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宋歲守後山丢靈寵 楊柳兒塘前尋短見
“你難道不好奇我去華清見到了什麽嗎?”陸七眨眨眼。
“不好奇,不關心,不必說與我聽。”
陸七聽見這三連否定,聒噪的嘴也抿成了直線。
“行,那來聊聊你的夫君吧。他姓甚名誰,可有娶妻,做何行當?”
“聊華清吧。”
“欸你早說嘛~”陸七奸計得逞,“雖說這回沒遇上李仙長,卻遇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你猜猜是誰?”
“我真不認識華清的人。”
“是李仙長的道侶——陸晚晚。”
陸晚晚,正是那個小師妹的名字。
陸七看着她的表情啧啧出聲:“還說不認識?這是什麽反應?”
影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震驚地張開了嘴。她輕咳兩聲,試圖找補:“确……确實蠻意外。我就是好奇怎麽仙長沒和他道侶走一塊。”
“行了,我知道你不尋常,我不會細究你的身份,放松一點。”
影簌心想,我是怕我的身份說出來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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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接着說:“聽說是兩人吵架了,陸晚晚回華清散心。不是什麽大事,我去的時候,她正要回去找李仙長呢。還好華清派也給李仙長留了住處,陸晚晚就是在那住了幾天後回心轉意的。我也打聽到他們倆有計劃于中秋來京。”
影簌配合地點點頭,示意她在聽。
“等一下,也?”
“嗯?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太對?華清派給弟子安排的屋舍幾年就會換一次,但是李仙長天資卓越器宇不凡,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華清為紀念他就保留了他的宿舍。在此之前,只有後山的屋舍從未變過。”陸七頓了一下,看向影簌,“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國師就是華清派出身?那後山的屋子是他的。”
“知道。”
“後山的屋子本就不好,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住那。而且他的屋子不是華清派刻意保留的,是他自己安排了機關守衛那裏。聽說是……他的靈寵丢了,他在等它回來。”陸七笑道,“什麽破借口。”
影簌也笑:“确實。”
8年前。
“歲守?你怎麽了?”李若胤擔心地問。
宋年枯坐在屋內,手握着頸上的項鏈,一言不發。
“李師兄,宋師兄他……好像是他的靈寵丢了。我剛一直聽他說着‘不見了’‘消失’之類的詞。”陸晚晚解釋道。
李若胤皺皺眉:“是那個他一直藏着掖着的靈寵?”
“應該是。宋師兄也沒養別的東西了。”
外面又來了幾個師弟,都是想來慶祝宋年步入元嬰的,誰知屋內是這般死寂。
“我之前就說了,這種野生的靈寵根本養不熟,大了就會跑出去。”
“你少說點吧胖子!”
“幹什麽?我這是在安慰歲守!”胖子擠到跟前來,“沒事,你平日裏那麽多好吃好喝的供着,它去了外面才會念起你的好。沒準一會兒就餓着肚子回來找你要食了。”
“是嗎?”宋年終于有了些反應。
“當然了!它在外面哪能吃上有味齋的蓮花酥啊!”
宋年又低下了頭,輕聲說:“也許她能。”
“我看是憋太緊了,我都從來沒見過這靈寵。”
“先不提靈寵的事了,師兄,你可是步入元嬰期了啊!大家都是來給你慶祝的,你不高興嗎?”陸晚晚打起圓場。
“元嬰又有什麽用?”
“啊?”
宋年煩躁地揮揮手,将衆人請出了屋子。
李若胤問陸晚晚:“宋師弟丢的,真的是靈寵嗎?”
陸晚晚搖頭。
“華清派都很讨厭宋歲守。”
“為何?”
“一個元嬰期修士,不除魔衛道,反跑去人間當國師,弄權謀。修真者最唾棄的就是這種人。”陸七給自己倒了一壺茶,“我光是提起這名字,就見華清衆人臉色不愉。”
影簌感到奇怪:“他和師兄妹們相處得不好嗎?”
“這我就不知了。”
“我聽聞,國師在廣羅天下魂器,他是想做什麽?”
“魂器嘛,不外乎追魂鎖魂,是找什麽仇家吧?”
“那你可知九眼天珠?”
陸七驚訝地擡頭:“我就知道你不簡單!你怎麽知道這個的?”
“別管。九眼天珠是不是在夜坊司?”
“這可說不準。只是有小道消息稱宋歲守搜羅了很多天珠的情報。”
影簌失望地嘆氣:“也就是說,天珠不一定在夜坊司。”
“你要天珠做什麽?”
“別管。”
“怎麽又是這樣?”陸七咋舌,“本來我是想給你提供一個情報,沒想到羅小姐這麽不近人情,我只好自己獨享了。”
影簌只好配合他:“陸大人且慢,方才是民女冒犯。小女受人之托來取天珠,涉及本人性命,無法告知詳情,望諒解。”
陸七這才點點頭。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京城可很久沒熱鬧過了,不妨就由他來點這把火?
“下月夜坊司會舉行一個秘密的拍賣會,只有達官貴人受邀。我可以幫你打探一二。”
影簌雙眼放光。
“但是——”陸七拖長尾音,“我辛辛苦苦幫你做這些,你是否應該……嗯?”
