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婚宴
婚宴
熱熱鬧鬧的婚禮宴席上，吳似笑非笑的視線和陳小楠呆若木雞的視線，交彙了。
吳畏看到陳小楠，依舊是一副淡漠冷靜的樣子，似乎并不為在這種場合見到她而驚訝，與他的淡定相比，此時此刻的陳小楠簡直地魂不附體、魂飛天外了。
危！在一場婚宴上和前晚被我“性騷擾”過的領導坐對面了怎麽辦？
陳小楠迅速打下一行字，給“琪琪怪怪”發過去。
對方很快回：親親，這邊的建議是直接撲倒呢
陳小楠翻個白眼，暗覺好笑，再擡頭時，正對上王校長怒目圓睜的眼，她那眼神明晃晃就是在說：當着人面還在這兒玩手機，沒禮貌！
陳小楠撇撇嘴，裝作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揣回兜裏，桌上的人還在和袁奶奶寒暄，順帶就是對着吳畏無盡地誇獎。什麽“青年才俊”“年少有為”“一表人才”……
好吧，說的确實都是實話。
反正這些大姑大姨們剛見着自己時可沒這麽多誇獎的詞兒，憋了半天也就是對她笑來了句：“呦！姑娘都長這麽大了！”
嗯，對于她的所有評價，只能言盡于此。阿姨們也屬實盡力了，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但對着吳畏可就不同，只恨把自己所有會的詞彙都巴心巴肝地掏出來。問着問着，話題自然就到了喜聞樂見的“是否還單身”盤問環節。
“他呀，還是光棍一個呢。”袁奶奶笑着拍拍孫兒的肩，嘴上聽着像是在抱怨，實則語氣暗藏欣喜。也是，這麽優秀一孫子，不愁談不着，一定是因為眼光太高了。
周圍的大姨大姑們一收到“單身”的訊息，立刻就像聞着了血腥味的禿鹫，食指大動般，紛紛地一哄而上，這個說要介紹，那個說要做媒，只是叫吳畏冷冷淡淡地禮貌推了去。
哦，果然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架子就是大。她們自讨了個沒趣兒，便也不再說這事兒了。
陳小楠聽她們圍繞吳畏叨叨，只顧着低頭伸手，在果盤裏挑剩下的炒花生，碾開花生殼，擺出一副埋頭苦吃的樣子。她總感覺有一道視線，不冷不熱地落在自己身上，甚至不用與之對視，都是十足的壓迫感。
陳小楠又咬碎一粒花生，咽了咽口水。完了完了，怎麽辦？要不要跟他打招呼？畢竟是自己領導。可這種時候……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和吳畏相認。她深知，王校長和吳迪阿姨比較的執念，要是叫王校長知道吳畏眼下已經成了自己頂頭上司，自己在公司還要看吳迪阿姨兒子臉色，王校長回去肯定沒給什麽好果子給自己吃。
但是面對面卻不打招呼，這不得叫領導記恨自己了？着實的太沒禮貌了。
思來想去，陳小楠又掏出手機，尋到Vincent的對話框：
楠楠自語：領導好
楠楠自語：[鞠躬表情包]
楠楠自語：真巧呀，好有緣分哦，沒想到你就是袁奶奶的外孫子
她故意忽略對話框上，前幾日那詭異的對話，故作輕松地打了個招呼。
吳畏看眼手機，又瞧一眼桌對面，姑娘正低着脖子，碾開一顆花生，送到嘴裏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心中冷笑，呵，這是想裝不認識自己呢。罷了，就配合配合她吧。
很快，Vincent就回了消息：嗯
陳小楠：“……”是他一貫的言簡意赅沒錯了。
兩個人就這麽默契地打算“相逢不相識”，這時，袁奶奶來了句：“小楠，這是你養的狗吧？”
狗？陳小楠這才掀開桌布簾子，低頭找米團。
很好，該死地好。米團這條大傻狗，正趴在吳畏腳邊，舒服得眯起眼，尾巴乖巧垂在地面，一副跟他親密得不得了的模樣。
吳畏也低頭去看米團，掩不住嘴角的溫柔笑意。
“它怎麽好像跟我們家小畏很熟的樣子？”剛一見他就沖過來要抱抱，現在又貼在他的腳邊不肯走，俨然把他當主人模樣了。
陳小楠：“……”
這個大傻狗，我真的會謝。
米團聽着陳小楠內心的吐槽，立刻從桌下鑽出來，桌子邊露出一只狗頭，呼哈呼哈吐着舌頭：主人，米團才不是大傻狗呢，我看到帥哥高興呀！
