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家家有本難念經  人人笑靥不識君

淩素雪腦中混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特別想你……”宋年還準備說什麽,突然面容痛苦地栽了下去。而窗臺下,淩老抛着石子路過。

“大半夜的,幹啥呢?”

淩素雪驚訝地探出窗:“爹?你怎麽在這?”

“睡不着出來逛逛。”淩老閑庭信步地走到宋年面前,“我以為是小偷呢。怎麽樣?還起得來不?”

宋年咬着牙站起來。天色昏暗,淩素雪看不清宋年究竟傷了哪裏,但能肯定他一定傷得不輕——畢竟他爹也是元嬰期修士。

淩老和宋年說了幾句話,便拉着他走了。一場鬧劇驟然結束。

茯苓這才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從耳房出來:“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響,小姐,出什麽事了嗎?”

淩素雪呆愣地望着那兩人離開的方向。

“沒事,你回去睡吧茯苓。”

第二天清早,茯苓打掃院子的時候抱怨着:

“這班頑童,竟到咱院子裏打鳥了!”

淩素雪好奇一問:“什麽打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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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憤憤道:“小姐你不知,這附近有幾個小孩特別頑皮。你看這沾血的石子,啧啧啧。”

淩素雪看看石子,又擡頭看看上面的窗戶。

“應該不是鳥。”

“或許是被附近的貓兒叼走了。哎,這一草地的血跡,多難打掃啊!”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打的不是鳥。”

茯苓疑惑地擡眉:“打的兔子?”

“……”

或許,她應該去看望一下某個倒黴人。

淩素雪收拾妥當,敲開夜坊司的大門。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了,可每次都莫名感到寒顫。這偌大的府邸好像了無生機。

應門的仆從見到是她,眼底的驚訝都快溢出。

她還沒走到會客廳,宋年就過來了。

“素雪,你怎麽來了?”

淩素雪從茯苓那拿出一個包裹:“昨……這些天家父承蒙關照,小小薄禮還望收下。”

裏面是跌打損傷藥。

宋年會意,屏退了旁人。兩人進了屋。

“抱歉,家父有些魯莽了。”

“是我魯莽。”宋年搶着認錯。

“你傷哪了?”淩素雪問完才想到,外傷的話以她爹的水準,分分鐘就治好了。

“我無事……”宋年本不想她擔心,轉念一想又接着說,“右腿斷了。”

啊?一個石子威力這麽大?淩素雪低頭去看他的右腿。

硬朗有力,很健康。看來淩老治得不錯。

宋年趕緊将膝蓋一彎,裝作無力地倚着牆。

“……別裝了。”

兩人如正常朋友般聊起日常。

“過些天就是清明了,你老家在哪啊?我聽說你不是京城人。”

“……六盤鎮,就是華清山下。”

“對哦,你是華清弟子。華清山離藥谷還挺近,你清明回去嗎?”

宋年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回的。”

“那我們可以同路。”她果然那麽說了。

“雖然我都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畢竟是生母,還是該看看,說不定我回了藥谷能想起很多事。”淩素雪笑眯眯地說着,宋年腦中卻只有那晚,淩老跟他說的事。

“我剛發現她的時候,她渾身冰涼,幾乎瀕死。我不知道這姑娘遭遇了什麽。”淩老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問出什麽來。

宋年只是淡淡道:“我也不知。”(作者我啊要生氣了,宋年你小心點)

“她很像我的女兒。我不希望她再遭遇任何磨難,你知道嗎?”

宋年堅定地點頭。

“一開始她精神狀态很不穩定,我才散了所有仆從。現在也只是暫時壓制住,你切記,不能讓她想起以前的任何事。”

淩素雪的聲音将他帶回現實:“我也沒去過華清山呢,聽聞華清山上的風景也是一絕,正好這回去看看……”

“別看!”

“?”

宋年尴尬地圓話:“華清山太高,清明還是太冷了,要是凍傷就不好了。下次再去吧。”

“唔……可爹爹說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不去山頂總行吧?”

“山上沒什麽好玩的……而且仙門重地,不宜打擾。”

淩素雪癟癟嘴:“好吧。”她餘光一瞥,看見窗外好像站了個人。

“你屬下好像有事要彙報。”

“不急。你剛說到哪了?”

“說華清呢,都不讓去……那六盤鎮呢?有什麽好玩的?”

以前也用留影珠記錄過六盤鎮的街景,現在的宋年只想抽死以前的自己:“普通村鎮罷了,沒什麽好玩的。”

“華清山下第一鎮,總歸有些不尋常之處吧?”

“真的不好玩。”

淩素雪叉起腰:“說好做朋友,卻一點好玩的都不願意分享,哼。”

“你不是要回藥谷嗎?藥谷裏可玩的事物也很多的。”

“你又轉移話題,你就是不想陪我玩。”

“沒有……”宋年擔心再聊下去要吵起來,趕緊叫在外面等候多時的屬下進來。

淩素雪終于不再堅持剛剛的話題。

屬下也只是來報告些小事:“就這些了。啊對了,闫羅陛下說要親自過來,有事商議。”

“誰?”

“魔君闫羅。”

本來在對着地圖思索清明游玩計劃的淩素雪突然擡起頭——這名字有點耳熟。

“讓他別來!”

