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071/木雲木夕
七娘愛財如命的名聲在定國府內是無人不知的,三郎自然也是知道的。
“七妹妹,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實在是難受得很。若父親回來,見到家裏變成這個樣子了,該有多傷心呀。”三郎神情萎靡道。
姜錦年看一眼三郎,忍不住在心裏嘆一口氣,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顧戬之目光落在少女輕拍三郎的柔荑上,微怔。
姜錦年拽了一下二郎的衣袖,示意他過來。
二郎咳起來,用帕子掩住口鼻,漆眸掠過一抹遲疑,淡聲:“你倆商量着辦就行了。”
姜錦年一怔,深看二郎一眼,見他面色微紅,眉頭皺起來。
乍一看,白裏透紅,瞧着氣色不錯。可她走近了,踮腳,擡手一探他的額頭,才驚覺他正發着高熱。
“二哥哥,你起高熱了。”
少女微涼的手掌覆上的那一剎那,二郎閉了閉眼睛,只極輕地唔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錦年命兩個婆子把大房的東西擡去知柏院,三郎先扶二郎回去。
她自己則得了顧母的許可,拿了鑰匙去庫房取藥材。
姜錦年讓婆子在外面等着,自己進了庫房。
她尋思着抄家流放的旨意不日就會下來,不如趁這會子沒人多藏一點東西,這些東西堆在庫房裏吃灰,可要離了這裏,以後再想要這樣的好東西,怕是不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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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樣東西不得花錢買。
于是,她走到一排排的置物架前,扁着嘴上下打量了一圈,挑一些日常用得着的東西。
她看一眼器皿架,上面整整齊齊擺放着各色各樣的杯碗碟盤,金銀器物,陶鍋鐵鍋等,眼睛登時閃閃發亮,心念一動,整個置物架咻的一下消失了,出現在了姜錦年的空間裏。
绫羅綢緞,棉花,各色皮毛,收!
鬥笠蓑衣,油紙傘,木屐,收!
香料,收!
藥材,收!
茶葉,收!
閑置的各色屏風,細草紙,被褥,火折子,蠟燭等物,統統收收收!
片刻之後,姜錦年看着幾乎要被她搬空的庫房,彎了彎唇角。靠近窗戶的兩排架子她沒動,只象征性地取了一些她覺得用得着的物件。
走出庫房,姜錦年把鑰匙交給婆子,捧着一個裝了藥材的雕花木盒,直奔知柏院。
她迅速給二郎熬上了藥,讓小厮看着爐子,進屋和二郎、三郎商量轉移財物一事。
二郎躺在床上。
三郎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看向進來的七娘,無精打采道:“七妹妹,你總算來了。你快說說,你有什麽好主意?”
姜錦年沒有賣關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藏在家裏,便是掘地三尺,也遲早會被人找到。不如藏到誰也想不到的地方去。随便找一處密林深處,咱們挖個坑,把這箱東西埋了,假作一個無名氏的墳茔。咱們做個标記,除了咱們,誰也找不到。”
三郎:“沒必要這麽麻煩罷?實在不行,存放到姑母家去。姑母是信得過的。”
“那姑父呢?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姑母他們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姑母平日裏回家可勤快了,今日都這個時辰了,姑母可是連個影子都還沒見着,便是姑母不能親自來,那打發個婆子過來問一下,總不是難事。”姜錦年道。
三郎一噎,眉宇間凝重起來。
“就依七妹妹所言。”二郎一錘定音。
“行。我回去和爹娘說一下。我們房的那箱東西也一起。”
姜錦年回到薰風院,對父母說了這個打算。
顧明:“也行。我和你娘商量過了,拿一半存放到你外祖家去,剩下的一半,就照你說的,找個地方埋起來。”
姜錦年點頭,“爹爹,咱們得動作快點兒!最好今天就把事情辦妥了,免得夜長夢多。”
顧明點頭,“好。”
姜錦年提醒道:“阿娘,得貼身藏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縫在衣服夾層裏面,不會輕易被搜了去。”
文氏咬唇,一颔首,“知道。”
于是,定國府前後腳派出了四輛馬車,往四個不同的方向駛去。
一處人煙罕跡的密林,幾只烏鸫振翅掠過。
三郎和姜錦年用鐵鍬挖了一個大坑,把兩個箱子埋了進去,僞裝成一處新墳。
兩人在附近的樹上做了記號,正要離開之時,小金忽然提醒道:“宿主,檢測到有人在跟蹤你們。”
姜錦年心裏一咯噔,完了。
只要他們前腳離開,後腳這價值五萬五千餘兩的財物就會被人起出來。
不行,絕不能讓永樂這個壞人得逞!
“是誰?”姜錦年在心裏問道。
“是定國府上的侍衛賴二。”小金道。
又是他!
于是她佯裝肚子疼,要方便,讓三郎先回馬車回避一下,自己則悄悄挖開了剛蓋好的土堆,将兩個箱子全都收進了空間,再将土重新填好。
見她回來,三郎關切道:“沒事罷?”
