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鋒

交鋒

“你怎麽過來了。”

領證之後第一次打面罩,薛千書有些心慌,像是做了壞事,不敢和他對視。

她總是忘記了,她和裴承塵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以前總忍不住将自己擺在女主人的位置上罷了。

“過來看看你。”裴承塵走進來,打量地上的物品,撇撇嘴拿出手機,“我找人給你搬吧。”

這一大堆東西,可別要他親自動手才好。

“不用了,本來就是打算自己弄的。”她拒絕,彎腰繼續找着書架方便移動的位置。

下一秒,書架輕了大半,她一使勁便起來。

擡眼,裴承塵抓着架子兩邊,頂住了大半重量。細皮嫩肉的手和木板對比起來更顯嬌貴,連青筋都帶着一絲優越,看得薛千書一頭霧水。

往日他是理都不理,現在居然不嫌棄還主動幫忙。而且酒吧的事情基本忙一個通宵,平日這個點他應該在休息,怎麽跑過來獻殷勤了。

“走啊,想什麽呢?”裴承塵晃了晃書架,臉上皺巴巴說:“很重,還有好幾個,別浪費力氣了大小姐。”

“噢噢,好。”她反應過來,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裴承塵倒退走到電梯前,慢慢放下,按電梯,甩了甩手,仔細觀察着掌心,臉上挂着委屈,嘴巴居然乖乖閉着沒罵出來。

“受傷了?”

盡管沒有夫妻命,好歹以前兩個人也算相互扶持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而且一起長大的感情是改變不了的,她難免暗生關心,便問了問。

“你這書架質量不行,新的也長刺,改天我給你換個好的。”他挑着刺說。

“謝謝,是你嬌貴,什麽書架都刺手。”

果然不該給好臉色。

電梯到了,他們往裏面搬動,她按下樓層關上電梯門,沒看他。

裴承塵便敲了敲書架弄出動靜吸引她視線,賤兮兮朝她說:“怎麽?上次的事情還生氣呢?都過去兩天了,我這不是來道歉了嘛。”

“少廢話,快。”

一模一樣的套路,她聽得不耐煩,剛電梯好到了,她躲開話題,只顧埋頭搬動。

将書架在二樓中央擺好,兩人又返回一樓搬動第二個,總共需要六個在二樓,雙排,一邊三個。

電梯只夠裝一個上來,所以他們需要跑六遍,還沒算上新書本的搬動。

等到第四個,從二樓下去,裴承塵逐漸失去耐心,脫掉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衛衣,兩邊鬓角微微冒汗,坐到椅子上擺手說:“不行了,休息一下,我昨晚一夜沒睡,實在沒力氣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她不介意,暫且放下書架,自己先去搬書本了。

“你這是在嘲諷我嗎?我說了我昨晚沒睡覺。”

裴承塵從桌子前擡頭盯着她,或許是耐心到了極限,語氣有些厭煩說:“而且你為什麽非得自己弄?這不是找幾個工人兩三下就解決的事情。”

“你懂什麽。”聽得出他的隐忍,她也不想搭理他了,最好讓他自己吃癟走了才好。

本就是自己喜歡的事,加上最近煩心的東西太多,忙一點累一點就沒有時間多想,晚上也能好好睡一覺。

“是,你高尚,我小醜,不懂你。”

裴承塵掏出煙含在嘴裏,拿出打火機想起什麽又停下看了看四周問:“這不讓抽煙?”

“嗯。”她瞥一眼,不悅。

又抽煙,很臭。

“行。”他點點頭,一臉惹不起她的樣子将煙收好。

“千書。”陳婧從門口走進來,手裏拿着合同,見這一幅場景趕緊打趣:“忙不過和我們說呀,怎麽還麻煩裴大少爺?”

裴承塵見陳婧如同見了什麽好友,立刻賣慘說:“陳姐你可算來了,快,撥點銀子救濟一下這個書城吧,老板娘快累壞了。”

“這不是給你表現的機會了,是我來得不巧。”陳婧打趣着,走到旁邊拍了拍她肩膀說:“千書,我就在樓上,等我忙完下來幫你。”

她笑着搖頭:“沒關系,哦對了陳姐,許泛初的事情可以敲定了,他答應參加發布會了。”

“許泛初?”先開口的是裴承塵,他從桌子上擡起腦袋問:“你找他幹什麽?”

“吃醋?”陳婧饒有興致在他們之間來回打量,“許泛初比千書小一歲,千書不喜歡姐弟戀的,裴大少爺倒也不用那麽多疑。”

姐弟戀這三個字好像又提到了不在場的某個人,薛千書忍不住握了握拳,幸好婚戒摘走了。

“千書?”陳婧見她出神便碰了碰她,“不打擾你們,我先上去了,再細化一下發布會的方案流程。”

“好。”她乖巧點頭。

“陳姐辛苦了!”裴承塵跟着獻殷勤。

-

半小時後,她前額碎發被細汗打濕,裴承塵仰坐在椅子上閉眼,睡得很安靜。

雙手交叉擺在腹部,微微叉開的雙腳藏到桌子低下,面部表情因為靜止而恢複了精致五官該有的優越樣子。

她突然想到以前高中時候,她和裴承塵是同桌,體育課,她生理期到了便請了假提前回教室。

裴承塵打完籃球回來,頭發被汗水打濕,臉頰也因太陽熾熱微微泛紅。

他坐到位置上,點了點她肩膀,她轉頭,裴承塵手臂夾着球,右手拿着冰可樂往嘴裏灌,左手提着一杯熱奶茶塞到她手裏,話也不說,揮揮手示意她喝一些。

那會兒他也是安靜的,少年幹淨的鬓角對當時的她來說,如同夏日冰鎮的西瓜,沁人心脾。

-

“千書。”

