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尋尋覓覓掘身世  心心念念日生情

第二天,淩素雪如約來了。

宋年引她去書房,拿出幾本醫書給她。

淩素雪翻了翻,确實是少見的孤本,家父應該會很感興趣。

“除了這些書外,還有些……話本。你若喜歡都能帶走。”

淩素雪瞥了一眼那堆話本。最上面那本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好像是叫《青山記》?想不到堂堂國師,也愛看女人家的話本啊。淩素雪掩袖輕笑。

她鮮少看話本,府中也是醫書居多,因此只自顧接着翻醫書。

屋中安靜得仿佛能聽落針聲。

“姑娘喜歡看醫書?”

“随父耳濡目染,略懂一二。”

“藥谷應該有很多醫書吧?”

“嗯……沒錯。”

“我不曾去過藥谷,聽聞藥谷四季如春,當真?”

淩素雪看不下去書了。她隐約覺得宋年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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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記得了。小女前陣子生了場大病,許多事記不起來。”

宋年的眼睛放光,像是貓兒見了魚。

“哪怕是從小長大的藥谷?”

“是。怎麽了嗎?”

“那你真的是淩老的女兒嗎?”

淩素雪蹙眉:“您是想說什麽?”

“宋某大膽猜測,姑娘現今的所有記憶都由淩老搭建,那麽,如果淩老是騙你的呢?”

淩素雪放下書沉思。

宋年接着道:“被譽為能醫死人肉白骨的藥老,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得重病致失憶?”

“呵,你是覺得,我母親的死也是我爹故意的?”

“額,不是……”按照之前的調查,淩老的妻子是重傷不愈身亡的。

“不論你怎麽想,爹爹對我很好,我心甘情願當他女兒。”淩素雪向門口走去,正欲呼喚門外的茯苓。

宋年趕緊攔住她:“姑娘且慢!是宋某冒昧,某……給您賠罪。”

淩素雪搖搖手:“當不起當不起。”

“今日只是邀姑娘來看看醫書,是某多話了。”宋年從一旁的櫃子上取下一個錦盒,“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态度太好,以至于淩素雪都不好意思再苛責。

錦盒掀開,裏面是一支紅石榴金釵。

“太貴重了!素雪收不得!”

“是鍍金的。”

額……淩素雪被卡得不上不下的,只好接過盒子。

仔細一看,這把釵子的用料确實普通,工藝也不複雜。對于國師這樣財大氣粗的人,這支釵子确實不值一提。而且,莫名覺得這釵子挺好看的。

一番心理建設後,淩素雪收下了釵子。

吃人嘴軟,淩素雪又回到書架處翻起書。

兩天後,淩素雪應約去往太子府。

茯苓給她打着傘:“小姐這幾日到處奔忙,都沒好好休息。”

淩素雪笑着道:“我身體無大礙了,應該四處走動。”

韓姝樂蹦蹦跳跳地來迎客。

“淩小姐早上好啊,今日的天氣特別好呢~”

兩人喝茶聊天之際,陸瑾過來了。

他提出一盒糕點:“剛剛去街上買了些點心。”

韓姝樂滿心歡喜地接過:“哇,陸庭和,你什麽時候這麽會看氛圍了?”

陸瑾留下一個無語的白眼。

熱騰騰的糕點被油紙包裹着,散發着甜膩的馨香。

韓姝樂叫仆從搬來一條新凳子:“你也坐呗,淩小姐介意嗎?”

淩素雪搖搖頭。

看着這兩人分着糕點,淩素雪不由地說:“兩位感情真好。”

韓姝樂紅了臉,将分揀的糕點往她跟前推:“淩小姐喜歡吃那種?随便挑。”

這盒糕點出自有味齋,各個熱銷的款式都裝了兩個,有藕粉桂花糕、棗泥山藥糕、冰皮月餅、蓮花酥……

這麽多種類,淩素雪一時有些選擇困難。手卻不自覺地伸向蓮花酥。

陸瑾看在眼裏,問道:“淩小姐以前吃過有味齋的糕點嗎?”

“沒有。”淩素雪将糕點送入口中,突然愣了一下。

“合你胃口嗎?”

她看着手中的糕點,似乎在回味剛剛的味道。

“很好吃,讓我想起……小時候?”

“小姐喜歡就好。”

淩素雪感到莫名的熟悉,好像她很久以前就吃過這個蓮花酥。可這是她第一次來京城啊?

回了家,淩素雪又想起宋年的話。

她拉過茯苓問她:“我以前的侍女是誰?”

茯苓躲閃着視線:“小姐你這可問錯人了,茯苓也是剛進來的,不知道以前府裏的情況。”

“完全不知?”

她貼上前來,讓茯苓不知所措。

“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淩素雪嘆了口氣,餘光瞥見藥房處淩老的身影。夕陽西下,那間屋子失了光線,顯得十分昏暗。而那位老者仍盯着那些藥丸研究着。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宋年那小子在唬我?”

淩素雪來到屋中點起蠟燭,突然的光芒照亮了臺面,淩老才發覺淩素雪來了。

“這麽暗了也不點燈。爹,你吃過飯了嗎?”

淩老愣愣地張張嘴:“應該……吃了。”

看來是沒吃。

“我等會兒去下一碗面。”淩素雪招呼茯苓将今天太子府的糕點拿來,給淩老墊墊肚子。這些糕點很好吃,她想着應該讓父親也嘗嘗,就帶回了兩塊。

淩老笑眯眯地撓撓頭。

“爹,是不是沒人在你都不記得吃飯?茯苓只能跟着一個人,還是得再雇個奴婢。”

“哈哈哈哈,不必這麽麻煩,我還是喜歡一個人研究。”

“……以前府裏也沒什麽人嗎?”

