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尋仇楊家府 覓緣孟春亭
夜坊司。
“大人，經調查，許青雪是個假名，那張臉也并無特殊之處。”
“當然是假名，這種廢話還需要你來提醒我？”宋年不悅地看向屬下。
屬下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京城內沒有叫許青雪的人，目前調查到的最近的是太原有一位貴女，以及青州一位婦人，還有……”
“還有什麽？別磨磨蹭蹭的。”
“話本《青山記》上的一個配角。”
屬下悄悄擡頭想看宋年的反應，見他沉默不語趕緊找補：“話本經傳，都是坊間傳聞，這些信息我們也知道太虛浮，下次不會……”
“其他的呢？沒別的就下去吧。”
“啊？是。”屬下讪讪地撫了撫胸口，長舒一口氣。
《青山記》，宋年記得。
影簌很喜歡看話本，每隔一陣子，宋年都會給她帶來市面上新出的話本。
那些新話本，她總是看一遍便扔了。倒是《青山記》，這樣老土的話本她能看上一回又一回，對裏面的每一個情節都倒背如流。
她說過，她最喜歡的是第七十六回，崔裴去往邊關，許幼娘一路相送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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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左思右想，還是去了孟春亭。
亭內卻并沒有人等他。
“呵，怎麽被這種話騙去。”他不由得扶額自嘲。
一個孩子突然拉住他的衣擺。
“大哥哥是來找韓家娘子的嗎？”
“是，你怎麽知道？”
“那個姐姐連着來了好幾天，但是最近染了風寒，來不了了。她托我和哥哥說，一定要去看看她。”
陸七蹲下來拍拍小孩腦袋：“好，哥哥知道了，謝謝你。”
小孩蹦跳着走了。
陸七對身邊侍從說：“小順子，叫總管挑些禮物和藥，送去韓府。”
小順子是從小跟在陸七身邊的，說話要大膽很多：“王爺不去看看韓小姐？”
“現在還不是時候。”
影簌跟着楊柳兒來到楊府。
楊家不是京城的大世家，府內侍衛水平也很次，影簌輕輕松松帶着楊柳兒混了進來。她們蹲在樹上打量着下面的人。
“先要教訓誰？”影簌推推楊柳兒。
楊柳兒沒上過樹，怕得發抖。
“都……都行。”
“什麽都行？說明确點，複仇起來才爽。”影簌看着她那膽小樣嘆了口氣，“你長得也不小啊，那麽多飯吃哪去了？那我來幫你回想回想，你看那個女的，是不是你妹妹？她對你做過什麽？”
“嗯，她……她……”楊柳兒回憶起幾個月前。
楊柳兒的妹妹楊幼怡，總是喜歡在各處給她使絆子，經常污蔑她偷東西。最嚴重的一次是，楊幼怡自己貪玩砸壞了主母寶貴的古董花瓶，嫁禍給楊柳兒，害得她被家法，跪于祠堂三天三夜，差點沒命。
“這你能忍？”
“不能。”楊柳兒重新回想起那段經歷，憤怒湧上心頭。
影簌看到這樣的反應，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那麽就讓她也嘗嘗這種滋味。”
影簌計上心頭，決定讓這一家子狗咬狗掐起來。
“你兩個哥哥呢？”
“大哥在外管理家裏的生意，很少回來。二哥的屋子在那邊。”
楊柳兒的二哥楊承烨，是實打實的纨绔子，前陣子還想贖青樓妓子回府做妾，被老爺打了一通。平日裏常常騷擾楊柳兒，對她上下其手。
大哥楊承炳，倒是這家裏唯一幹正事的人。他為人古板，很看不起楊柳兒這個私生女。默許府裏人對楊柳兒的各種欺淩，也經常在言語上嘲諷她。
“那邊是書房和主卧。”
