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游風間偏頭,見謝長流踩着輕慢的步子走過來,滿身風致。
謝大少的冷氣從不只針對游風間一人,他目光不善地看向風衣男子,“你是誰?”
風衣男稍稍躊躇,見游風間靠過來,離他非常近。
他惡從膽邊生,一把撈過游風間,将手卡在他脖頸處,故意惡狠狠道:“綁/架,把錢交出來!”
槽多無口,且不說兩人關系本就不好,風衣男完全威脅錯了人。謝長流看着“綁匪”沒有拿任何兇器的手,難得戲谑問道:“你要多少錢?”
風衣男毫不猶豫道:“250!”
謝長流挑眉:“二百五十萬?”
風衣男果斷搖頭:“不,250塊。”
250正是他充當葬禮氣氛組業務的收費。
謝長流心底笑确實是個二百五,看着這場鬧劇般的綁架,他掏出手機:“V信還是支X寶?”
黑衣男果斷打開某藍色APP,将收款碼掏出來。
謝長流掃了一下碼,郊區網絡不好,半晌過去,空曠的荒野傳來一道清晰女音:“支X寶到賬,二百五十元~”
墨鏡都遮不住黑衣男的喜笑顏開,他放開游風間,愉快地點進支付寶餘額,滿意地反複觀看這250元的巨款。
不過這份愉悅在謝長流開口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是江家那小子吧,已經落魄到從裝神弄鬼到招搖撞騙了麽?”
黑衣男子一聽,頓時将手機收回褲兜裏,一臉嚴肅道:“這位先生,請你尊重我的職業,我不是騙子!是天師!”
謝長流淡聲反問道:“你自從和江老爺子斷絕關系後,天天在天橋下面算命,被城管追着攆,和那些你曾經嗤之以鼻的人有什麽分別?”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那邊的世界……和你有什麽關系
!”風衣男冷哼一聲,提着被自己遺忘的傘飄飄離去。
兩人談話間展現出不少八卦秘密,可游風間只在聽到“天師”一詞時睜開了眼,其餘時候都在閉眼假寐。
現在是追問八卦的好時機,但游風間卻喪失了這種興趣。
在無限游戲那數年,磨光了他的好奇心,熱血已涼,他變得愈發懶倦,沒什麽事物能提起他的興趣——哪怕是和那個世界相關的事。
他不想沾染,再次踏進那個泥潭,太麻煩了。
疏懶地掀開眼皮子,右耳的月亮耳墜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他問:“哥哥,可以回謝家了麽?”
*
坐車回到謝家,還沒踏進家門口,一個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含着熱淚迎上來,“小少爺,你沒事了!”
過了這麽久,游風間早已想不起她是誰,只随意地點頭,勉強算作附和。
保姆沒有察覺出他的異常,口中絮絮不止。從她的話語中,游風間得知不少信息。
他在半個月前出了車禍,在ICU花費數百萬,但躺了半個月還是沒挺住,一命嗚呼了。
席都吃完了,只差下葬,如今突然活過來,謝家上下自然第一個得知消息的,都開開心心的準備迎他回來。
游風間隐約記得自己曾經是個陰郁不讨喜的性子,沒想到死後居然還挺“受歡迎”。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擦幹眼淚的保姆,不知這些人心中有幾分真情。
不過不管這些下人真心也好,作戲也好,至少面上是那麽回事。
但有個人卻是毫不客氣地對他擺臉子。
宋伊人從沙發上站起來,面上帶着隐忍的怒意,“裝死裝了半個月,把我們當傻子很好玩?”
游風間淡淡瞥她兩眼,腦中搜刮了幾輪,卻也沒想起這女人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對他來者不善。
游風間懶得應對,更沒有精力與她虛與委蛇,淡聲問保姆,“我的房間在哪裏?”