望向裴承塵的目光被毫無感情的喊聲強行拉回來。

裴以邁站在門口,一只手撐着店門,一只手插兜,眼神警告看向她,等她發現他之後又冷冷望向椅子上的裴承塵。

意識到剛剛自己對裴承塵的注視有些不同尋常,她心虛,眼神閃躲了一下,擦了擦額頭。

裴以邁介意是對的,她這樣,他會覺得盟友不忠心,不靠譜。

“你…怎麽過來了。”她小心翼翼說。

“我不能來嗎?”他反問。

裴以邁收回眼神,一步一步重重朝她走去,皮鞋踏在瓷磚地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傳遍大廳內。

跑到裴承塵那邊,變成了喚醒的鬧鐘。

他皺了皺眉,睜眼,沒休息夠便被吵醒,眼白爬滿了紅血絲,帶着怒火擡頭,見是裴以邁他又翻了個白眼仰頭回去。

“你怎麽到哪兒都是這個聲音。”他揉了揉眉頭,不愉快,不敢發火。

“是你太在意。”裴以邁走到她跟前,彎腰陪着她收拾書本,“家裏安靜,回去睡吧。”

說得随意,但又趕客。

她低着腦袋,剛剛的眼神只是恍惚了,并不是有意這樣,現在又不合适解釋,只好祈禱別出現突發事件。

裴承塵一把坐起,伸了個懶腰,穿上外套走到薛千書旁邊半蹲下,翻了翻書,“活沒幹完,不敢走,她生氣我可哄不好。”

伸手抓住裴以邁手中的書,擡眼和他對峙。

“不像你,獨來獨往,自由慣了。”看着裴以邁,輕飄飄說。

眼神誰也不讓誰,裴承塵是明晃晃的不屑和挑釁,裴以邁是直直看,只有在瞳孔深處才顯露一絲隐忍和警告。

書本就在她眼底,兩只手青筋盤繞抓得書面起了褶皺,她根本不知道兩個人吃錯了什麽藥。

如果說裴以邁生氣是因為覺得她對裴承塵還有留戀,覺得她不争氣,尚可理解。

那裴承塵發什麽瘋?

薛千書抓在中間,将他們拍掉說:“別玩了,我的書要壞了。”

起身,搬了一疊到電梯前,逃離詭異的環境。

以為就此打住,回頭,兩人還在靜止,盯着彼此像是仇敵。

她正為難要如何收場,恰好,裴承塵電話響起,薛千書松了一口氣,至少他的手機鈴聲還算輕緩,壓抑的氛圍消散一半。

裴承塵本還和裴以邁賭氣不肯挪眼,瞥見來電顯示便起身,拍拍褲子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哦對了千書,下周六家宴我過去接你,這段時間酒吧有事,你要找我去那邊就行,以及…”

他重新看向裴以邁,啧了一聲,“孤男寡女,還是不要呆在一起太久的好。”

說完走到裴以邁跟前,要等他讓道。

裴以邁讓道?小時候還行,現在他是脾氣好,但也得講道理,況且裴承塵是赤裸裸的挑釁…

年輕血氣方剛她怕出事,剛要開口制止,便看見裴以邁托住一疊書站直,轉身盯着裴承塵,漆黑的瞳孔是滿不在乎的無視,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朝裴承塵跟前侵略地走了一步。

書本邊緣抵住裴承塵衣服,裴以邁低頭望向接觸的地方,像是找到了要瞄準的靶心,一句話沒說,又全都說了。

薛千書背後冒汗,樓上還有陳婧,她不想外人知道裴家鬧得這麽不堪,兩個人真動起手來…

裴承塵咽了咽口水,裴以邁雖然沒有靠山,但翅膀硬了,他還是抗拒和他正面對抗,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瞎了?”他推了推書本,往旁邊跨了一小步,直徑離開書店。

她提起來的心也安穩落地。

等他全數消失,裴以邁眼神順勢落到她身上,像是一把利刃抵在眉心處朝她說:到你了。

這一下,好不容易松懈的狀态瞬間緊繃,她緊抓懷裏的書,往後挪了一步。

察覺到她的異常,裴以邁眨了眨眼,收回利刃,輕聲說了句“抱歉”,走到她身旁與她并肩,按下電梯,連腳步聲都比剛剛的溫和許多。

趕跑她那一秒鐘的驚恐,給了她可以開口的信息。

“你以後別和裴承塵…那樣了…”她小聲說。

“為什麽?”他低眼,伸手為她擋住電梯門。

她走進去,站到一角,“我害怕。”

委屈。

以前他們兩人就算生氣也只是說說而已,可是剛剛,裴以邁先湊近了,她就在旁邊,不知道怎樣才能勸和。

裴承塵脾氣不好,能忍他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小時候的行為不對,上了大學之後他對裴以邁就盡力克制,并不是真的害怕裴以邁。

而且…剛剛連導火線她都不知道,兩人就已經針鋒相對了,那如果…裴承塵知道她和裴以邁領證了…

她呼吸加重,突然擔憂了起來,擔憂裴家知道後會怎麽對裴以邁。

裴以邁站在原地同她對視,笑了笑,“好,下次不會了,但裴承塵剛剛有一句話沒說錯。”

聽到他主動提及裴承塵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氣,“哪句話?”

他走進電梯,站到她跟前一步之遙處低頭看她,眼底如海嘯前的海面,風平浪靜又暗流湧動,反手按下電梯。

在它慢慢合上的節奏裏,他也一字一句慢慢吐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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