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禪院甚一(11)+結局

禪院甚一(11)+結局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傍晚,禪院甚一在百貨公司的珠寶店挑選聖誕禮物。今年直哉生日時他送她了一件羊絨大衣,要搭什麽樣的珠寶才好?珍珠耳環說不定很适合,可是那家夥應該會更喜歡鑽石吧……等等,粉鑽的耳墜是不是幾年前她就有了?挑到最後眼花缭亂,好不容易終于做了決定結賬離開,隔壁化妝品店門口的店員又纏上來,向甚一極力推銷男士香水。

“今後就是男性也要為女人用心打扮的時代了。先生,要不要試試看這款,您可以免費拿一個樣品。”瞧這經驗豐富的店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硬是塞過來一個小瓶噴霧,“女朋友會喜歡的。”

“不會喜歡的。”甚一條件反射性地回答。不會喜歡的。會喜歡嗎,會嗎?

回到家發現自己院落的燈一律全部開着,他立刻知道是直哉不請自入。次卧裏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從小時候玩伴送的賽車玩具到過時不再穿的衣服,那裏堆滿了堂妹自己房間裝不下又不願扔的雜物。這件事倘若被其他人知道,肯定會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奇怪,事實上甚一自己也這麽覺得。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個人沒有我不行】,但也許真相卻是【我不能沒有這個人】。無論這家夥出了任何狀況,自己肯定要第一時間趕去她身邊,用這種心态實在是沒辦法和女人踏進婚姻的殿堂啊。

“喂,”他敲敲房門,“我要睡覺了。”

“很快就好了,給我半分鐘!”一陣悉悉索索過後,門被打開了,直哉一邊深呼吸,一邊調整着黑色和服的腰帶走出來。“老爸準備切胃那會兒定做的喪服怎麽這麽緊,難道最近吃得太多了?”

“那之後又沒長過個子,肯定是因為胖了。”甚一毫不留情地說,“為什麽要找喪服?”話音剛落他就反應過來,不該提這種蠢問題。

“還不是高層的那群白癡,”直哉攤開兩手,很無奈的樣子。“他們讓我負責給夏油處刑。”

假如不用直哉那種粗暴的腰帶系法,其實十年前的喪服應該能穿。甚一院落的房間是西式裝潢,因為直哉說和式已經看得夠膩了,去年她接手經營的商鋪盈利率剛有點起色,賺的錢馬上被這家夥就這麽大手筆地擅自拿來翻新他的院落。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正研究該怎麽處理腰帶,聽見背對自己的直哉說:“我啊,最近老是想和誰聊聊夏油的事,說說他是個怎樣的人,喜歡什麽樣的電影,如果沒有走上詛咒師這條路又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可能性……”

不想聽,他不想她講別的男人的事。明天吧,明天再說——甚一好想這麽告訴她,然後把燈關了,徑直上床睡覺。哪怕什麽都不說,用這種行動本身回複她也行,可是直哉往後一倒,把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累壞了,我的人生超負荷了。”

“因為要處決前男友?”

“也不全是啦……我現在就是超級想撒嬌嘛。甚一,你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哥哥喲。”

“哦……”

“甚一也是我心目中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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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什麽東西啊。”

“不止如此,甚一還是我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阿姨——”

“請問我是會多重影分身嗎?”

“——所以我才會總是這麽想要撒嬌。”

“……既然你希望的話,那就和我聊聊吧。”

“唉,什麽詛咒師,什麽殺光非咒術……如果是十六歲時的我的話,大概會覺得無所謂吧,才不在乎男朋友是詛咒師還是恐怖分子呢。不過要是他敢半夜轉洗衣機,或者馬桶圈忘記放下來的話,我絕對不饒恕他。現在二十六歲的我不這麽想了,男人又不是不小心摔在地上的蛋糕,沒碰到地面的部分還能吃,不行的啊。男人是水果呀水果,不管看起來好像有多新鮮,但凡有一丁點劃痕,裏面就會很快腐爛。我想認認真真地和某個人講講和夏油的事情,如果被當成八卦笑話聽,我肯定會氣得掉眼淚,可能還會動手殺人。但是如果聽的人态度太嚴肅了,我反而會覺得難為情,所以還是算了吧。”

直哉的表情逐漸消退了笑意,甚一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把她的情感掬在手心。然而直哉突然坐起身,在空氣中仔細嗅了嗅。

“你噴香水了?”

“……不好?”