保姆:“二樓最右邊的那個房間,小少爺你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動。”
游風間點頭,随後旁若無人地走上樓梯,完全忽視了宋伊人,氣得她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宋伊人怎麽樣游風間沒興趣知道,他按照保姆說的走進屬于自己的房間。
房間不小,看着很寬敞,看着幹淨整潔,明顯就算他死後,保姆也有認真打掃。
游風間職業病地開始搜集線索,發現整個房間連張相片都沒有,生活痕跡少得可憐。
他坐到床邊的寫字臺前,盯着寫字臺壁上貼的光鏡。
鏡子很大,可以從這面鏡子窺見整個房間的布局。忽略掉淡淡的詭異感,游風間看着鏡子裏的殺馬特,才終于有種回到現實的真實感。
他确實是回來了。
渾身的壓力驟然一松,游風間輕輕呼出一口氣。從寫字臺前站起來,直接退後幾步直接倒向背後兩米寬的大床。
柔軟的觸感碰到瘦削的背,像陷入一塊海綿之中,身心都得到放松。
游風間看着蒼白的天花板,猝不及防地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
真的脫離勾心鬥角,腥風血雨了。
無論是怪物還是人,他真的……不想再殺了。
閉上眼睛,顱內避不可免地回想起那些死在他刀下的扭曲面容。
所幸都過去了,現在迎接他的是全新的生活。
他計劃着,先去換個發型,從頭做人,這個殺馬特造型真的太醜了,尤其是後腦勺那撮綠毛,醜爆了。
房間裏的大鏡子也得抽空卸下來,免得招來髒東西,鏡子安在這個方位可不太好。
閑來無事可以去後花園曬曬太陽,種種花。在無限世界可見不到這麽好的陽光,現在可得抓緊享受。
以前沒多讀書,現在沒事也可以抽空看看,不知道家裏有沒有書房……
他自顧自計劃中,房門卻猝不及防地被推開,謝長流走進來,手裏還拿着東西。
游風間戒備地從床上蹭得站起來,戒備地看向對方,但想到這種舉動未免太奇怪,便強制讓自己放松下來:“有什麽事?”
謝長流只當對方因為自己不敲門的行為不滿,沒多放在心上,将手裏的東西放在寫字臺上,“原本想讓家庭醫生替你看看,看你現在活蹦亂跳,想必也不用再去做檢查了。”
游風間自動忽略他話中的諷意,全當耳旁風沒聽見。
謝長流自說自話也覺得沒意思,開始講正事:“明天星期一,父親的意思是讓你今天收拾好複學。”
游風間難得有些怔楞,“複學?”
“怎麽,就躺了十幾天,學就不想上了?”謝長流指着桌上的《五三》,“今晚之前必須做完三套。”
想起他方才無所謂的模樣,謝長流額角青筋綻起,像教訓不聽話的小孩一般板着臉,“還有不到一年就高考了,你想這副爛泥模樣到什麽時候。”
似這副說教的模樣連自己都無法接受,謝長流厭棄地添了句:“不做完三套不許吃飯。”
說完不管對方什麽想法,轉身走出去,還順帶關上了門。
游風間自然不會被對方這番話震懾到,畢竟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只是沒想到……他還是需要高考的年紀。
現在想來,無限游戲裏的時間對現世來說,完全是停滞的。
所以哪怕他在無限游戲裏呆了很多年,從少年熬成大叔,回到現實他還是青蔥少年。
青蔥少年面無表情地翻開寫字臺上的《五三》,看着書裏密密麻麻的文字,啪地一下又把書合上了。
去你媽的,老子才不寫。
遇事不管睡大覺,他可不想現世也那麽操勞。
爬回床上,游風間看了眼房間裏的鐘,計劃中三小時後去吃完飯後,安詳地閉上眼。
寂靜的謝家,只隐隐傳來保姆的打掃聲。無人注意到,謝家後花園一角,一縷黑氣纏上開得最盛的花。
黑氣躲入花蕊中,沾着花灑水的鮮花變得愈發嬌豔,照着樹葉縫隙下透出的陽光,在風中輕輕晃動,開得正好。
*
謝長流嘴上說要讓游風間快點上學,但第二天還是請了家庭醫生給他就診。
