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063/木雲木夕

姜錦年腦補了一圈,自己被永樂的人抓走,秘密處死,扔在亂葬崗的情形,只覺不寒而栗。

她很不想去外面逛燈會。

但六娘想去啊,她也很想拉着小七娘一塊兒去玩。

六娘磨了姜錦年很久,顧明也鼓勵女兒出去玩兒,還說:“爹爹會寸步不離地跟着你。姩姩,你就放心玩兒罷。”

就連許多年不去燈會的二爺顧睿也讓她去,“姩丫頭,你莫怕。有二伯在呢。二伯會看着你,拐子近不了你的身。”

文氏這一段身上不好,有些咳嗽,她也有些憂慮,只是不曾說出來。見人人都想讓女兒去玩兒,她也願意讓女兒高興,便道:“姩姩,你讓你爹牽着你。人多的時候,讓你爹抱着你,千萬別擠散了。”

尤氏則勸文氏一起去,“三嫂,你身子弱,時常身上不好,正該趁此機會,換上白绫襖子,咱們一道兒去走百病。包管你走完回來,腰不酸腿不痛,今年生個大胖小子。”

文氏心念一動,去走走病也好,便答應一起去。

姜錦年見父母都去,她只好也跟着一道兒去。

她也是想借機看看,永樂登基之後,是否會網開一面,高擡貴手,不對她這個親侄女趕盡殺絕,放她一條生路。

若她當真還要繼續斬草除根,那她只能借此機會把事情鬧大,引起長輩們的重視,把她護好。

畢竟,憑她現在的年紀,單靠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鬥不過心機深沉,心狠手辣,且如今已是大亨朝一言九鼎的女帝的。

京城的花燈節是最熱鬧的,火樹銀花,寶馬雕車,暗香盈盈,燈火徹夜不眠。

舞龍舞獅,雜技雜耍,猜燈謎,路邊攤賣各色各樣的小吃,讓人目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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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年提着一顆心,像是一只謹慎的兔子,瞪着兩只葡萄似的大眼睛四處看,生怕漏過了一絲一毫的蹊跷之處和可疑之人。

一開始她還真發現了兩個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人,似乎在跟蹤他們,可走着走着,那兩個人又不見了。

後來,二郎和殷複猜燈謎,贏了兩盞燈,一盞兔子燈,一盞荷花燈,他們都拿來要送給姜錦年。

姜錦年只想要二郎給的兔子燈,見六娘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那盞荷花燈,只好都收了,把荷花燈給了六娘。

六娘很是滿足,道了謝。

姜錦年擺擺手,“不謝。六姐姐謝殷表兄就好了。”

被駁慣了面子的殷複無奈一笑,伸手就要去捏姜錦年的小臉蛋,吓得小丫頭忙躲在二郎身後。

手又一次落空的殷複:“…………”

一旁的大娘笑道:“殷表哥,七丫頭這脾氣也是怪得很,你對她這麽好,她愣是不領情。錢照收,飯照吃,東西照拿,就是不肯同你親近。你和她,莫不是八字不合?”

顧明不明所以,笑道:“姩姩,殷世子是喜歡你才逗你玩兒呢。”

二爺顧睿卻笑道:“男女有別,姩丫頭做得好。”

二郎垂眸看了一眼小丫頭抓握在自己腰間的小胖手,眉心抽了抽。

一行人沿着燈火輝煌的燈市往前走去,街上全是人,摩肩接踵。定國府派了一小隊護衛緊緊跟着,普通老百姓一看他們家這麽大的陣仗,都不免偷瞄幾眼,主動讓至一旁。

路邊小攤有賣豆面燈的,大娘等人見了,各買了一盞,姜錦年也得了一盞公雞形狀的豆面燈,掏錢的是三爺顧明。就連文氏也得了一盞小狗形狀的面燈。

姜錦年聞到一股霸道的油香味,烏溜溜的眼珠子落在剛炸出鍋的油錘上,咽了咽口水。

二郎瞥一眼小丫頭,淡聲問:“你想吃?”

姜錦年點頭。

二郎便給她買了一份油錘,小丫頭道了謝,把手上的兔兒燈和豆面燈遞給二郎,接過油錘,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她又給母親文氏、父親顧明各分了一個,六娘也得了一個,最後剩下兩個,她戳了一個踮起腳尖努力遞到二郎嘴邊。

“好吃的,二哥哥也嘗嘗。”

二郎一怔,他對這些小吃并不在意,本想拒絕,卻在聽到殷複誇張地說“二郎不愛吃這個。好妹妹賞了我罷。你今晚可是傷着我的心了”時,改變了主意,張嘴一口咬住,慢條斯理地吞咽了下去。

與此同時,姜錦年把最後一個送進了自己嘴裏,嚼吧嚼吧打了個飽嗝。

殷複眼角抽了抽,捂着心口,擡手指指二郎和姜錦年,食指顫了顫,“二郎,七妹妹,你、你們怎能如此對我?我為你們花了多少銀子,你們竟連一個油錘也不舍得給我吃?你們的良心呢?”