“嗐,人多有什麽用,還不是照看不好你,全被我辭了。”

每次提到以前的仆從,淩老總是用“已辭退”來搪塞。

“我那時候病得很厲害嗎?”

淩老看着她的雙眼,慈祥的目光透過她回味着往事——哇哇啼哭的嬰孩,亦或是蜷縮在亂葬崗屍堆中的女孩。幹燥發裂的唇,慘白的肌膚,滲血的指甲。

“嗯,很嚴重,很……”他摸摸淩素雪的頭發,“最近還頭疼嗎?”

她搖搖頭。

又過了兩日,茯苓咋咋呼呼地跑過來:“小姐!那登徒子又來了!”

“那是國師,什麽登徒子?讓人聽到了小心舌頭。”淩素雪用手指點她的鼻尖,輕聲嬌斥。茯苓吐了吐舌頭。

宋年在客廳等待了許久,見到人來,先是恭敬地行禮。

“國師客氣。”淩素雪趕緊也行了個禮,“家父已經将藥的成分告知,不知國師還有何事?”

他沒有理由再來。

宋年心虛地低下頭:“某……想來看看姑娘。”

茯苓輕輕拽着淩素雪的袖子,眼神仿佛在說:你看,我就說吧!

淩素雪輕咳一下:“國師大人,小女子與您不過初相識,不知您到底是……看上小女子哪點呢?”

“姑娘蘭心蕙質,貌美如仙,文武雙全,學富五車,才高八鬥……”

“停停停停!”

這種尬誇就算了吧!還有,怎麽感覺以前也有人這麽尬誇過?

茯苓被逗得笑出聲:“哈哈哈套成語誰不會啊?”

這一笑,倒是讓氣氛緩和下來。

“嗯……謝國師誇贊,但是這種誇贊還是……”

“太過幼稚和沒水準,我知道。”

知道你還那麽說?!

“淩姑娘,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是有點陌生。我們可以從,最簡單的朋友開始做起,如何?”

淩素雪看着宋年真摯的眼神,難以說出“不”來。她微微點頭。

“那先從稱呼開始,我可以叫你簌……素雪嗎?你可以叫我宋年。”

淩素雪在腦中預演着這個名字,突然覺得說出口需要莫大的勇氣。明明只是一個名字。

“宋……”話到嘴邊突然說不出了,“……先生,您、你的字是什麽?”

宋年有些失望,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急。

“歲守。年年歲歲相守的歲守。”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個她就說得出口。

“宋歲守?”

“嗯。”

宋年淺淺地笑起來,淩素雪這才發現他有酒窩。

“作為朋友,我可以每天來找你嗎?”

“不行!”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淩素雪看着宋年解釋:“我……我朋友不多,不擅長交際。而且……”這回,她移開了視線,“而且,我不喜歡黏人的人。”

聽到這話,宋年如蒙雷擊。

淩素雪移回視線,看見宋年一臉的委屈。

“起碼……半月一聚吧?”

“太久了……”

“一旬?”

宋年接着眼巴巴地看她。

“七曜,不能再短了。”(七曜就是俗稱的一周)

宋年終于咬牙點頭。

第二天,宋年果然沒來。

茯苓信誓旦旦地說:“等着吧,這登徒子肯定忍不住。”

“都說了別叫人登徒子啦。”

第三天,沒來。

第四天,沒來。

“小姐!四天了!”茯苓咋咋呼呼的。

“四天又怎麽了?”

“最近你和他都沒有超過四天不見面!”

淩素雪捏捏下巴:“有嗎?我感覺沒怎麽見他吧?倒是你這丫頭,記得那麽清楚?”

“小姐的婚事我自然是要操心的。”

“咳咳咳!什麽婚事?再胡說封上你的嘴!”淩素雪尴尬又害羞地用袖子遮着臉。

茯苓拉着她的袖子撒嬌:“小姐已及笄,是大姑娘了。老爺一心研醫,小姐的終身大事茯苓肯定要多留心的。”

淩素雪佯怒着趕她。

第五天,參加四公主宴,一身疲憊。

“茯苓,京城這貴女圈子,還真是難混啊。”

“小姐又不長留,何必與那麽多人打交道?”

“茯苓,你是不是有點傻?”

茯苓莫名其妙挨了罵,癟着嘴一臉委屈相。

“爹爹他願做活菩薩給人免費治病,那是他的事。但是藥谷近年來長期虧損,這是我們大家所有人的事。普通百姓不收費也就罷了,這京城的權貴肯定要收的。想收得心安理得,不得打好關系,宣傳好爹爹的醫術嗎?”

茯苓佩服得倒吸冷氣:“小姐英明。”

第六天,沒來。

“說叫他七天別來,他還真聽啊?”茯苓一邊嘟囔着,一邊端着浣洗水離開。

淩素雪笑着看茯苓的背影:“這不好嗎?說明他不是什麽登徒子,而且很守信用。”

茯苓只是吐吐舌頭,關上房門去耳房了。

淩素雪坐在床上無事,也無困意,便來到窗邊吹風。

夜晚的風幽香微冷,帶着雨露與海棠的氣息。要是茯苓看見了,一定會尖叫着關上窗,給她圍上圍巾。

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是于這天地間自由翺翔的,而不是被困在一具軀殼裏。

淩素雪伸出五指,對着月亮虛虛地一握。很顯然,什麽也沒握到。

月亮……她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淩素雪凝神思索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窗臺!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所有呼之欲出的驚訝都被堵了回去。

“噓——”

“宋……歲守?”

宋年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額發微亂,整個人因運動量太大而微微顫抖。他輕喘着氣,看着她的眼睛,喉結滾動:“我忍不了了,想見你,特別特別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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