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活了十幾載,阿彩從來沒有聽過這般無禮的請求。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呆坐着,待到沈昭握住她的手,将繩索剛在她的手中,他的聲音不疾不徐響起時,“普通的結扣可綁不住我,我教夫人一個結扣綁住我,夫人不想學嗎?”

沈昭心情極好,随手将阿彩手綁住。

阿彩回過神,低下頭,她的手腕上多了個蝴蝶結,打的格外漂亮對稱。

可再是漂亮對稱,那也是将她的手給綁住了呀。

“你,你要做什麽?”阿彩不敢相信。

“你反向轉動手腕,試試?”沈昭點了點下巴,讓她嘗試。

阿彩将信将疑,反方向轉動着手腕,只掙紮了不到五次,那個漂亮的蝴蝶結突然松動,竟然自己就散開了。

“你當真以為這種結扣能綁住我?”沈昭心平氣和。

偏偏阿彩聽出了一絲嘲意,心裏不服氣,抿了抿嘴,氣惱,“我當然不懂綁人,我又沒綁過別人。”

“哪個好人沒事做的時候就到處去綁人,又怎會知道幾個可以将人幫助無法掙脫的結扣?”

她将繩索扔掉,往後坐着,雙手環抱住了雙膝,冷冷的看向沈昭,“果然,你就不是個好鬼,不然你怎麽會懂綁人?”

“誰要和你學什麽綁人的法子。”

那雙眼裏滿是厭惡……

真是令人心情不暢。

沈昭深吸一口氣,回身坐正,神色淡淡,“那夫人今夜欲打算如何?難不成就打算坐在這裏一夜不睡?”他不能和一個腦子有病的麻煩精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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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嘴唇緊抿,半晌才賭氣,起身繞過沈昭下了羅漢床,朝內室走去,撩開簾帳走到一半了,卻又想起一件事,趕緊回過身去,見沈昭拿起她擱在小幾上未曾收起來的書看,立刻就上去,“把書還我。”

沈昭把書遞給她,心煩氣躁,努力地忍氣,溫和地咬牙切齒一笑,“如果不想要別人翻,就別随手亂放。”

阿彩趕緊看了一眼書,見完好無損,松了一口氣,珍惜的将書抱在了懷裏,擡頭看向沈昭,努力做個兇巴巴的樣子,“以此為楚河漢界,夜裏你不許踏進內室一步,我也不會出來。”

抛下這句極富有威脅意思的話,她狠狠摔了簾帳,走向床榻躺下,蓋上被子卻又睡不着了,榻前的燈沒有吹滅,那隔斷了內外室的薄薄簾帳其實毫無作用,外頭的人想要進來輕而易舉。

她幹脆将被子拉上遮住了頭,将自己遮蓋的嚴嚴實實。

好一招掩耳盜鈴。

忍忍,再忍忍,麻煩精這樣活蹦亂跳,估計不會有性命之憂,過些日子,藥一到藥到病除,他所有的虧欠就一筆勾銷了。

日後,她是如何,再與他無關

沈昭閉了閉眼睛,終于是壓下了一肚子火氣。

今夜不算涼,他随意躺下閉上眼睛想要熬過這一個夜晚,明日再說,回公府是少了許多麻煩,至少不必在路上浪費許多時間。

兩刻鐘後,沈昭倏然睜開眼睛,目光清醒,毫無睡意。他騰地一下坐起身,冷着臉盯着簾帳。

麻煩精憑什麽獨占一張床榻,這間房怎麽說所有的東西,他都擁有一半。

她說楚河漢界,就楚河漢界了嗎?

他進去了又如何?

怎麽,她還有多少驅鬼的招數?

忽而他聽見了一聲痛楚的悶哼聲,聲音很輕,若非是他聽力好,大約也是聽不清楚的。那聲音從簾帳後傳來。

沈昭剛剛還滿心怒火,此刻也消了大半。

麻煩精剛剛還有精神同他掰扯,現在又頭疾發作給誰看?

再管她,他當真才是個傻子。

阿彩忍着不想發出聲音,可實在憋悶,死死咬住唇卻也抵不過頭疼帶來的痛處,她伸手四處去摸尋她的鼻嗅,卻也沒能找到。

她費力的睜開雙眼,去看,她平日裏用的藥都放在了床榻旁的高櫃上,需得起身去拿。就算頭痛的厲害,她還是記得簾帳之外,還有沈昭。

她不想讓沈昭知道她此刻頭疼發作,努力地壓抑着聲音,準備起身去拿藥。

她就快要起身時,卻叫一只手托住了腰,那只手沉穩的按着她躺在床上,“好好躺着。”一句淡然的叮囑餘音未絕,清涼的藥香之氣貼上了她的唇。

頭疼的感覺被驅散了不少。

但她仍然用僅剩的力氣抵抗着那顆可以消除她痛楚的藥丸,死死的咬住了唇。

“不吃?”沈昭皺眉,都這個時候了,麻煩精還要和他争個高下不成,就這般讨厭他嗎?