任誰看都有演戲的成分。

衆人只是笑。

文氏見狀,忙笑着又買了一份,給殷複,“殷世子,你別跟姩姩一般見識。這丫頭,也不知怎的了,許是怕生,等厮混熟了,她就不會這樣護食了。”

殷複比二郎還要不在乎吃不吃油錘,他只是想借此機會拉近和姜錦年的距離罷了。

也不知怎麽了,小丫頭對他敵意大得很,似是厭惡他,又似是怕他。可他們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面。

好在她還小,他還有機會親近她,讓她放下戒備,慢慢接納他。他有的是手段和耐心。

果然,他偷觑了一眼小丫頭的神色,發現她也在偷笑,笑得酒窩都出來了,好看得不得了。

在一處石橋邊的空地上,紮了一個鳌山,是由千百個彩燈組合而成。燈火輝煌,流光溢彩,美輪美奂。

許多人站在橋上賞燈,也有人在柳樹下相約,月明星稀,笙歌陣陣。

永昌伯爵府的人也出來游玩,正好在橋上遇見。

徐大姑娘徐霜婳被人擠了一下,旁邊的顧二爺顧睿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二人四目相對了剎那。

站在姜錦年的角度,只覺心裏咯噔了一下,暗道,完了,這大概就是天定的緣分了罷。

尤氏和文氏也覺得他倆的親事有戲,便約了徐霜婳的大嫂周氏一起走百病。三爺顧明和四爺顧眺自覺留下來礙眼,便招呼着一衆子侄往前頭去了,只留下二郎顧戬之和姜錦年陪着。

懂事的六娘還沖小七娘眨眨眼睛。

顧明不敢大意,點了兩個護衛跟着女兒,他們也不敢離得太遠。

衆人忽然一下子散去,兩個當事人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

徐霜婳還沉浸在眼前的男子為何突然能站起來了的巨大沖擊中,他方才扶她的溫熱觸感,結實的手臂蘊藏的力量都還留在她的心上,揮之不去。

她捏緊手中的繡帕,往旁邊挪開半步,卻被洶湧的人潮擠得往顧睿身邊貼了貼。

顧睿雖板着一張俊臉,卻擡手替她擋了擋,為她隔出一方安穩的空間。

徐霜婳面頰發熱,輕輕道了謝,又看向一旁正懵懂望着他倆的二郎和小七娘,咬了咬唇,臉燒得越發厲害。

姜錦年在心裏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叉手道:“給徐大姑姑拜個晚年。”

說完還輕踹了二郎一腳,示意他也跟上。

二郎抿了抿唇瓣,垂眸看了小丫頭一眼,沒吭聲,亦叉手見禮,給徐霜婳拜了年。

徐霜婳紅了臉,笑着點頭哎了聲,又從腰間的荷包裏取出兩個海棠花金锞子,一人給了一個,腼腆道:“祝我們七娘平安順遂。二郎康健長壽。”

姜錦年道了謝,又看了自家二伯一眼,見他正蹙着眉不知在別扭些什麽,便拉了二郎的衣袖,兩人到河邊看人家放花燈玩兒去了。

見只剩下他們二人,徐霜婳心髒突然怦怦跳起來,沒話找話道:“今晚月色真美啊。”說着她往橋邊走了兩步,擡頭仰望了一下蒼穹皓月。

夜裏有寒風吹過,可她卻覺得渾身燥熱,也不知為何,她竟如此緊張。

身旁的男子始終沉默,她拿不準他到底是何心意。先前他拿兩匹妝花緞拒絕了她,可把她氣壞了。她堂堂永昌伯爵府嫡女,長得又不差,除了年紀稍微大了那麽一點兒,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任何地方配不上顧睿。

更何況,定國府有爵位的還不是顧睿。

更遑論,他顧睿還是一個斷了一條腿的廢人。

他憑什麽看不上她啊!

她很生氣。可是兩匹上好的妝花緞,又令她冷靜之後不免多想。這人既然沒看上她,為何還要送這麽貴重的妝花緞,顯見得,他自己也覺得這麽做欺負人,故此舍得用好東西來打發她。雖然這種安撫,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個道理,但他還是這麽做了。這又不禁令她在心裏暗自揣摩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該說不說,定國府的四位爺,模樣都一水兒的俊朗,尤其二爺顧睿,許是在戰場上厮殺過的緣故,眉眼深邃,側臉輪廓硬朗,不愛笑,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

定國府的長房兒媳永樂長公主,如今已登基為帝,是大亨最尊貴的人。定國府的門檻也跟着水漲船高,想跟顧家攀上關系的人多如牛毛,但顧家第三代的小輩們還沒長成,唯一的空缺便是顧家的三位爺。

三爺和四爺早已成家,只能往他們房裏塞妾室,二爺顧睿卻還沒成親,女兒嫁過來可是要做正頭娘子的。因此,好多有适齡待嫁的女兒的人家,都盯上了顧二爺這個香饽饽,只等出了宵便請冰人上門做媒。

前幾日,顧母打發人送了厚禮到永昌伯爵府,拜年。雖未明說結親之意,可永昌伯徐懋和大娘子聶氏都品出了顧家想同自家結親的意思。

徐霜婳心裏七上八下的,她既盼着是,這樣她就能一雪前恥,又盼着不是,如此她也不必嫁給一個瘸子,她還是很害怕的,雖然那個人臉長得很好看,可下半身醜陋也是白搭。

她沒有料到,今夜會這樣與他撞見。

她更沒料到,那個人站起來的樣子是如此俊美,身上有一股淩厲野性的氣魄,令人不自覺就想臣服。

她的心裏好似住了一頭活蹦亂跳的小鹿,就連呼吸都失了分寸,她聽着自己說出來的亂七八糟的話語,耳根紅透,心裏暗自懊惱不已。

徐霜婳,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沒事扯什麽月亮好美這種浮言浪語作甚!

她雙手捧腮,想用指尖的涼意讓自己滾燙的雙頰降溫。

卻不知顧睿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他嗓音低沉暗啞道:“嗯!”

壓根沒想過會得到回應的徐霜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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