老爺楊海昌，因年紀漸長逐漸将各項事務交給長子打理，偏心長子，對其他子女皆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當家主母孫氏，看不起楊柳兒，經常折辱她，命她做傭人的活。妾室趙姨娘，是楊承烨和楊幼怡之母，如這兩個孩子一樣智商不高還愛作，對楊柳兒的态度陰晴不定。
影簌細細梳理這一家的關系。
楊幼怡喜歡嫁禍給楊柳兒讓其背鍋，在楊柳兒離開後，失去了欺負的對象，經常在主母跟前犯蠢。這裏的關系，再稍微挑撥一下就能炸。趙姨娘雖笨，也知道要讨好主母，以前靠教訓楊柳兒在主母面前樹立形象。而近日來，那兩個子女犯的蠢事讓趙姨娘在主母心中的印象也變差了。趙姨娘與自己兒女的關系，可以利用。主母強勢在于她的兒子深受老爺喜愛，楊承炳比起老爺，更能給她帶來驕傲和依靠。楊承炳此人能力雖還不錯，但氣量太小，并非棟材。只要楊承炳一倒，孫氏和楊老爺也會跟着倒。
如此思路就清晰了，讓楊幼怡和楊承烨狗咬狗，鬧波大的，使趙姨娘徹底失信。最後搞掉楊承炳，這一家就炸了。
陸七在為即将到來的夜坊司拍賣做準備。
“王爺，韓小姐來信。”
“讀。”
“額，王爺還是自己看吧。”小順子害羞地撓撓頭。
陸七挑挑眉，接過信。不過看了一兩行就皺起了眉頭。
“真是拿她沒辦法。”陸七拿出紙筆，當場寫起回信。
韓姝樂韓大小姐是韓将軍唯一的女兒，如果韓姝樂和他公開關系，也就相當于告知衆人韓将軍站他這邊。護國大将軍支持三皇子，聽起來是個好事，但是對于現在的陸七而言，是個麻煩。儲位之争，可不是拉攏越多勢力就能贏的。（怕大家搞不懂位次，說明一下，陸七在皇家子女中排老七，但是在皇子中排第三，我這麽說應該能懂吧？）
他的計劃，才剛剛展開呢。
墨字落下——見信如唔，華燈初上時，再逢孟春亭。
影簌偷溜進孫氏的房間，順走她一支牡丹釵。
“這！這是主母最喜歡的釵子！”楊柳兒看着那釵子，說話都要結巴了。
影簌點點頭，将釵子塞進楊柳兒手中。
楊柳兒怕得想扔掉，但影簌握住了她的雙手。
“被污蔑這麽多次，卻沒有真的偷過東西也太慘了。你苦受了這麽多，真偷一個又怎麽了？來，去把這個放到楊幼怡屋裏。”
“這……這……不好吧？”
“想想她以前怎麽做的？效仿一下‘好妹妹’的品德，有何不可？”
楊柳兒在半推半就下來到楊幼怡的房間。此刻，楊幼怡出門逛街了，留在屋裏的侍女也被影簌用藥迷暈了。
楊柳兒嘴上說着害怕，卻還是一臉興奮的将釵子藏到楊幼怡的枕頭下。
“怎麽樣？有沒有爽到？”
“原……原來做壞事這麽……刺激。”她聲音發抖。
“這不是做壞事。”影簌搖搖手指，“以怨報怨，天經地義。”
楊柳兒嘗到了甜頭，興奮地在楊幼怡屋裏轉圈。
“這個花瓶，原本是我的。這件衣服的料子，是她搶的。還有這個，也是她偷的。”
影簌點點頭：“你知道要怎麽做吧？”
楊柳兒将那些偷來的東西全部弄壞。她那張恬靜的臉，第一次沾上那樣的瘋狂。
影簌看得十分滿意。
“算算時間，她快要回來了。按照計劃，去把楊承烨引來吧。”
楊承烨沒想到自己能見到失蹤多日的妹妹。
“楊柳兒？！你……你不是？”
“二哥哥，我無處可去了。”楊柳兒按照影簌給的臺本機械地念着。
“劉家在到處尋你呢。”劉家就是楊柳兒原本要嫁去的地方。
“哥哥你也知道，那劉公子就是禽獸。”
“好妹妹，不是哥哥不想幫你，這嫁出去的……”
“我這幾日流浪街頭，才想起哥哥的好。”
楊承烨一愣：“柳兒你……你終于……”
楊柳兒不想聽他說騷話，趕緊接着念劇本：“是柳兒之前不懂事，若哥哥能收留柳兒，柳兒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雖然語氣很平淡，但是楊承烨還是被感染到了。
眼見着他就要動手動腳，楊柳兒往後退上一步。
“眼下柳兒身無分文，連換洗的衣服都沒了。”
“沒事，哥哥給你買。”
“我這幾日沒法換衣服，髒得難受。我記得妹妹之前……借了我幾件衣服，哥哥可否陪我去取一下。”