“沒有呀,很合适,我喜歡。”

“哦。”

過幾天就去百貨公司把正裝買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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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漫畫咖啡廳前】

禪院直哉:(惡聲惡氣)你來這裏幹嘛,這是計劃發起恐怖襲擊的人該來的地方嗎?

夏油傑:請問恐怖分子應該做什麽,在家舉鐵深蹲磨練筋骨嗎?我是來找你的。

禪院直哉:又沒有和你約好。來找我的人居然比我到得還早,這算什麽?救護車先開到樓下等着住戶突然腦溢血麽。

夏油傑:我是救護車?嗯,那樣也可以吧。如果我是救護車的話,直哉又是為什麽突然腦溢血呢?

禪院直哉:我才沒有腦溢血!

夏油傑:你是來見我的。

禪院直哉:少來,你現在的眼神又變成無賴派了,是打開了觀衆看膩了的爛俗深情男人的開關了。(作勢舉起兩指插他的眼睛)給我立刻關掉!

夏油傑:(笑着)

禪院直哉:我上了這家咖啡廳的黑名單。

夏油傑:嗯,看到你和悟的照片貼在牆上。

禪院直哉:進不去。

夏油傑:陪我在店外的長椅坐坐吧。

禪院直哉:……好。

(兩人并肩坐在長椅上,一陣沉默。)

夏油傑:我知道這麽說你會不高興。我喜歡你,還是喜歡着你。

禪院直哉:我沒有不高興,畢竟我也喜歡你啊。

夏油傑:(驚訝地望着直哉)

禪院直哉:但是,我對把理想和其他人看得比我更重的男人不感興趣。

夏油傑:……

禪院直哉:再說了,單相思的喜歡本來就是在原地滾來滾去。有時候覺得很重要,嘗到了好吃的就希望和對方分享,碰到了有趣的東西會覺得對方也在這裏該多好;有時候又完全無所謂。俗話說不要在深夜思考事情,應該起床後吃完早飯再慢慢想。其實不該在深夜相會的,不該坐在一起,不該說什麽喜歡不喜歡。

夏油傑:我們兩個之間,沒有誰在單相思。

禪院直哉:有差別嗎?反正不重要,你對我來說是如此,我對你而言也是同樣,都有其他的要緊事情排在前面。

夏油傑:……我有的時候會想,人和人究竟為何相遇。

禪院直哉:沒有什麽為什麽,都是純屬偶然。如果我沒有因為差點殺了兄長被父親扭送進高專,現在我們也就是陌生人而已。彼此就是姑且聽說過彼此名號的咒術師,僅此而已。

夏油傑:(苦笑)偶然……用命中注定形容的話,會不會更好聽一些?

禪院直哉:随便你怎麽說,許多事情就是講究時機。比方說要是你殺了父母以後先來找我,沒準我就會跟你走。假如你是那之後幾天來見我,因為肚子裏寶寶的緣故或許我也會和你走。還好沒有,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送死。你不會贏的,你會死。

夏油傑:我絕對不會讓你被殺。

禪院直哉:那就是最終到頭來還是要丢下我。你一個人去送死倒是無怨無悔了,那其他人呢?你收留的那對雙胞胎呢,她們怎麽辦,為了你衆叛親離的我怎麽辦?哦,別誤會,我只是順便替平行世界的自己問一下。

夏油傑:……就算沒有我,你肯定也可以過得很好。

禪院直哉:什麽沒有我你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其實不就是‘我沒有你也可以’嗎?結果在平行世界你還是這幅老樣子,和抛下我扭頭就走的那個家夥根本沒差別。(嘆氣)上次見面的時候,你問我對未來有什麽期望。

夏油傑:是有這麽一回事。

禪院直哉:我希望……(轉身,正臉面對夏油)希望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健健康康。

夏油傑:(躲避視線)抱歉。

禪院直哉:不要說抱歉。

夏油傑:對不起。

禪院直哉:也不是讓你改成對不起——這話十年前就說過了。

夏油傑:只有這個做不到。

禪院直哉:啊啊,早料到你會這麽講,都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卻還是沒用。雖說比起正派但是冷冰冰的男人,呆呆傻傻卻體貼入微的類型要更好,你這種完全就是單純的笨蛋吧?

