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012/木雲木夕

文氏看顧明一眼,心下了然。

他專挑這個時辰來請安,本就存了要将此事宣揚得阖府皆知的心思。

果然,還是覺得以前的妞妞給他丢臉了,讓他擡不起頭來做人,如今才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罷。

想到此處,文氏不動聲色地遠離了顧明半步。

顧母卻道:“老二性子沉悶,正該和七丫頭這樣的懵懂稚子多親近,沒準想開了,就願意成親了。”

文氏只得讪讪賠笑,“若果真如此,那倒是姩丫頭的造化了。”

被賦予了神聖使命的姜錦年:“……”

她又拽了拽顧戬之的衣袖,不依不饒道:“二哥哥?”

他還沒答她呢!

烏黑晶亮的鹿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少年迫于長輩們的視線壓迫,只得含糊嗯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顧母望着孫子離開的身影,嘆氣道:“二郎這孩子,性子倒是随了他二叔了,一般的不愛說話,不喜與人親近。”頓了頓,又看向小小的七孫女,眸光閃了閃,随即在心裏搖頭:她太小了,與半大的孫兒玩不到一塊兒去。

且小郎君一般也不喜與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一塊兒玩。

顧母也覺好笑,府裏乖巧懂事又伶俐的孫女多的是,她怎麽會把希望寄托在七丫頭身上呢?

顧明忙安慰了顧母一番,陪着說了兩刻鐘的閑話,待府上其他小輩陸續來昏定,一家三口這才回薰風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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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院子裏的石燈柱已經掌了燈。

顧明伸手去牽文氏的手,被文氏躲開了。文氏還兀自生着悶氣呢。

姜錦年走在最前面,文氏牽着她。

她透過地上的影子看到了那一幕,想着父親今日貼心給她準備書匣子,對母親也是有感情的,便決定幫他一把。

她拉起父親顧明的大手,去牽母親文氏的手,自己則一矮身,往前頭鑽過去了。

她拎起緋色裙擺,邁着小短腿,噔噔噔往前跑了。

跑得太快,她差點絆倒,但她沒有回頭看,只笑得眼睛彎起來。

她是天底下最有眼力見兒的小棉襖了罷,姜錦年得意地想。

夫妻倆皆是一愣,望着小家夥跑沒了影,彼此對視了一眼。

文氏臉上一熱,要把手抽回來,卻被顧明抓得緊緊的,還一根一根與他十指相扣。

這天夜裏,姜錦年終于如願以償,可以一個人睡覺了。

當然,白果睡在外面的碧紗櫥值夜,以防小姐夜裏醒來,要人伺候。

姜錦年卻沉浸在系統裏看自己的重生直播間回放,看得津津有味,一直熬夜到三更,才睡覺。

翌日一大早,不僅姜錦年睡過頭了,就連文氏也睡過頭了。

急得團團轉的白果:“……”

二爺一定會生氣的!二爺生起氣來很可怕!

“奶奶——”

“姑娘——”

該起床啦!

聽到響動,文氏終于從睡夢中醒過神來。

文氏想到顧睿那張不饒人的嘴,忙從床上彈了起來。接過白果遞來的衣裳,胡亂穿了。

下床時只覺腰腿酸軟,不覺閉了閉眼睛,在心裏暗罵了顧明一句。

曠了那麽久,她身子才略好些,昨夜被顧明貪了好幾次,她又不好了。

文氏草草挽了個發髻,用玉蘭花型白玉簪固定住。

來到東稍間,把這會兒還撅着屁股賴床的姜錦年從被窩裏撈了出來,給她穿上衣裳。

接過白果遞來的熱巾子,胡亂給她洗了臉。

又給她梳了兩個小揪揪,用紅發帶綁了。

趁梳頭的間隙,白果喂了小主子一塊歡喜團兒。

不出半刻鐘,白果便提着書匣子,領着小主子,并雪鷗、瓊鴉兩個小丫頭,風風火火往擎松院去了。

看着她們消失在院門口的身影,文氏籲了一口氣,看了一下日頭,知道這會兒去念慈堂晨醒已是晚了,但還是得趕緊收拾一下,趕過去才行。

她都能想象婆母會在背後怎樣議論她了,文氏只覺得心頭湧起一股煩悶,不免對顧明又多了幾分不滿。

真的好煩他。

煩得文氏忍不住跺了一下腳。

一旁的白芷小心觑着主子的神色,走過來攙扶文氏,卻被文氏躲開了。

不知所措的白芷:“……”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眸光閃了閃。

昨日她給了老太太院裏的羅婆子一貫錢,要她在老太太跟前幫她美言幾句,若是成了,她也就不怕主子不喜她了。

念慈堂。

尤氏捧了香米飯恭敬遞給顧母,笑道:“七丫頭今兒要去二哥那兒開蒙,怎的要讀書了,反而連晨昏定省的孝道都忘了?小孩子家家的,貪睡也是常有的事兒,六丫頭也時常賴床,丫鬟婆子們三催四請都不管用,孫姨娘又是個沒用的鋸嘴葫蘆,還得我去叫她起床才起。只是,老三夫婦倆怎的也這般不知禮數,都這個時辰了,還不來給母親請安?”

