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憶（下）
回憶（下）
“等我多少年？”
“5年吧。”
“怎麽才5年？那我要是在第6年才找到你，該怎麽辦？”
“嫌短？那我等你30年行沒？如果我到了50歲，你也還沒找到我的話，我幹脆去公園找別的老大爺下象棋，懶得等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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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3年，6月。
林願做了這輩子最叛逆的一件事。
他離家出走了。
一個人，一聲不吭地來到這個，他聽說過無數次，卻從來沒有去過的省份。
這個他不怎麽熟悉的地方，偏偏住着他最熟悉、也是最牽挂的人。
他的父母對于他這種叛逆行為感到無比的震驚、憤怒與心寒，好幾次在電話裏頭揚言要跟他斷絕關系。
即便如此，林願還是堅決不妥協。
“爸、媽。從小到大，我沒有求過你們什麽。現在，我想求你們放手，讓我去找肖以臻吧。”
“沒了他，我不行的。”
他的父母還是沒同意，但林願已遠走高飛，二老也實在沒辦法把兒子給綁回來。
與父母的最後一次通話，林願被二老輪流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好人生就這麽被他給毀了！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麽鬼樣子？為了一個男人，竟然要死要活的！連爹媽也不管了！林願，我們真的對你很失望。”他爸在電話裏頭罵道。
“林願，你聽好了。你就算找到那個人，也別帶回來見我們，我們家不歡迎他。你一天不回家，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他媽接過電話，說。
“你想好了再回來找我們，沒想好就一輩子也別回來！也別喊我們爸媽！咱們老林家丢不起你這人！”他爸再次奪過電話，這次說完便立刻挂斷了。
林願握着手機，愣了很久，才語氣沉悶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回複他的，只有電話被挂斷的提示音。
有了年少時的前車之鑒，林願明白經濟獨立的重要性。
沒有錢，相當于沒有立足之本，盲目的尋找是無意義的，他已然計劃好，要找肖以臻找一輩子。
在那之前，他需要足夠的存款，能夠支撐他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地毯搜索式”尋人。
利用僅剩的積蓄，林願在C省某市中心租了一間廉價的房子，之後的一周時間裏，他面試了附近的多家公司。
憑借985大學的本科學歷以及面試時優越的臨場表現，林願順利入職了一家國內知名的大公司，開始了他的“社畜”生活。
朝九晚五、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工作沒多久，林願就被同事們調侃為“天選打工人”。
雙休日，他在加班。
過年過節，他還在加班。
幾乎是全年無休的狀态。
所以，某日，當林願在下午5點準時打卡下班後，目睹這一經過的同事們表示，那場面實在是太震撼了！
“納尼？！願哥他今天竟然不加班了？！”
“我去，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有什麽節日要過嗎？還是世界末日要來了？連林願都不肯加班了。”
“咳咳咳，據小道消息說，願哥是要回去陪對象過生日。”
“啧，這‘加班狂魔’竟然如此浪漫！”
“願哥加班加得這麽厲害，幾乎天天往公司跑，他對象是怎麽受得了他的？竟然還沒分手。”
“別瞎開玩笑，說不定願哥的對象也在忙工作呢，這倆人忙得飛起，估計也沒什麽時間談戀愛。”
2033年，11月22日。
這天是肖以臻的24歲生日，所以林願沒有留在公司加班，準點下班後，他在公司樓下買了2份小蛋糕帶回了出租屋。