夏油傑:搞不好就是這樣。

禪院直哉:實話告訴你,高層要求我來做你的處刑人。

夏油傑:嗯。

禪院直哉:天要亮了。

夏油傑:嗯。

禪院直哉:霧氣很濃呢。

夏油傑:我死的時候一定會下起大雨。

禪院直哉:(覺得莫名其妙)

夏油傑:沒有下雨,所以今天我不會死。

禪院直哉:要是你真能這麽想,那也挺不錯的。

夏油傑:會記得我嗎?如果死了的話。

禪院直哉:初戀就像襯衣上的咖啡漬,再怎麽洗總是會留下痕跡。何況是你這麽能給人添麻煩的家夥,想忘掉也很難吧。

(兩個人繼續無言地在坐了一會兒。)

禪院直哉:(率先站起身)再見。

夏油傑:(沒有動)一會兒見。

【清晨·漫畫咖啡廳前】

(霧散了,朝陽下的長椅上已經沒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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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醫務室】

真希:(頭別向一邊地躺在床上,對着牆說話)才不需要你這家夥來搭救。

直哉:(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頭)哪裏是我樂意的,誰會為了根本都不熟的親戚差點被走火入魔的前男友幹掉啊!要不是叔母雙膝下跪懇求我救救她那個離家出走的女兒,你以為我會管你的死活?

真希:(冷笑)不是說我是家族的恥辱,早知道就不生我了嗎,現在又來這一套……好痛!(捂住額頭)幹嘛打我?!

直哉:這種話誰家的父母都會說,真的往心裏去才是傻瓜呢。我媽要是現在還活着,搞不好也是這樣。

真希:(感到疑惑)

直哉:你老是穿這麽短的裙子是打算當坐臺女郎嗎,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真希:……

直哉:你打這麽多耳洞像什麽樣子,傷風敗俗,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真希:……

直哉:你都多大年紀了還不結婚,也不知道替我們做父母的想一想,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真希: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直哉:小真希,你不是放話說要成為當主麽。其實以前也有那麽一個人,和你一樣被稱為禪院家的恥辱……

真希:然後他通過不斷錘煉自身,最終成了當主?

直哉:然後他死了。

真希:……好爛的故事。

直哉:但是他很強,強到我曾經期待有一天他會回來把禪院家毀掉。唉,說來真是挺可惜的。你嘛,你跟他比差得遠呢。

真希:(下了決心)我,禪院真希,會變得很強很強,然後把禪院家摧毀。

直哉:哦哦~那等老爹死了,我就坐在當主的位置上等你。(站起身,揮手)讓人期待★贗品之間的對決☆大打出手★(哼着奇怪的小調走開)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一角】

夏油傑:……都最後了,你好歹說些詛咒的話吧。

禪院直哉:(從圍牆跳下來)敘舊結束了?那接下來就是處刑時間了。

夏油傑:我在等你。

禪院直哉:看在初戀的份上,姑且聽你說幾句遺言。

(兩人開始隔着五條悟對話。)

夏油傑:攢下來多餘的資金,我請人洗了幾遍……

禪院直哉:你其實想說的是差遣猴子洗過幾遍吧。

五條悟:…………

夏油傑:哈哈,是哦。錢已經打到你的戶頭上了。

禪院直哉:好耶!正好我最近想再買臺跑車,光岡大蛇就不錯。

五條悟:…………

夏油傑:美美子和菜菜子就拜托你了。

禪院直哉:果然天下沒有可以白拿的好處。要是不乖乖上學可以揍她們嗎,早戀的話可以狠狠教訓她們嗎?

五條悟:…………

夏油傑:按你自己的方式來教育吧。

禪院直哉:就這些了吧,我要動手了。(笑眯眯地,可愛得毫不留情)別擔心,在這個位置用力把頸椎掰斷,只會痛那麽一下。

五條悟:…………

夏油傑:最後一個問題。

禪院直哉:嗯?

夏油傑:咖啡漬洗不幹淨的襯衣……會有一天扔掉嗎?

禪院直哉:不會的,我打算好好地燒掉,和小文的骨灰放在一個盒子裏。

五條悟:(問直哉)誰是小文?

夏油傑:好,那就和小文一起。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跟我這個陌生人同住啊。

五條悟:(問夏油傑)誰是小文?

禪院直哉:不清楚,到時候你問問她。

五條悟:誰!是!小!文!!?

【次日·某新建的衣冠冢前】

(白發男子在墳前獻花,女人站在旁邊擡頭看天。)

禪院直哉:今天也是一個超棒的晴天。(對墓碑做了個鬼臉,笑着)真是活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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