姜錦年讪讪一笑:“沒事。回罷。”
回到知柏院,二人遇到了送錢來的殷複。
姜錦年沖床上的二郎一颔首,示意他事情已經辦妥。
“七妹妹,這五百兩銀票,你先拿着用,不夠再跟我說。”殷複從袖袋中取出一個紅封,遞給姜錦年道。
姜錦年呆了一呆,倒是沒料到殷複會在此時登門,接過紅封,取出銀票看了眼,福了福身:“多謝殷表兄。我給你寫張借據罷?”
“不用。七妹妹的人品我信得過。寫借據就外道了不是?”殷複笑吟吟道。
姜錦年抿唇一笑,沒有回答。
殷複看了一眼三郎,同他聊了幾句,嘆息道:“此事甚是棘手啊!只能靠你們幾個陛下親生的孩子去求情,或許尚有一絲轉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此事陛下不擡手,定國府怕是危矣。”
三郎起身,“我這就去找大哥、大姐和二姐,我們一起入宮求情。”
“去罷。”殷複道。
三郎走後,殷複又道:“七妹妹,我有話對你說。”
他示意姜錦年跟他出去說。
姜錦年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二郎,“殷表兄,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罷。”
“也好。”殷複來回看一眼二郎和七娘,似是有些難以啓齒,“我想着,七妹妹還沒有說親,萬一這府上遭了難,七妹妹豆蔻年華,恐怕要遭罪,不若你我假成親,如此便可免遭牽連。”
“我知七妹妹一向不待見我,我亦不是七妹妹心目中的良人,你放心,這只是權宜之計。三五年後,等風頭過了,你年華正好,若想和離,我便還你自由身,你看如何?”
姜錦年看殷複一眼,心裏仍是忍不住冷嗤,若非她是重生的,她恐怕早被這人騙得團團轉了。
無利不起早。
他堂堂一個浔陽侯世子,風度翩翩,金相玉質,犯得着犧牲自己的姻緣來幫助她麽,她不過是他的姨表親隔了房的堂妹而已!
他明知自己對他不喜,還這麽上趕着,若非為了更大的利益,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他愛慕她!
不過後者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兒!
因為前世他可是親自下令賜死了她!
二郎墨黑眸光閃爍,靜靜地看着少女的眉眼,用力捏住了修長的指骨。
一室靜默,只有滴漏的聲響打破了絕對的靜谧。
姜錦年後退半步,鄭重一福身,“多謝殷表兄的好意。但我不可能棄我的爹娘不顧,不論發生什麽,我都要和他們在一起共同面對。”
殷複似是早就料到少女的答複,并沒有很失望,只是道:“只要你需要,随時來找我。”
府裏人心惶惶,都在為自己的前程奔忙,等着最後的判決。
盡管知道大事不好了,可所有人都暗中祈禱或許會有轉機。
只要宮裏那位顧念夫妻之情,顧念母子之情,高擡貴手,興許就能放定國府一馬。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也有三斤釘。定國府便是不如從前了,到底家底豐厚,還能撐十數年好日子呢。
直到梅洛帶着一隊錦衣衛和抄家的聖旨氣勢洶洶而來,徹底擊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包括文氏在內。
安榮堂內。
梅洛沉着臉睥睨了顧家三位兄弟一眼,念道:“顧睿、顧明、顧眺聽旨!”
顧睿、顧明、顧眺惶恐跪下接旨。
“罪臣顧瞻剛愎自用,致使大亨十萬将士埋骨他鄉,北疆無軍可守,瓦剌長驅直入,此罪一。又貪生怕死,投敵叛國,此罪二。二罪并罰,罪無可恕。今革去顧瞻的官職和爵位,貶為庶人,一旦抓捕,絞立決。”
“顧睿革職。”
“顧家人全部流放貴州石城,顧家成年男丁服役三年,非召永世不得離開,即日啓程!欽此。”
梅洛下令:“将前後左右所有門全都堵上,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
一時之間,亂哄哄,仆從們四散奔逃,到處都是搶奪財物,打砸瓷器的聲音。
忽然賴二走到梅洛跟前,得意洋洋道:“啓禀掌印,今兒上午三郎和七姑娘偷偷運了兩箱子金銀財寶出去,埋在一處密林,小人親眼所見,願帶人去挖出來獻給掌印。”
梅洛看向錦衣衛指揮使王基,“你們一起去。”
王基和賴二領命退下。
顧明眸光閃爍,額間冷汗涔涔。
結果到了密林,挖開一看,卻是空的,裏面什麽也沒有,這讓賴二傻了眼。
“怎麽會這樣?怎麽沒有了呢?”賴二喃喃。
王基揚手給了賴二一個大耳刮子,“抓起來!”
賴二慌了,大喊冤枉。
王基又踹了賴二一腳,“你他娘的害老子!你不吐出這兩箱金銀財寶,就甭想出诏獄的門!诏獄裏別的沒有,有的是能撬開你嘴巴的手段!”
賴二急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怎麽也想不通,兩箱金銀到底是怎麽沒的。
真是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