這是顧老太爺在世時就定下的規矩,除了妾室不用日日來念慈堂請安,府上的小輩和四個兒子兒媳每日都要晨昏定省。

這其中,大兒媳永樂長公主又是唯一的例外。她高興來就來,不來也不強求。

畢竟,長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呢,按國禮,公公婆婆還得先給她行禮,然後才受長公主兒媳的家禮。如此一來一回,倒是不來,兩廂便宜。

顧母臉色發沉,不說話,接過顧敏遞來的牙箸兒,不輕不重地往八仙桌上一敲。

尤氏心髒緊了緊,閉了嘴。

顧敏也在一旁坐下吃朝食,她輕笑着岔開話題,說些桌上的食物好吃之類的閑話,顧母緊蹙的眉頭總算松散了些。

文氏到念慈堂時,尤氏正從堂屋退出來,妯娌倆迎面遇上,彼此寒暄兩句。

尤氏拉住文氏的胳膊,到廊庑下的一角,促狹笑道:“三嫂,你素來勤勉,今日來得這樣遲,想必有個緣故。”

文氏瞥了尤氏一眼,自然沒有錯過她眼底那抹不正經的笑意,不覺臉上一熱,抿了抿,推說身子不舒服,故而起遲了,也不與她糾纏,掙脫了尤氏的手,便往堂屋去了。

尤氏很想跟去看老太太怎麽訓斥文氏,往前邁出一步,歪着頭想了想,又扭身走了。

屋內,顧敏正陪顧母說話,“老太太,今兒天氣好,要不要去園子裏走走,散散悶?”

顧母薄薄的嘴唇翕動了下,起身道:“也好。出去曬曬太陽。”

文氏便是在這時進來的。

她曉得自己起晚了,婆母必定對她不喜,便對着顧母深深地行了個叉手萬福禮,口道:“老太太萬福。兒媳來遲了,還請老太太原諒則個。”

顧母掀起眼皮盯了文氏一會兒,不耐地嗯了聲,扶着顧敏的手,徑自往外走去。

文氏只覺得頭皮發緊。

顧敏看向文氏,沖她笑着颔首。

文氏抿唇一笑,回以颔首禮,忙轉身跟出來。

她身子有些虛,沒走幾步,就覺得頭暈眼花,她實在不想去,可她沒有勇氣,擔心婆母會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只得勉力跟着。

陽春三月,園子裏迎春花開得正豔,波光粼粼的池塘裏凫着兩只大鵝。

顧母往池子裏撒了一把魚食,引來一群争食的金魚和錦鯉。

顧母又不動聲色地敲打了文氏幾句,“獨木難成林,如今咱們定國府就老大一房有兒子,老二不願成親,你們三房又只得七丫頭一個,四房更是一連生了四個丫頭。”

“你素來是個好的,不必我多說重話。你們院裏的白芷,模樣出挑,行事也大方,開了臉,給老三收作房裏人罷。”

文氏心裏一沉,如墜冰窟。

婆母做主,要給丈夫房裏塞人,文氏作為兒媳,沒有拒絕的餘地。更何況,她嫁到顧家這麽多年,好容易才生了一個女兒,還是個癡兒,拖到如今才提納妾,她憑什麽拒絕?

“是。”文氏從牙關擠出這個字。

顧敏同情文氏,可她作為一個嫁出去的女兒,也不好置喙娘家的事兒,畢竟母親作為定國府的當家主母,考量的是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子嗣确實是個大問題。

大哥一房,真論起來,也就二郎和三郎是顧家的血脈,而二郎又不是個有壽年的孩子,萬一哪天殁了,偌大的定國府,也就三郎一個男丁,豈非面臨人丁單薄、子嗣不旺的後顧之憂?

于是顧敏岔開話題道:“二哥今兒要給姩姐兒開蒙,也不知是個什麽情形,老太太和三弟妹莫非就一點兒都不好奇麽?走,咱們去擎松院瞧瞧去。”

“有甚可瞧的!”顧母不以為然,“七丫頭才多大?又傻了三年,本就比尋常孩子起步晚,還能一夕之間變成文曲星下凡不成?府上一堆事兒等着我處理呢,回去罷。”

文氏想着小家夥聰明伶俐的模樣兒,挑了挑細眉,心裏憋着一股子郁氣,勢要打一打婆母的臉,便大着膽子道:“老太太,姐姐說得有理。二哥性子冷清,平日裏總把自己關在擎松院,咱們今兒個正好得了機會,去瞧瞧他,也是名正言順,想來二哥不會說什麽的。兒媳也正擔心姩姐兒蠢笨,惹二哥不喜呢。”

顧母擰眉不語。

顧敏一向爽朗慣了,直接拉了顧母就往擎松院去,顧母無法,只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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