他不在那個人的身旁，卻還是想将心意隔空傳達給肖以臻。去年，在父母的管控下，他沒辦法為肖以臻慶生，今年便補上了那一份祝福。
2034年，5月中旬。
林願省吃儉用，在C省的新公司工作了接近一整年，算上加班費、年終獎，以及過去一年在D省上班的積蓄，總共攢下了100萬的存款。
這一年間，每個月，他均會往父母的銀行卡上彙錢，一人五千。剩下的錢則是攢起來，除了水電房租、日常開銷，他沒亂花過一分錢。
錢已然攢得差不多了，林願想着，再幹一個月就辭職，湊個整，正好是一年。
在他的計劃裏，攢夠100萬資金後，便可以開始尋人了。
到時候，他打算租個房車，在每一個街道、小區內找，即使是海底撈針，他也不想漏掉任何信息。
錢沒了再繼續工作，攢夠了又繼續找就是了。
不過，林願的這個原定計劃還未實施，便被新的計劃取而代之了。
“什麽？你還忘不掉前任，一心只想求複合？！什麽？你被前任傷透了心，現在很想當面扇他一巴掌？！什麽？你跟前任剪不斷理還亂，現在只想和他徹底了斷？！什麽？你和前任冰釋前嫌了，但是閑着無聊沒事幹？！”擁有甜美聲線的機械旁白音在某廣場的LED顯示屏中響起，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不管你與前任之間有多少‘愛恨情仇’，如果你此刻迫切地想要再次見到對方，那就請報名參加我們的節目！你只管報名，剩下的我們來解決！《前任見面會》第十季正在預熱中，敬請期待！”
“溫馨提示，報名人與被邀請人均需要生活在本省；只接受已分手的前任情侶報名；另，新一季為‘男同性戀季’，請勿錯投哦～”
林願仰着臉，站在顯示屏下，看了好久好久。
《前任見面會》這檔節目影響力頗大，連林願這種不怎麽看綜藝的人，也了解過一點。
可他卻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前任見面會》竟然會出“同性季”，報名宣傳片甚至是出現在“同性婚姻合法”後的第二晚。
回到出租屋後，林願熬夜在網上填寫節目相關的報名表，以及1萬字的他與肖以臻之間的故事概括，直到次日淩晨6點才寫完，随即發送到節目組的郵箱。
半個月過去，林願收到了節目組的郵箱回複，那邊說他與肖以臻的故事入選了，目前仍在尋找肖以臻的階段，如果最後實在聯系不上又或者對方不同意參與錄制，不管是哪種情況，皆會落選。
又過了半個月，節目組打電話告訴林願，他們已經聯系上了肖以臻，而且對方表示同意參與節目的錄制，正式開播以後，他倆就可以在節目上見面了。
林願抑制住內心的洶湧情緒，啞聲開口:“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結束通話時，林願還有些未緩過神，他緊握着手機，反複确認來電顯示。
殊不知，一滴淚已悄然滴落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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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2年9月。
全國各地開學，肖以臻在C省的某大學內繼續“讀研”。
本科正式畢業前，肖以臻一直在備戰考研，當時報了兩間學校，一間在D省，一間在C省。
反複斟酌過後，肖以臻本來已經決定要去D省的那間大學陪林願了，可世事無常，發生那檔子事兒。
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把男朋友弄丢了，想去的大學也少了一間。
怎麽辦呢？生活還得繼續，這學還得上。
幸運的是，肖以臻“一戰上岸”，在C省的那間心儀院校開啓了新一輪的學習。
某次，同班同學聚會。
有人趁機問起:“哎，肖哥，你對象到底長啥樣啊？老是聽你說有對象、對象在外省，結果連照片都不給我們看。”
“想看照片是吧？”肖以臻喝大了，聞言忽地站起身，從兜裏掏出手機解鎖，“有！而且巨無敵帥！”
衆人紛紛聚集在肖以臻周圍，都想一睹這位“肖以臻神秘男友”的真容。
肖以臻醉醺醺地戳着手機圖标，戳了好幾次才戳對地方，打開了手機相冊。