阿彩偏過頭去,緊閉着雙眼不看他。

藥有何用,吃了多少總也不見好。

沈昭氣不打一處來,“行,我喂藥你不吃,我叫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來喂你,這總算可以?”他要拉響床前的鈴铛繩時,阿彩忽而抓住了他的手臂,出聲喚道:“不要。”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沈昭手握住繩沒拉響也沒有松手。

分明就聽見了,還要說沒聽清,阿彩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一顆藥就被塞進了她的嘴裏,清涼又苦澀,她本能想要吐掉,下一刻沈昭的臉卻又近在咫尺。

她的嘴被堵住,嗚嗚咽咽了半天,她将藥咽了下去,沈昭這才準備松開手,卻不想阿彩一口咬上他的手。

這一口卻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因為下一瞬阿彩看了他一眼,就陷入了昏睡中。

當真是……

沈昭坐着沒動,疲倦湧上心來,今夜當真是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人睡得安穩,不再有醒來的跡象。

他伸手輕撫過安睡之人的眉眼,捏住了她的臉頰肉,想要用力的一瞬間又克制住,折騰了他大半夜,她倒是終于有了好眠。

他到底還是松開了手,算了,将人捏醒了,還是給他自己添堵。

他只将人往裏推了推,躺下也睡去。

後半夜偶有蟲鳴鳥叫之聲。

還沒等到雞鳴狗叫時,天将破曉時分,沈昭睜開了眼睛,睜眼的瞬間卻又覺着不對,懷中對了團溫熱的身軀。

阿彩還在睡着,頭埋在他胸口,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瞧見她白裏透紅的耳朵。

她的呼吸聲有節奏的輕拂過他的心口,帶起一陣癢意。

他怔住了一瞬,而後毫不猶豫将人給推開。

阿彩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面朝裏,并沒有醒來,只是懷中空無一物,她伸手四處尋摸,尋到了杯子,又抱在了懷中沉沉睡去。

她還在睡夢之中,對一切毫無所覺。

自然是不知道翻身間,輕薄的紗衣從肩膀滑落,她生得白淨,卻又因為有些熱,肌膚微微透着粉。

沈昭目睹了一切,心煩氣躁,轉身離開。

天色還沒亮,院中奴仆也沒有幾個起身,沈昭也懶得去叫人,走到水房,見擺着兩桶涼水,脫了衣服沐浴。

胸口還有灼燒感,他低頭看去,昨日上官青昀那一腳并不輕,他沒有抵抗,又并非真是銅牆鐵壁,自然會留下淤青,傷在胸口往下,紅了一大片,昨日上過一回藥,藥效好像也已經過了,今日這傷口帶着灼燒感。

他一桶涼水從頭頂落下,灼燒感卻沒有半點減輕。

待到天色微亮時,阿彩終于醒了,她睡了不大安穩的一覺,或者是天氣悶熱,她昏昏沉沉的就醒來,昨夜睡着之前的經歷一幕一幕回憶重現。

讨厭鬼要教她綁人的結扣,她頭疾發作後……

她閉着眼睛翻了個身,不是很想想起。

忽而又覺着眼前好像有人影攢動,她睜開眼,看見了一個人背對着她,裸/着上半身。

她差一點就驚叫出聲,可又極快的捂住了嘴。

因為她看見了對方背上的傷疤,自來男女有別,她也沒見過旁人背上的肌膚,可也不該有這樣多的傷疤。

有新傷,有舊疤,新舊交疊着,顯得可怖極了。

她看着那人取了高櫃上的藥瓶,打開後倒了藥在肩膀的淤青處,然後下手揉散,她看着都覺着疼,對方卻是一言不發,給肩膀上的傷口上過藥後,又接着給胳膊上的傷口塗藥。

她盯着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對方塗藥的手動作愈發緩慢。他一口氣給身上的傷處都用了藥,一瓶金瘡藥見了底,渾身都像是跌進了藥罐子裏似的。他皺眉,轉身去衣架取衣裳,餘光瞥見床榻上的人緊閉着雙眼,好像還在熟睡。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點兒笑意,取過衣袍穿上,系上腰帶,而後走到了床榻旁,“夫人?天亮了,還不醒嗎?”

阿彩沒動。

沈昭沒堅持,只喊了一遍,轉過身去同進屋來的婢女們說起,“她還在睡,沒醒,你們晚些時間再喚她。”

婢女們齊聲答應,等到沈昭出門去,寶瓶讓其他人先出去,自己進了內室,一眼瞧見阿彩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卻是睜着眼的,她的面頰潮紅,好像發熱。

寶瓶走過去,“姑娘怎麽了?”

“沒什麽。”阿彩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臉,“時候不早了,收拾行裝吧。”今日就要搬回公府去,事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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