。”葉姬星終于正色道,“盡量不牽扯到你,但你這邊也可以提前準備。”

“嗯。”林司墨随手吩咐了一下秘書和助理,“季邊左實在太不了解你我了。”

“是啊。”葉姬星聳聳肩,“我手段和他一樣多。”

“需要幫你介紹律師麽?”林司墨問。

“不用。”葉姬星忽然擡頭笑道,“紅圈所的,回頭要是付不起律師費,我就賣股份。”

林司墨輕笑兩聲:“不會讓你賣股份的。”

葉姬星莞爾不語,低着頭繼續給單言瑛發消息。

林司墨放下手機,垂眸看着她。

陽臺燈光熹微,四周山影遼闊,大聲說話會有回音,所以他們說話聲音很輕,好像怕驚擾了山巒。

“走了很遠的路啊。”他輕聲說,“姬星。”

“……嗯。”葉姬星擡頭笑了下,“一起走了很久。”

“細草”和“馬兆新”走了很遠的路,攙着、扶着、抱着、背着,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他們要走出那片落馬湖荒原,走出那片信仰遺失的空間,那個虛幻的王國。

他們在無邊曠野中溯望,尋找真正的信仰。

葉姬星忽然意識到:死亡或成功,結局好像沒那麽重要。

次日,葉姬星再次約談季邊左。

這次交談的時間稍微長了些,談了一些合同之外的問題,葉姬星全程都比較冷靜,大概是因為她提出的條件全程都讓季邊左很想發瘋。

首先她婉拒了一部分股份,要求進入公司工作。其次她要求季邊左在能力範圍內,澄清楚淩珍的名譽。

兩條都讓季邊左很煩躁,第一條裏,他只是想給點錢,不想把公司權利給這個态度惡劣的“女兒”。但畢竟人之将死,他一輩子快活夠了,死後集團洪水滔天也和他無關了,所以還能勉強應下。

後者就更讓他心煩了。

季邊左已經不太記得楚淩珍的模樣,只是看着葉姬星的眉眼,才能勉強回憶起一點。

他當然不會對這個女人有什麽愛意或者憐憫,澄清楚淩珍名譽最起碼要承認自己主動出軌——盡管這對他來說甚至是個體面說法了,他仍然不太能接受。

畢竟他找葉姬星,也只是為了有個體面些的名聲罷了。

葉姬星态度很古怪,既不強硬也不軟弱,讓人覺得還有轉圜的空間。所以季邊左方根據第二點據理力争了很久。

最終給下血本也葉姬星又加了股份,後者才勉強妥協。

葉姬星神清氣爽地拿着合同走了,然後在門口又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男人——季文贽。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啊。”葉姬星問。

“總覺得總讓文儀來同你談……”季文贽垂眸,如果沒有那橫貫的傷疤,這張面容和葉姬星看着是十分相似的,“似乎有些不妥。”

“你也知道啊,這個年紀這個身份,還是永遠躲在姐姐身後。”葉姬星移開視線,“別在這兒談,跟我走吧。”

她說完,擡步上了林司墨的車。

“還以為你要和他談一會兒呢。”林司墨俯身幫她系上安全帶,“還是說換個地方談?”

“換個地方。”葉姬星低頭和律師發着信息,聞言說,“你找個地方吧。”

“好。”林司墨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忍不住笑道,“這就是戰友的待遇嗎?”

“嗯哼。”葉姬星摸摸額頭,回應道,“走吧,速戰速決,晚上不是還要去看蘿歲的戲嗎?”

“嗯。”林司墨回身開車,“走了。”

季文贽開着車,跟着他們沉默地行駛了一段時間,然後跟着在一家咖啡館外停下。

是一家有包廂的咖啡館,林司墨大概是在這兒談過生意,侍應生對他比較熟絡。

“我可以下車嗎?”林司墨問解安全帶的葉姬星。

“唔。”葉姬星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下來吧。”

林司墨和葉姬星磨蹭了一會兒,走進包廂時,季文贽正靠在窗口處抽煙。

季文贽,如今年逾半百,這半輩子過得也很離譜。

他從小就不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兒,大概是遺傳了母親,學不會虛僞做作那一套功夫,一直不讨季邊左的喜歡。

他也不是很喜歡季邊左的喜歡,季文儀掙紮着靠自己的聰明讨要愛和物質時,他已經覺得季邊左的愛連同這個人一樣惡心透頂。

後來母親郁郁而終,他只有滿腔稚嫩的憤恨,“弑父”的沖動和争搶的欲望瘋狂燃燒。

當時的季文儀也被現實所打碎了,她絕望地發現自己生活的腐朽和愚蠢,她一方面想要徹底地逃離。同時卻也不甘心,所以用自己的智慧化作利刃,成為想要“奪權”的弟弟的一把尖刀。

他們蟄伏了很久,謀劃了很久,以至于被磨的忘了心肝脾肺,忘了喜怒樂哀。

“楚淩珍”本來可能只會當一步閑棋,但葉姬星太“優秀”了,她的存在讓這步閑棋有了“驚天動地”的力量。

勝利突如其來,季文贽馬上陷入狂喜,但季苕內部勢力複雜,他們又馬上轉入對戰利品的捍衛之中。

像夢一樣啊,一切都像夢一樣美好又莫名其妙。

只可惜,這并不是黃粱一夢,而是爛柯山,乍然回神之時,歲月已經無可挽回。

他們的愚蠢、驕傲、高高在上,鑄成了一個絕望的因果。

更絕望的是,這是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即便是此刻坐在葉姬星對面,他仍然是來捍衛當年的戰利品,多麽可笑。

“你到底想要什麽?”季文贽已經很疲憊了,他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這樣的光陰太消磨他了,“你想要什麽?葉姬星。”

“我?”葉姬星歪了下頭,“為什麽這樣問。”

“我本來以為你是想要整個季苕的控制權。”季文贽幹澀道,“但我最近發現,集團內部有些不對勁。”

葉姬星聞言輕笑道:“竟然能意識到?”

季文贽不聰明,連同他的父親,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大概是要感謝投胎。

葉姬星很擅長取長補短,她學到了季家人的手段,卻又避免了他們的驕傲。

數年時間,葉姬星用錢打點了很多關卡,也用承諾和威脅唬住了不少人。

季邊左當了數十年“纨绔”,集團裏也有說不清楚的地方。還有楚淩珍,這麽多年啊,受害者怎麽可能只有她一個人呢?

他傲慢慣了,連證據都銷毀得很業餘。

楚淩珍的事可能已經找不到證據,但其他人呢,茫茫大地之下藏着被恨意澆灌的新芽,可以被金錢和支持催生。

“棋局快要收場了。”葉姬星笑道,“我只是想讓季邊左死在監獄裏。”

“……你有把握嗎?”季文贽驚駭之後便是遲疑,“這事……沒那麽簡單。”

“姬星和我都遵守了你們的規則。”林司墨忽然說道,“用權勢對弈。”

季文贽這才轉頭看向他,他和林家這位未來的掌權人有過交際,但對方像個奇怪的幽靈,雖然年輕卻城府頗深,好像永遠摸不透他喜歡的東西,搞不明白他手下的派系。

而且因為葉姬星的關系,季文贽一直相當忌憚他。

可是當這個幽靈和葉姬星坐在一起時,他才驟然感覺他是活的,有着漂亮的面孔和挺拔的身姿,目光深海般令人望而生畏。

這個男人繼續道:“但是他必須納入進我們的規則。”

“是什麽?”季文贽聽着自己下意識問。

“法律。”林司墨看了葉姬星一眼,“以及真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