“嗐還講究啥，屋裏傭人的衣服随便能換。”
“在哥哥眼裏，我只配穿傭人的衣服嗎？”楊柳兒念到這，聲音方才有些起伏。
“額，倒也……”
“原來哥哥是這樣看我的。不過是取個衣服，哥哥都不願幫忙，柳兒終是錯付了。”楊柳兒努力擠出眼淚。
楊承烨慌忙擺手：“诶诶诶，我陪你去就是了。”
楊承烨被騙到了楊幼怡的房間，恭候多時的影簌一下就迷暈了他。
楊柳兒看着昏迷的楊承烨，問影簌：“這藥頂用嗎？”
“頂得很，我花大價錢買的藥呢！”
“還有，你寫的劇本也太土了，我差點念不下去。”
“什麽嘛，我可是借鑒的《青山記》！”
“那是什麽？”
“《青山記》沒聽過？經典話本，都流傳一百年了！”
“嗚哇原來是老話本，難怪這麽……土。”
不懂《青山記》的有難了！
孫氏的婢女率先發現妝匣被人動過，她一番檢查，果然發現牡丹釵不見了。
黃昏之時，楊幼怡回來了。
她一進屋，就看見哥哥楊承烨躺在她的床上，屋內一片狼藉。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聲整個府都能聽見。
趙姨娘聞聲而來，剛好見到楊幼怡叫醒楊承烨。楊承烨剛醒，腦子還一片混亂，叫着楊柳兒的名字，卻往楊幼怡身上撲。
楊幼怡氣得爆跳，見到母親趕緊告狀：
“娘！！你看看哥！居然把我房間弄成這樣！！”
楊承烨手中還攥着撕碎的衣服，這衣服正是楊幼怡從楊柳兒那搶來的幾件之一。
“哎呦呦，成何體統！”趙姨娘忙吩咐奴婢們去拉開這兩人。
孫氏聽着熱鬧也來看，就瞧見了眼前的混亂。
楊承烨終于清醒，看着周圍的人和房間感到莫名其妙：“诶？柳兒呢？剛剛柳兒還在啊？”
“什麽柳兒，那死丫頭不知跑到哪去了！”
“娘，是真的！我剛剛還在和柳兒……她，她真的回來了！”他急切地想找到楊柳兒回來的證據，低頭看見了破碎的衣服，“啊對了，這是柳兒的衣服！她剛剛說要換衣服！”
趙姨娘捂住眼，表示沒眼看。
孫氏見此調侃：“上月承烨去妓院的事，老爺氣還沒消，要讓老爺知道他這回……”
“夫人，別！承烨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哈哈哈，奴，奴肯定好好教訓他！”趙姨娘忙讨饒。
蠢貨楊幼怡還不忘添一把火：“娘！哥把我房間搞成這樣，必須重重罰！”
“說起來，為何承烨在幼怡房間裏？”孫氏突然問道。
“還不是這衣……”趙姨娘剛開口就意識到了不對。
“嗯？”
楊幼怡卻注意不到問題，就着趙姨娘的話接着說：“這衣服是我的！”
“哦？剛剛承烨還說是楊柳兒的。”
“那是我從她那搶……借的。”
恰逢此時，随意藏在枕頭後的釵子，在楊承烨剛剛一番折騰中滑了出來。先前就有留意釵子的那個婢女一眼看到了釵子。
“夫人！釵子！”
“玉珠，怎麽這麽一驚一乍？”孫氏斂眸責難。
玉珠低下頭，她還沒跟孫氏說發現釵子丢的事：“夫……夫人……其實我剛……”
孫氏雖沒注意，但趙姨娘眼尖看見了。她也知道那是孫氏最喜歡的釵子。不管是不是她女兒偷的，她都得先打個掩護，于是她急忙拔高聲音說：“哎呀，夫人！您的釵子戴歪了！”
孫氏聞言便去摸自己的發髻。
“都怪奴家沒看好孩子們，整出這樣的笑話，讓夫人多慮了。這眼看着該用膳了，咱們還是先回……”
玉珠自然不能讓趙姨娘就這樣打着馬虎眼過去。
“夫人，您的牡丹釵！我看見就在大小姐枕頭下！”
孫氏聽言又回過頭。
“牡丹釵？為什麽在這？”
趙姨娘擋無可擋，只能側身遮住孫氏的視線，一邊給楊幼怡使眼色。
楊幼怡确實沒偷釵子，因此完全看不懂趙姨娘眼神的用意。她甚至自己掀開枕頭：
“我枕頭下什麽也……诶？”
那頂頂漂亮的金葉玉瓣牡丹釵靜靜躺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