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想起你了”
“我想起你了”
又一個從夢中驚醒的早晨，蘇非坐起身來，發現男孩不在身旁。
枕頭上沒有睡過的痕跡，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
擦掉頭上的汗，蘇非下床找到了男孩的身影。他跪在陽臺的一角，手中捂着什麽東西。
蘇非彎下腰問道：“你在做什麽？”
男孩滿眼悲傷地擡起了頭，将雙手打開。
“蘇非，霍普這是怎麽了？”男孩問。
小鳥虛弱地躺在他的掌中，叫聲微弱，眼睛緊閉，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場景重現，死亡的恐懼重新回到蘇非的腦海中。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蘇非一下抓住了男孩。
“就在剛剛……”
“給我。”蘇非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決斷，“我們帶它去看獸醫。”
獸醫院的走廊裏，男孩難得的安靜。平日他到陌生的地方都會問東問西，可今天卻一言不發。
只有不停抖動的雙腳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沒過多久，獸醫從診室走了出來。
“怎麽樣了？”蘇非沖了上去。
Advertisement
“對不起。”獸醫搖了搖頭，“我們盡力搶救了，但還是……”
“怎麽會？”
蘇非腿一軟，差點跌倒。
“小姐，不要這樣。”獸醫扶住她，安慰道，“養寵物就是這樣，總會有面臨死亡的那一天。”
“可它才活了兩個月，它還沒到面臨死亡的年紀。”蘇非不甘地大吼。
“別這樣，它是被母鳥遺棄的，本來就活不長的……”
“謝謝，我知道了。”蘇非蒼白的笑了笑，不願再聽下去，“能把它還給我嗎？”
蘇非在公園為霍普挖了一個很小的墳墓。
聽男孩說它是從梧桐樹上落下來的，所以蘇非又将它埋回了梧桐樹下。
霍普剛剛長齊了羽毛，變成一只漂亮的小鳥。可随着泥土掩埋，它的所有光彩也被一同掩蓋。
男孩站在一旁，像犯了錯的小孩，垂頭喪氣。
“蘇非，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蘇非搖了搖頭。
“可是，是我把它帶回來的……”男孩小聲嗚咽。
“不是你的錯。”蘇非閉上了眼，果決地說道。
是她的錯。
早知結局如此，還心存幻想……
霍普走後，蘇非感到幻覺再次加深了。她時常在家中聽到鳥叫，一轉頭便進了森林。
男孩對她的身體狀況很是擔憂，催她去看醫生。
“奇怪。”
看着化驗單，醫生再次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醫生？”
“之前，你明明已經好起來了。怎麽化驗結果比之前還要嚴重……”
“是嗎？”蘇非眼神空洞，對這個結果并沒太大反應。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醫生關切地問。
“我只覺得身體很累很累，可卻睡不着，一合上眼，我就會看到死去的人和物。它們抓着我，想要說什麽，可我聽不懂……”
蘇非頓了頓，接着說道：
“但我覺得我快要聽懂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醫生嚴厲地打斷了她，“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你不可以再給自己增加精神壓力了。”
“那麽，我該怎麽辦？”蘇非面無表情地問。
“我幫你加開一些安眠藥，你好好睡一覺……”
回家後，蘇非遵照醫囑服下了藥片。
久違的倦意襲來，令她長舒一口氣。
她躺倒在床上，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她來到一片森林。
林中樹木高大，像巨人盤踞。巨樹枝葉茂盛，将樹底遮得密不透光。
人身獸首的怪物在林中穿行。他們穿着白色衣裙，有說有笑地交談。蘇非湊近去看，發現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有一副刀叉。在歡聲笑語中，怪物們将自己的肉割下來，送給別人，再将換回來的肉送進嘴裏。
一只怪物發現了蘇非，開心的拍起手來。其他怪物被聲音吸引，熱情地圍了上來。
“你們要做什麽？”蘇非不安地質問。
怪物們并不回答，而是大聲地唱起不知名的歌謠。
歌謠聖潔，令蘇非想起了耶稣當着衆人走上十字架的場景。
她捂住腦袋跑了出去。
廣袤森林像一座巨大的迷宮。蘇非經過了一棵又一棵巨樹，撞到了一個又一個怪物，卻怎麽也離不開這裏。
跑着跑着，蘇非覺得雙腿像被綁了鉛球一樣沉重。她好像聽懂了遠處的歌謠，那悠揚的曲調，令人愉悅。
她停了下來，不再反抗。
她覺得有無數雙手伸向了自己，為她換上了白色的衣裙。她聽到了歡呼和口哨，像是捕獵成功的信號。她感到自己被舉了起來，成為無數雙眼睛的焦點。
黑暗中，一束光灑了下來，照在了她的臉上。
一只小鳥順着光線飛了下來，停在了蘇非的掌心。
“是你嗎？霍普。”蘇非捂住嘴巴，熱淚盈眶。
小鳥輕啼一聲，飛了起來。
“我能出去嗎？”蘇非不敢相信。
小鳥再次鳴叫，在蘇非頭頂不斷盤旋。
蘇非感到心底生出來了勇氣。她踩着怪物的頭顱和肩膀站了起來，不顧腳底的吵嚷和尖叫，堅決地邁開了步子。
小鳥朝着遠方飛去，蘇非連忙追了上去。
她艱難地向前走着，用力抵抗來自身體的枷鎖。她看到眼前越來越光明，空氣也越來越清新。樹木逐漸變回了正常大小，怪物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她睜開眼，看到了男孩擔憂的眼睛。
“蘇非，你吓死我了！”男孩跳上來抱住了她。
“你知道嗎？你睡了足足四十八個小時。我怎麽叫你你也不醒。”男孩在她耳邊哭訴，告知她兩天以來的擔驚受怕。
蘇非透過男孩的肩膀望向床的一角，紅帽子被随意丢在那裏，昭示着主人身上的改變。
蘇非全身癱軟，唯有眼球微微動了動。
“我想起你了……”她在男孩耳邊輕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