陳小楠就看到桌對面的場景，一人一狗，全都眼巴巴望着自己。
這畫面，怪可愛的呢。
陳小楠忙解釋：“呃……我這狗是薩摩耶，比較親人。它就是這樣，見着喜歡的人就自來熟，尤其喜歡好看的人。”她彎着眼睛笑，同袁奶奶說，沒留意脫口而出“好看”一個詞，成功引來吳畏意味深長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暗藏笑意，仿佛在說：哦，怪不得你想看我脫衣服的樣子呢。
陳小楠像被他眼神燙着了，臉也有點發紅，又去果盤裏抓花生，抓半天沒抓着，嗨，原是被自己吃光了。她只好又端起茶水，只管喝。
餐桌上熱鬧着，忽然，新郎韓彬劈開人群，帶着一個年輕的挨小妹妹過來。他人高瘦，西裝松垮地套在身上，有點沒撐起來，但畢竟今天是他的好日子，那瘦成一绺的臉上精氣神十足。
他過來跟餐桌上的衆人打個招呼，和陳小楠點頭致意的時候，兩廂都顯出點尴尬。畢竟，兒時被她扇巴掌的那一幕實在算不上美好。
招呼完一圈，韓彬雙手壓住身旁那個小妹妹的肩，把她往吳畏身旁推，“我這小表妹來晚了，讓她在這擠一擠，擠一擠。”
桌上的椅子原已經坐滿了，大家配合地開始挪動椅子，硬生生在吳畏旁邊挪出來一個空位來。陳小楠跟着擡起椅子，也往右邊移，落定了以後感嘆，還好，也不是很擠。
韓彬又叫服務員添了把椅子過來，在座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新郎官這是想給他小表妹牽線呢。
椅子搬來了，小姑娘笑着不語，人倒是顯出大方，就要坐上去，屁股還沒挨着椅子邊，卻見蹭一下，一只雪白白的絨團子從桌底下竄出來，碩大一只，屁股往下一沉，老神在在坐在了椅子上。
衆人：“……”
小表妹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發現是只薩摩耶，神情立時溫柔了下來，忍不住伸出手，拍拍米團的頭。
米團吐着舌頭，很是受用：小美女，雖然你很可愛，但是不行呀，帥哥旁邊除了我主人不能坐其他女生哦。
“這是誰的狗？”新郎韓彬發問，表情倒是和氣，語氣略有不耐。這一看就不是個會歡迎狗狗來他婚宴的主兒。
陳小楠登時心虛了，媽耶，她和韓彬真是八字相沖，就沒有合的時候。
“是我的。”她小聲道，迫于韓彬視線的壓力，擰起眉頭，對米團故作兇兇：“米團！快下來！”
陳小楠嘴上說一套，心裏想一套：幹得漂亮米團！就坐在那兒！千萬不要給她挪窩！
米團慢悠悠搖着尾巴，瞟一眼陳小楠，狗爪子牢牢抓着椅子邊，絲毫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陳小楠只好做出越發生氣的架勢來，氣沉丹田：“米團！快下來！你怎麽這麽不乖！”
內心OS：米團！你怎麽這麽乖？真是媽媽的寶貝兒！
米團在衆人不滿的眼神中，斜斜瞟着她：哼，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就利用我吧。誰讓我這輩子心甘情願被你利用。
米團的無動于衷還是叫新郎把不耐煩擺在了臉上來，“陳小楠，快把你的狗抱下去。”本身他就跟陳小楠結下過梁子，雖說都是童年舊事了，但只要是相熟的小夥伴，還總時不時拿這個來笑他，确實是跌份兒了。現在呢，又叫她的狗霸占着他小表妹的座兒，這不成心地跟他過不去呢嘛？
陳小楠咬咬牙，竟是對着韓彬來了句：“我也拽不動它。”真是的，就聽不慣他跟自己發號施令那樣兒。
這下子，新郎官臉色唰地就挂不住了，這個陳小楠，從小到大都慣愛跟自己做對。
小表妹見場面有點僵持，連忙拽了拽她哥袖子，“算了吧，我在別桌再找個位置，是一樣的嘛。”小姑娘說話輕聲軟語的，水靈靈的年輕妹子，誰見了都喜歡，怎麽忍心她這麽灰頭土臉地被一只狗擠兌走了？
“陳小楠！你搞什麽鬼？趕緊地把你那個狗弄下來！”
新郎官還沒發作呢，卻是王校長一聲低吼，把個陳小楠震得一哆嗦。
她氣不過女兒這麽不懂事，帶只狗來人家婚宴上，還要給新郎官添堵。本就已經被吳迪的兒子比下去了，現在她還這麽跌面子，這不明擺着告訴所有人，她王志英教子無方呢嘛？當衆打得她的臉，啪啪疼。