他的手機相冊內有一個命名為“7.22”的分類，肖以臻點開後，同學們才發現，這裏頭幾乎是肖以臻與一個男生的合照。
少數是那位男生的單人照。
“卧槽，真的好泥馬帥！”
“靠，确實巨帥！和咱們肖哥有得一拼。”
“好啊你個肖以臻，對象原來長這麽帥，難怪總是藏着掖着！”
肖以臻輕輕地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一劃，展示底下的更多照片，“何止帥，身材還超好！”
周圍的人定睛一瞧，肖以臻特意放大的那張照片是俯視視角，貌似是肖以臻坐在那個人身上拍的，拍的內容是腹肌。
“額，肖、肖哥，這種內容就沒必要放大看了吧？還是把我們當外人吧。”最開始問照片那哥們有點慫了。
“這算什麽？我還有好多照片沒給你們看呢。”肖以臻是真醉了，醉醺醺地繼續給大夥兒展示手機裏的照片。
猛地往下一劃，出現了兩人的各種接吻照。
看得同學們面紅耳赤，直呼“受不了”。
2033年，7月22日淩晨。
這天是林願的24歲生日。
肖以臻買了一份雙層蛋糕回家，蛋糕沒吃幾口，人倒是喝得伶仃大醉，甚至開始講起了胡話。
聽見樓下動靜的肖彥與楊瑩立馬從房間跑到客廳，然後就瞧見自家兒子頗為狼狽地坐在地上，手中握着喝了一半的酒瓶。
眼角殘留着淚痕。應該是哭過。
聽到腳步聲，肖以臻緩慢擡眼，朝前看去:“爸、媽……我還以為5年很短呢……沒想到這麽長，1年就已經受不了了……”
夫妻二人蹑手蹑腳地靠近坐在地上的那個醉鬼，肖彥負責奪過他手裏的酒瓶，楊瑩則是柔聲安慰他。
“臻臻吶，你要是實在想林願，不如去找他吧，無論你想做什麽，我跟你爸絕對是百分百支持你的！你去找他，把他搶回來，我們絕對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我們一起對林願好，你看這樣行不行？”
肖以臻吸了吸鼻子，像是又要哭的模樣:“不要……我不要找他……我要跟他分手。”
“行、分！”肖彥連忙附和一句，“這小夥子把我寶貝兒子給整哭了，确實該分！”
2034年，6月11日。
肖以臻手上提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閃現到客廳:“爸、媽，我要去一趟D省，看看能不能找到林願。”
“啊？現在？你小子才剛放假沒多久啊，不陪陪我們再走嗎？”肖彥瞪大眼睛打量自家兒子，“更何況，現在是晚上，你有這麽着急嗎？不能明天早上再走？”
楊瑩伸手掐了一下肖彥的胳膊:“哎呀，臻臻想現在出發就現在出發呗！你哪來的這麽多問題？”
“我、我是怕他一去不回了！你沒看見他的行李箱嗎？簡直趕得上搬家了！”肖彥指着肖以臻手邊的行李箱，激動得聲音都變大了不少。
“老實交代！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回來了？你不想要爸爸媽媽了？你要跟那個姓林的臭小子私奔是不是？！”
肖以臻無奈地笑了:“怎麽可能？爸，你能不能少看點電視劇，學學我媽，多看點書。放心，我保證，開學前肯定回來。”
“真的？”肖彥的語氣瞬間柔和了不少。
“嗯。”肖以臻點頭。
楊瑩喜笑顏開:“去吧去吧，臻臻你早就該去了。把林願帶回來，我和你爸都很歡迎他。”
肖彥“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在肖以臻即将踏出家門的那刻，他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您好，請問是肖以臻先生嗎？”
“是。”肖以臻回。
“很抱歉，這麽晚了還來打擾您。是這樣的，我們是《前任見面會》的導演組。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這檔節目？一個月前，我們收到了您的前任、林願先生的投稿，我們對您與林願先生之間的故事非常感興趣，所以誠邀您參與錄制。請問您，對我們這檔節目有沒有興趣呢？”
肖以臻突然腦子一片空白，過了半響才顫聲回道:“……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