“我懂的王爺,”影簌連連點頭,“王爺有什麽想要的?只要是民女能辦到的民女一定為王爺做到。”
“說來慚愧,”陸七洋裝嘆氣,“這不是我第一次拜訪李仙長,李仙長怕是不願見我。你既然認識華清的人,想來由你出面更合适。”
影簌本想重申她不認識他們,但陸七肯定不信。她又能和李仙長說什麽呢?影簌努力回想以前的蛛絲馬跡,試圖找到一點李若胤的信息。李若胤每次找宋年,就是不鹹不淡一句“師弟,該出發了”、“師弟,有任務”、“師弟,師尊叫你”。話最多的還得是小師妹,天真直率,什麽喜好都往臉上寫……等等,李若胤和陸晚晚不是道侶嗎?好像……有戲?
影簌點點頭,應下了這委托。
等她要與陸七告別的時候,才想起來把孟春亭的事告訴他。
陸七撓撓頭,看上去很為難。
離李若胤來京還有段時日,影簌首先要解決的麻煩是——她想要一個新傀儡。或者,更高級的易容手段?現在哪怕是陸七看見都能認出來,啊沒有說陸七不好的意思。她現在身上沒有多少靈力,所以只能使用法陣驅動的術法,除了傀儡術還有什麽呢?
這個問題在某日的午後得到了解答。
影簌采完草藥回家,總會路過山間的水庫——定波塘。她不經意的一瞥,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墜入塘中。
诶?诶诶诶?!
影簌快速反應過來,跳入水中将那人救起。
“你不要救我!讓我死!讓我死!”被救起的姑娘還在撒潑。
影簌喘着氣:“這定波塘的水,連着山下所有的人家。你要是死這我們怎麽用水?好歹去下游死啊。”
那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也忘了要抗議,應着:“啊這樣啊,抱歉。”
“叫什麽名字?為什麽尋死?”
“我叫楊柳兒,我……”楊柳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要和她解釋?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我……我就是不想活了,你不要攔着我!”
影簌倒也沒說什麽,點了個頭走開了。
她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想自殺。可能是因為人類本就短壽,他們感受不到時間的分量。對于影簌而言,活着是很重要的。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那麽做。
楊柳兒不喜歡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自己的死原來在別人眼裏那麽無所謂嗎?這般想着,她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死在哪都無人在意嗎?”
“啊?”影簌聽到這話撤回一條腿,“我在意的,說了別死在上游。”
“我的死難道沒有半點意義嗎?!”
“……你還想要有意義?”影簌心中吐槽,人都死了,意義能當飯吃?人類怎麽總是愛追尋這些無用的東西?
楊柳兒大哭起來:“我不甘心!嗚嗚嗚我不……我要讓……嗚嗚嗚哇啊啊……”
她話都說不清楚了。
人死後不就一具涼屍,難道還有什麽用處不成?影簌嘆氣,人啊,還是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比較好。屍體……等一下……好像真能利用……
不不不,相比屍體自然是活人更好啊!影簌突然認真地打量起楊柳兒。
楊柳兒身高較高,手長腳長,身體康健,能看得出來平時有鍛煉。相貌平平,臉上很幹淨,面相看起來很好相與。
影簌捏捏她的胳膊:“平時有鍛煉?”
楊柳兒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我從小練舞。”
“底子不錯,今年幾歲?”影簌順着胳膊按壓其他地方的骨骼。
“十六。”
影簌鄭重地拉起她的手:“楊小姐,你是不是想死得有意義,死得夠非凡?你這條命,可能在你看來不值錢,但在我這,卻是無價的寶藏!楊小姐是有何冤屈?有何遺願?可說與我聽,我一定盡力完成!”
這态度一百八十度拐彎,給楊柳兒整不會了。
“額……嗯?”
影簌将楊柳兒請到家中,給她倒了杯茶。
經此一番折騰,楊柳兒也冷靜下來了。
“我家本在京城外雞鳴驿附近,我母親是一個大戶人家藏的妾室。本來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日子雖清苦,但也過得去。半年前,我母親病故,臨終前希望我能過上好日子,給老爺——也就是我爹——寫了封信。于是我被接回了本家。”楊柳兒喝了一口茶,“但是母親錯了,她只是一個不受寵沒有名分的妾,我只是一個不該出現的私生女。我到了那個家,老爺從來不管我,主母看我不順眼總是打罵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欺負我。就在前不久,主母擅自安排将我嫁給京城一個纨绔子。那家夥已經有了七房妾室,性兇狠,最愛殘虐女人。我自是不願意嫁給他!可是,我又如何能違抗主母?”她的眼淚又嘩啦啦流下。
影簌遞給她一個手帕。
“那個家,對于我來說毫無留戀,只有一個家丁對我特別好,我想着要與他私奔。是以,結婚那日,我逃出了婚房,本以為就此自由。誰知,我偷偷摸摸回了家,發現那家丁……已被處死了。”楊柳兒擦着淚,“眼下我哪個家都回不去,所愛之人已死,對世間毫無依戀,只想一了百了。”
影簌點點頭:“我了解了。你想讓本家那些欺負你的人付出代價嗎?”
“真的……能嗎?”楊柳兒被欺負慣了,都不敢想象複仇。
“當然可以,事成之後,我要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