家庭醫生是個中年男人,帶着憨厚的笑,看着樂呵呵的,很随和一人。
他說游風間除了體溫略低沒什麽大問題,注意保暖就行,然後又照例囑咐了幾句。
游風間不懂這大夏天讓他保什麽暖,但他沒有故意落對方面子,而是道:“能給我一個眼罩麽?眼睛好像出了些問題,見光不太舒服。”
家庭醫生聞言從藥箱裏掏出一沓繃帶,“眼罩沒有,先用這個遮遮光,要有不舒服記得去醫院看看,不要諱疾忌醫。”
游風間點點頭,沒放在心上。
他并不是真的眼睛痛,而是為了遮住自己的右眼。
當初有一個副本他命懸一線,為了保命他迫不得已獻上右眼和怪物做交易,獲得使用瞳術的能力。
怪物寄居在他的右眼中,哪怕後面他逐漸變得強大,用一些手段制服了祂,但也僅僅只是讓祂沉睡。
他沒有殺死祂。
他和怪物簽訂了契約,殺死祂,自己也會死。
沒想到随着自己通關無限流游戲,這個怪物也會跟着他出來。
他之前觀察過,那個怪物現在還陷入沉睡中,沒有醒來的跡象。
但哪怕是這樣,也是不安穩因素,游風間不确信祂什麽時候會跑出來危害社會。
想起當年某個副本怪物的背刺,游風間眼眸微寒。
得想個辦法除掉祂。
游風間暗自計劃着。
他的瞳術是被動技能,只要看見人就會展開,而過多施展瞳術可能會喚醒怪物,所以為今之計便是把能發動瞳術的右眼遮住。
挑了一卷繃帶,在眼上纏了好幾圈,确保右眼看不見為止他才停下,熟練地在尾巴處打上個蝴蝶結。
謝長流打量兩眼,毫不客氣點評道:“有空還是去買些白色棉布眼罩吧。”
纏着繃帶,讓原本就殺馬特的發型更醜了。
游風間:“……在上學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謝長流:“什麽?”你還要做什麽幺蛾子?
游風間面無表情:“剃頭。”
說是剃頭,但不至于真找個托尼老師削掉,否則游風間就不該是上學,而是燙個戒疤出家了。
随意找了家理發店剪短,過長
的頭發簌簌地往下掉,但還是保留了精華的部分,留下了合适的長度。
原本蓋住三分之二臉的劉海被剪短到齊眉長度,露出精致的眉眼,白皙無暇的膚色像是上號的瓷器,平添幾分脆弱绮麗之感。但哪怕是閉着眼,神态間流露出的慵懶之意,沖淡了文弱之氣,整個人變得矛盾起來。
理發師越看越滿意,心下打算将這位帥哥的發型作為招牌來宣傳。
洗剪吹完畢,游風間沒有第一時間看鏡子,而是抓起旁邊的繃帶往眼睛上纏,等纏好才随意看了眼,用手機付賬。
雖然理發師執意要給他免單争取到游風間的“授權”,但他實在不想抛頭露面,利落地付賬走人,徒留理發師的爾康手。
随意去藥店買了一沓單眼罩備用,殘陽如血,他路過一條小巷準備回謝家時,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響動。
“小子,識相地就把你身後的小妞交出來,大爺就饒你一命。”
憑這句老套的臺詞,游風間大體就能猜出發生了什麽,無非是英雄救美那一套。
游風間對英雄救美那一套不感興趣,對上去英雄救美的傻小子也不感興趣,他只想回家。
他看向眼小巷子。
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手裏提着書包,将一個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女擋在身後。因為少年少女背對着他,游風間看不清面容。
不過對面倒是看得很清楚,小巷子擠滿了一排殺馬特,紅毛白毛藍毛,晃得眼睛疼。他們手裏還都拿着棍棒刀具,看着十分危險。
游風間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準備擡步離開。
然而他想遠離麻煩,麻煩卻總會主動找上他。
為首那個紅毛對游風間大喊道:“那邊那個小妞,你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