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宮宴之上,多出了一位穿着道袍的出家之人,自然打量的人多之又多,神色各異,倒是被打量的那位,自在的賞着歌舞。

直到上座之人終于開口,“青陽,多年不見,你倒是樣貌和性情一如當年。”

衆人眼睛盯着伶人歌舞,耳朵卻是豎了起來聽着。

青陽這時起身,朝着上座之人行禮,朗聲道:“娘娘也一如當年風華。”

淵帝笑道:“青陽,你近前來同為兄說話。”

“你帶來了何物?”

青陽提着她那一籃子桃走上前去,自有宮人搬來椅子請她坐下,青陽将那竹籃的桃交給宮人呈上,一邊說道:“我無甚好物可帶來給陛下,只有這昌明山的一樹桃還算可口,也算圓了中秋月明之數。”

“瞧着是不錯,切了讓大家都嘗嘗。”淵帝拿起一個左右看過,吩咐下去。

小道童在下坐着,原是拿着塊糕點就要吃,卻見那桃子被切成小牙,放在精致的小碟上,還插上了細長的銀簪分送往各處。

她有些緊張,師父也是,那桃不好吃,還要當個寶似的讓大家都嘗嘗。

淵帝嘗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錯。”他開口說了不錯,旁人也都說好。

小道童不解,她早上才吃了一個,酸澀無比,怎得到了晚上這桃就成精變了味道?

正逢下一個表演将要開始,表演場地卻不在此處,淵帝起身,衆人也随行。

小道童眼疾手快拿了糕點,趕緊起身跟上了衆人的腳步,她實在不明白為何那位陛下說什麽做什麽,旁人為何都要附和?

連她師父也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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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太往前,只能落在人群後,時不時踮起腳尖看向前方,尋找她師父的身影,幸而她師父穿着和旁人都不一樣的衣裳,她能一眼找着人。

“少夫人,此處有我等照看小皇子就好,您請回宴上才是。”

小皇子終于平靜地又一次睡着,阿彩将他輕輕放在小床上,聞言方道:“也好,那你們小心照看他。”殿中不止有她,還有一屋子的宮人與奶娘,還有沈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婢女。

阿彩又替小皇子整理了一回衣裳,自有宮人引路她往表演之地去。

她将将要行至殿前廣場之時,忽聞驚嘆聲,不免聞聲看去,那半空之中,竟有數名仙娥足踏綢帶,飛天而舞,在煙火的襯托之下,絢爛奪目。

煙花之下的驚嘆聲不知何時多了驚恐尖叫之聲。

宮外不知何處起了小騷動,人群熙熙攘攘,就算是再小的騷動,也能引起不小的動蕩。

那是處巡防的死角,有道灰色的身影矯健的蹿行于人群之中,忽而拔刀刺中了一人,鮮血四漸,那被刺之人只覺着身上一痛,再低頭去看時,就見身上湧出了血。還有身旁人耳邊的尖叫。

這聲尖叫宛若是一道行動的前哨,人群之中忽而開始起了更多的騷亂。

行刺者眼中迸發出了灼熱的光芒,他将自己隐在陰影裏,滿意的看着周圍的人無一不陷入了恐慌之中,下一刻他的肩膀上卻多了一只手。

局勢變化極快,方才還混亂的人群中竟出現了另一撥人開始控制場面。

頭頂是絢爛的煙火和飛天的仙娥,而底下燈籠照亮不到的地方,卻有打鬥之聲。

而這一切,正在賞着表演的淵帝或許并不知道,或許知道。

阿彩正要繼續前行,卻有宮人前來攔下她,“沈少夫人,公主有請。”

阿彩心神一震,藏于袖中的手緊緊捏做了拳。

阿彩腳步徐徐随着宮人行至人群一角,衣着華貴的女子轉過身朝着她輕輕一笑,阿彩屈膝行禮,“見過公主。”

見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兆臨公主笑得倒比方才更真切了一些,“你家小妹失蹤的事,本宮聽說了,今個兒是中秋,沈少夫人心裏或許不好受。”

“可要本宮派人替你找一找?”

阿彩面上不無惶恐,“多謝公主關懷,妾身的妹妹不敢勞您費神去幫忙找。”

兆臨公主緩緩走近,親密的拉起阿彩的手,淺笑道:“這有什麽,本宮與虞之哥哥從小一起長大,幫你也就當做是幫虞之哥哥了。”

她的手是冰涼的,阿彩想要收手卻又不敢。

兆臨公主眼神輕蔑透着不懈,就這般膽小的人,不過蝼蟻,“本宮也是心善之人,沈少夫人何必見外呢?”

