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不該推她的”

“你不該推她的”

當僅有一面之緣的“妹妹”出現在門外,蘇非知道,她平靜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我在雜志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妹妹抱着手臂立在門前,“故而來看看,自己的姐姐是什麽樣子。”

妹妹身上的香味濃烈,蘇非用手背摸了摸鼻尖,側身将她讓了進來。

進門之後,妹妹如她所說,毫無遮掩地打量着蘇非的家。她的目光掃過鳥籠,掃過書架,停在蘇非未完成的畫之上。

蘇非用布将畫蒙了起來,低聲說道:“還沒完成……”

妹妹勾起嘴角笑了,眼中毫無笑意:“沒關系。”

可她為什麽說沒關系,蘇非沒想明白。

感到尴尬的氛圍蔓延,蘇非把妹妹安排在沙發上等候,自己躲進了廚房。

男孩不知何時也躲了進來。

“蘇非,為什麽要招待她?”

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男孩非常明白蘇非平日最寶貝哪些東西,看到她拿出最珍貴的茶,語氣十分不平。

“她是客人啊……”蘇非說道。

“可她一看就不懷好意。”

說這話時,他正趴在門縫上看着妹妹,看起來對她十分警惕。

蘇非戳了戳男孩的小腦袋:“不要随便揣測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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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壺裏的水燒開了,發出吱吱的叫聲。蘇非把水澆在幹癟的茶葉上,茶葉順着漩渦從水中飄起,形成了好看的圖案。

蘇非端着茶來到客廳。

妹妹雙手接茶,輕輕放下,舉止十分矜貴。她的氣質讓蘇非久違地想到了媽媽。印象裏,她也是這樣,雖然住在簡陋的房子裏,卻能保持一份與衆不同的優雅。

她和她們一點兒也不像。

“我曾經看過你的照片。”妹妹的開場白直截了當,“照片寄來家裏,媽媽只看了一眼,便鎖進了抽屜裏。那時我還小,追問她照片上的人是誰。媽媽回答說誰都不是,還讓我以後不要在家裏提起這張照片。”

蘇非抿了一口茶,低頭不語。

妹妹接着說道:“直到雜志刊登了獲獎者的照片,我才知道原來照片上的人是我的姐姐。”

“是嘛……”

蘇非強裝鎮定,壓下心底的波瀾。

那照片是蘇非寄過去的。那時她和媽媽已經許久不見,她想,也許媽媽想知道自己的樣子,于是把照片寄了出去。

可她卻沒收到回信。

今天得知它的下落,原來是被鎖進了抽屜。

妹妹開始說自己的事情。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爸爸給我建了畫室,媽媽請了知名的大師給我教學,我一路被報送進了最喜歡的藝術學院。大家都說,我的天分很高……”妹妹坐直了身體,“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卻輸掉了。”

蘇非搖了搖頭。

“比賽結果只是大衆喜愛度的外化,藝術并沒有第一第二的分別。”

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妹妹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我現在确定了,你是有備而來的。”

“什麽意思?”蘇非也愣了。

“你應該清楚我是什麽意思。你妄想通過贏我來引起媽媽的注意,從而進入我的家庭,破壞我的幸福,對不對?”

“你似乎對我有誤解……”蘇非有氣無力地說。

“如果不是,那麽你為什麽在床頭放着這張照片?”妹妹從身後拿出一個相框,質問蘇非。

看到相框的那一刻,蘇非感到呼吸一滞。仿佛有人殘忍地将她的皮膚撕開,将內裏的一切暴露在外。

“你私自去了我的卧室?”蘇非感到被嚴重冒犯。

妹妹不理會蘇非的質問,反而繼續不依不饒:“如果我沒去你的卧室,就不會知道,你竟然還把你們一家人的合照放在床頭了。”

“這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麽管我?”蘇非忍不住争辯了起來。

“憑你腦子裏有一顆定時炸彈!”妹妹一字一頓說道,“你應該了解自己的狀況吧,你不擇手段地靠近媽媽,只會讓她徒增負擔,你是将她拖回地獄的魔鬼!”

聽到這裏,蘇非心裏有根弦,斷了。

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耳中響起尖銳的噪音,像電鑽一樣鑽進腦海深處。

直到房中爆出“砰”的一聲巨響,蘇非被拉回現實。

視覺重新回到眼睛,她看到妹妹癱坐在地,眼裏充滿了恐懼。額頭上有一塊傷疤,鮮血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男孩站在妹妹身前,滿眼的敵意。

“你走!”

男孩用帶着威脅的眼神說道。

蘇非看到妹妹艱難地爬了起來,身影消失在門外。

相框不知什麽時候摔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一家三口被破碎的玻璃分割成了一塊一塊。

蘇非伸手去撿玻璃,手指被割出了血痕。

男孩的眼神十分心疼,他拉住蘇非的手,拿來創可貼和消毒水為她包紮。

蘇非轉頭去看桌上的茶。茶水早已冷掉,杯子內壁出現一圈褐色的痕跡。

她這才想起來,妹妹一直沒有碰茶水。

她拿出了最好的茶招待,可妹妹一下都沒有碰。

“你知道嗎?我寄了很多次照片。”蘇非陷入回憶,“第一次沒有收到回信,我以為郵遞員把我漏掉了,第二次沒有回信,我以為自己貼的郵票不夠,第三次沒有回信,我便偷偷去找她,她在和旁人說話,笑靥如花,卻在看到我的瞬間笑容消失。”

蘇非稍稍停頓,問男孩:

“那一刻我才知道,清醒并不比糊塗好受。”

男孩按了按蘇非的手:“別說了。”

“你不該推她的。”蘇非忽然說道。

“可我看不慣她欺負你。”男孩痛斥着妹妹的行為,“真不明白,她擁有的明明比你多,為什麽還是不知足?”

蘇非将雙腿蜷縮了起來,雙目失神。

“是啊,我已經沒什麽東西值得她羨慕了,為什麽她還不知足?”

“依我看,你就不應該放她進來!”男孩依舊憤憤不平,“早聽我的就好了。”

蘇非長嘆了一口氣,将頭埋在了膝間。

“你不明白。”

“有什麽是我不明白的?”男孩不服氣。

“她進來的時候說,她想知道我是什麽樣子的。”

“所以呢?”

“已經很久沒有家人關心我過得怎麽樣了……”

她像犯了毒瘾的病人,明知眼前的人會将自己推下深淵,可還是忍不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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