陳小楠是真心想讓米團下來了，王校長吼一吼，她內心都要抖三抖。
可米團是只“小畜生”，是只眼裏只有它主人的“小畜生”，它哪裏管得了人類那麽多的人情面子？反而昂起頭，瞪個眼，朝着王校長越發雄赳赳氣昂昂起來。
王校長見那狗一副挑釁的神氣樣兒，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手一揚，拍上桌子：“陳小楠！你給我聽到沒有？！”她拍桌子的聲音不大，也沒有在吼，可就是叫人聽着氣勢如虹。
陳小楠條件反射般的哆嗦，立馬就要起身去抱米團，卻別對面一道清澈的嗓音按下了勢頭：“沒事，我瞧着這狗挺可愛的，跟我很投緣，就讓它坐在這裏吧，也來沾沾你們喜氣。”吳畏開口，米團耷下個眉毛來，俯下身就往他懷裏蹭，吳畏甚至聽到它發出了委屈的哼唧聲：帥哥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行！哪兒有人給狗讓道的理兒？”王校長卻是不依不饒了，她就看不慣那只狗的死相，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樣。
陳小楠受不了王校長的當衆呵斥，她從來不是會顧及自己面子的人，再這樣下去，只怕更難聽的話她都會罵出來。
她苦着臉，推開椅子起身，米團感覺出她的低落，連忙乖覺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又重新鑽回陳小楠腳邊，貼着她蹭蹭：主人主人，對不起，我現在聽話了。
小表妹終于在吳畏身邊坐下。沒想到就這麽一個事，還插進一段風波來。韓彬總算是和顏悅色地走了。
陳小楠抓着筷子，對面小表妹已經和吳畏自如地攀談起來了，一笑皓齒明媚，那模樣，瞧着都落落大方。
可她還沒來得及自怨自艾，王校長就貼過耳朵邊來，眼睛看着地上那只狗，咬牙道：“今兒的事，回去再說。”
說？有什麽好說的？還能因為這種小事收拾她不成？
正腹诽着，全場的燈暗了下來，衆人響起一陣唏噓。婚禮即将開始了。
陳小楠坐在賓客席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婚禮的儀式也無非就是這樣，交換誓言、交換戒指、深情擁吻，俗套得很。她內心各種吐槽，可當看到新娘父親在舞臺上發言哭得泣不成聲時，她到底還是眼眶濕潤了。
正感動間，手機震動。
Vincent：你哭點還挺奇怪的
沒被新郎新娘感動哭，竟是被新娘父親感動哭。
陳小楠扁扁嘴，不自覺地按了按眼角。奇怪，他關注自己哭沒哭幹嘛。
楠楠自語：只是想起了我爸爸
楠楠自語：如果是送我出嫁，他肯定也會哭慘。不是舍不得，而是喜極而泣：我這個老閨女，終于嫁出去了。
說完，她還要發一個“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吳畏實在一個笑沒憋住，嘴角不自覺勾了勾。
Vincent：沒想到，你還會擔心嫁不出去？
楠楠自語：我不擔心，是我爸媽擔心
發完，她望着手機愣了會兒。舞臺上的燈光流連，光影不斷切換，她置于暗處，聽着周遭響起人們起哄聲和掌聲，新郎和新娘在舞臺上擁吻了起來。
這一刻，心裏到底受到了觸動。她只是憂心，自己這個性格呀……
楠楠自語：我只是擔心，不能和喜歡的人談一場戀愛
信息發出，她下意識在黑暗中擡頭，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燈光的暗處，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恰也直視而來。
陳小楠又慫了，心一顫。
媽耶，他應該、約莫、大概……不會胡亂聯想吧？
“汪！”桌子下又響起一陣狗叫，米團扒拉着爪子跑回吳畏腳邊，頭往上一拱，圓圓的腦袋頂着桌布，深情地望着吳畏：帥哥！我們小楠喜歡的人就是你呀！是你是你呀！
吳畏瞧着米團那熱望的眼神，嚴重懷疑，它莫不是真的愛上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