“妾身不敢。”阿彩誠惶誠恐,“公主願意幫忙,妾身不勝感激。”

兆臨公主另一只手上把玩着的一枚玉墜,她攤開掌心,示意阿彩去看,“你瞧這玉墜可是漂亮?”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人的臉,不放過對方絲毫的神色變化。這時,巨大的煙火迸出,照着夜晚似白晝,照亮了她眼前之人徒然發白的面容,止不住顫抖的唇。

她終于滿意了不少,“沈少夫人不喜歡這枚玉墜嗎?”

“敢問公,公主,此玉您從何處得來”阿彩臉色愈發蒼白,她鼓起了勇氣問道。

“來處?”

“本宮倒是不記得了,雖然不是什麽好玉,可它卻很是合本宮的眼緣。”兆臨公主唇邊的笑意加深,輕輕地将那枚玉墜放在阿彩的掌心之中,而後貼近了阿彩的耳邊,心情愉悅,“本宮就送給沈少夫人了。”

又有宮人腳步匆匆而來,“兆臨公主,陛下有請您近前說話。”

兆臨公主松開了手,瞧見眼前人身影搖搖欲墜,她稍覺着滿意,“沈少夫人今夜可想想,拿什麽來還本宮幫你的人情。”她不再看阿彩,自撫着身旁宮女的人緩緩離去。

阿彩跟在她身後,緊緊地握住了那枚玉墜。

她于這宮宴之上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走向沈老夫人身側,她攙扶了一把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宮宴還有兩個時辰才能結束。

重鹿宮內,歌舞升平,宮外發生的騷亂平息之時,才有人行色匆忙入宮傳話,大監附在淵帝耳邊低語,淵帝心情大好,舉杯邀衆人共飲。

不多時,又有禮官領着恩科前三甲學子觐見,禦前點狀元。

此刻尚有幾時空暇,沈老夫人面見倦怠之意。

她自向淵帝辭行,宮宴已過大半,淵帝沒多留她,只派人送她出宮去。

阿彩攙扶着她拜別了淵帝與太後,抱上小皇子,一行人在樂曲之中離了重鹿宮。

馬車離了重鹿宮許久,阿彩方撲到沈老夫人懷中。

沈老夫人輕輕拍着她的背,什麽也沒說。

禦前侍衛一直護送沈家車馬至沈公府外,方才離去。

在他們離去之後,又有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車趁着夜色從沈公府離去,直至行到西山別院方才停下,阿彩從馬車跳了下來,她幾乎是跑着進了大門,聽見一聲,“四姐姐!”她懸着了好幾日的心,這才終于穩穩落回了原處。

她蹲下身去,穩穩當當抱住了撲進她懷中的小娃娃。

“四姐姐,我好想你。”九兒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大聲的說着。

阿彩拍着她的後背,抱着她站起看向走來的人,“哥,辛苦你了。”

上官青昀嘆道:“這有什麽,她是你妹妹,難道就不是我妹妹了嗎?”他穿着夜行衣,都能看出來滿身塵土。

“只是你當真不和我們一起走,要留在這裏?”上官青昀不解,“你留下若是出了事,我要怎麽同父親交待?”

“我又不是一人留下,伯娘,大伯,還有祖父都在此,我若是走了,他們怎麽辦?”阿彩笑着,她自然是舍不得的,“你帶着嫂嫂和侄兒,還有九兒一路要當心,到了記得給我來封信。”

時間緊迫,在此沒有多少停留的機會,阿彩又抱了抱九兒,狠狠心把人放在了馬車之上。

九兒豆大的眼淚不住往下落,她緊緊貼着阿彩的脖子,哭着問,“你不要我了嗎?”

阿彩叫她哭得心都亂了,卻又狠心将她的手拿下,“你要聽兄嫂的話,等過段時間,我就接你回來。”

“知道了嗎?”

她不再去看九兒,只同上官青昀道別,“哥哥,你們快走吧,再晚怕多生事端。”

上官青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要照顧好自己。”

阿彩點點頭,見他們遠去,她方才坐上回府的馬車。

趕着這輛馬車的人是常蓮,他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少夫人,您當真不離開汴京嗎?”

阿彩笑道:“你放心,你不好交代,我會自己同他說的。”

“再者說,我若走了,你家大人可怎麽辦?”她心道,她要是走了,沈昭不就要給兆臨公主當驸馬去嗎?自然是不能的。

常蓮這才沒有再提,只趕着馬車往沈公府而去。

算算時間,這時,她應當已經随着她兄長離開汴京。

走了也好,省得再給他添麻煩,現在本就是多事之秋,他耳邊至少能清靜一點是一點。

輕點完皇城各處捉拿到的賊子,将士收了兵回府。

“大人,所有賊子皆以捉拿歸案。”

“繼續巡邏搜查,不可掉以輕心。”

沈昭吩咐完後,親自帶兵巡城。

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昨夜的熱鬧尚且有餘溫殘留,他方才回家。

有人上來迎,“少爺,您回來了,這可趕了巧,少夫人今日親自下廚,正在熬粥。”

沈昭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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