“可是……他人已經在路上了。”

宋年驚恐地看向淩素雪。淩素雪只是單純地問:“怎麽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藥谷?”

“額……大概是下旬?”

“我……我有些急事,不如我們現在就走?”

“?”

淩素雪莫名其妙地收拾了包裹,一家人與宋年前往藥谷。

馬車不大,剛好坐下四人——淩老、茯苓、淩素雪和宋年。

“你不帶仆從?”就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怪怪的。

“不需要。”

也是,人是元嬰期的修士,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以淩老和宋年的修為,他倆是可以禦劍飛行飛回去的,此刻是為了她和茯苓才妥協坐了馬車。

“你要是很着急的話,你自己飛過去吧。”

宋年又開始找借口:“京城上空禁止飛行。此馬車也有術法加持,速度不慢的。”

“哦。”是她皇上不急太監急了。

出發沒多久,淩老就打起呼嚕了。宋年更是原地開始修煉。

淩素雪不由得想:自己要是也有修為就好了。

真奇怪,父親是元嬰期高手,母親生前也是金丹期,她怎麽會毫無靈力呢?

淩素雪學着宋年的樣子運轉周天,她感到一股龐大的力量呼之欲出,繞着全身經脈游走一番,又突然被一個塞子強行堵住。突然的阻塞令她經脈混亂,喉間腥甜,嘔出一抔血來。

宋年被吓了一跳,忙幫她安撫經脈,并叫醒淩老。

好在淩老看後并無大礙。

“素雪,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如今,也不得不說了。”淩老擠出幾滴眼淚,“其實你母親難産,是被人暗害。你在胎裏受了毒,經脈虧損,此生都無法修行啊……我怕你尋仇,走上不歸路,才一直沒說。”

淩素雪震驚地看着她爹:“那賊人是誰?”

“看,我就知道你要這麽問。賊人已被懲治,一切都過去了,切莫過度追究。”淩老坦蕩地拍拍淩素雪的後背,以示安撫。

“原來是這樣……”她低着頭喃喃,似乎是相信了淩老所言。

宋年在身後給淩老豎了個大拇指。

(嗚嗚嗚你們就仗着女兒現在好騙)

用過法術的馬車就是不一樣,兩天就到了藥谷。

淩素雪以為回藥谷會有種回家的感覺,但是并沒有。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淩老來之前悄悄往谷裏寄了信打點過了,谷中的婢女見了她都會笑眯眯說句“大小姐好”。

“這位是鐘姨,我不在的時候都是她打理藥谷,你有什麽事只管問她。”

鐘姨慈祥地沖她笑。

淩素雪的腦子忽地一疼。眼前的一切都變成虛浮泡影。

淩老率先發現不對勁,趕緊吩咐着:“茯苓!小姐舟車勞累,趕緊送她下去休息!”

淩素雪的腦子疼了一天,晚上喝過藥後稍稍清醒。

“茯苓,這是哪?”

“小姐,這是藥谷呀。”

藥谷……是了,房間裏都是藥草清香。

鐘姨又來送藥。淩素雪端着藥問她:“鐘姨,我是在這長大的嗎?”

鐘姨心疼地捏捏帕子:“是啊,你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出去一趟,又瘦了,可憐的孩子。”

“可是,我對這裏,對你,毫無印象。”

鐘姨順勢坐下:“你只是一時忘了,沒關系。我們會讓你想起來的。”

淩素雪愣愣地點頭。

鐘姨見她沒喝藥,催促着:“快喝呀,等會涼了就不好了。這是安神藥,藥材你也都認得,難不成擔心我們害你?”

淩素雪咕咚幾口喝下:“沒有。”

“呵呵,也不打趣你了,喝完藥早些睡。”

休整了幾日,藥谷上下開始忙清明的事。祭奠列祖列宗、歷代谷主。這些人淩素雪一個都不認識,唯一認識的母親,也沒有印象了。

如随風而動的麥草,腦袋空空。淩素雪開始想宋年了。

宋年去了華清山,李若胤和陸晚晚早早就等在那了。雖然宋年幹了不少缺德事,但他終歸沒被趕出師門,理當來祭拜。

兩人都心不在焉地祭拜着。

第五日,淩素雪看着谷中沒什麽要緊事,就寫了封信給宋年。這一帶修真人士居多,通訊都用法器,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淩素雪看着宋年問:“你完事了?”

他點點頭:“嗯。”

兩人走到六盤鎮的街上。宋年有意帶她避開了主路。

“然後鐘姨就跟我介紹,說這是母親,那是大伯,那是師祖。我就對着那些碑位哐哐磕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拜了誰。”

宋年笑道:“我也是,那些師叔師祖的名號完全不認得,反正拜了他們就沒話說了。”

“我母親還給我留了東西呢,像是嬰兒枕、嬰兒搖,這些我不認得也用不上了。”淩素雪突然問了一句,“你母親呢?”

宋年愣了一下:“……家母,也亡故了。”

“抱歉。”

“無事。”

兩人無言地走了一段路。

“對了,你家是在這附近嗎?”

“嗯。”

“我還沒見過你家人呢。”

言下之意很明顯,但是……宋年喉間艱澀:“我沒有家人了。”

淩素雪捂住嘴,意識到說錯了話。

宋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所以啊,師傅,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求你,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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