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慶典（五）
慶典（五）
正道仙修遇襲的消息，不斷傳進花山學宮，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學宮方面盡量低調處理，這樣也只能拖上一時半會兒，因為學宮弟子來自五湖四海，不少人本身就來自修仙世家，涉及到她們自家的事，那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的。
“難道是沖着慶典來的？”
朝陽院正殿，君岚舟看着一長串的遇襲名單，皺着眉頭給出了一個大家基本上認可的猜測。
“很有可能哦。”
明非菁應了一句，她搓揉着懷裏的小橘，小貍就生氣地拖着尾巴要方瓷彥抱。
方瓷彥把小貍放在腿上，這貓伸長了爪子，試圖挑釁小橘，于是小橘更加往明非菁懷裏縮，小貍就更生氣了。
“別鬧別鬧。”
明非菁這麽說着，只是勸架，并沒有要把一碗水端平的意思，甚至揉小橘的動作都沒有停下，小橘也是緊緊貼在她身上。
小貍傷了心，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扭頭去蹭方瓷彥，把後者逗得開心地笑起來。
“學宮長老的意思是，不能因為一群跳梁小醜就影響了學宮的千年慶典，該準備的就準備，就按照計劃進行。”
源實毓沉着開口，平靜的語氣的确不像是受到了影響，“如果沒有別的事，大家就各自忙去吧。”
溫從嘉剛站起來，就被俞人迩叫住。
“溫師妹，我們下山一趟。”
“哦，俞師姐。”
溫從嘉露出不解的神色，既然是師姐的吩咐，不敢不從，只是事先不知道緣由，此刻難免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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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都看過來。
“去買符筆符紙什麽的，這種跑腿的活兒，也是我們的分內之事。”俞人迩随意地解釋道。
溫從嘉本來打算換衣服的，俞人迩說不用，兩人一起出了學宮大門。
俞人迩的飛行法器是一張玉符，丢在地上就變大了幾十倍，看起來十分平坦，她向溫從嘉招手，“上來。”
溫從嘉老老實實地站上去，她知道這位俞師姐最近心情都不大好，按照明師姐的說法，是“相思病犯了”，聽起來很有道理，所以她想為俞師姐做點什麽。
至少，順着俞師姐的心意吧。
俞人迩一副沒有察覺師妹心思的樣子，禦着飛行玉符沖下山，若非溫從嘉多留了個心眼，只怕一開始就要被甩下去。
“師姐！”
“站穩了。”
俞師姐竟然是一個比明師姐還要可怕的人。
溫從嘉腦海中飛出這樣一個念頭，她慌亂地穩住身形。
“到了。”
在仙港外面的空地落下，俞人迩一把抓住暈乎乎的溫從嘉，就往城裏走，她并沒有要乘坐馬車的意思。
“俞師姐，這是要去哪裏？”
眼看着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已經進了窄巷，重獲自由的溫從嘉四處張望着，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問。
“你不會以為，只有萬寶樓那樣的地方，才有我們符修想要的東西吧？”俞人迩停下來，“這世上有很多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尤其是修士之間。”
溫從嘉瞬間就明白了，但她還是有點不滿，如果是要來這種地方，為什麽不早點說清楚呢？她也好做點準備吧，想到自己大半家當都在儲物戒裏，她又将這個念頭收起來。
“這個世界不只有花山學宮，還有，能藏龍卧虎的地方，就能藏污納垢。”丢下這麽一句話，俞人迩繼續往前走。
溫從嘉緊緊跟着，不敢走在俞人迩前面，也不曾與之并肩而行，前後大約隔了一個身位，能聽清對方的悄悄話。
就這麽沉默地又走了一段距離，路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但是溫從嘉能感覺到，暗處有很多雙眼睛，應該并不是盯着她們，而是盯着所有到達這裏的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羊鑽進了狼的伏擊範圍。
溫從嘉悄悄觀察俞人迩，從側臉的表情看，這位師姐可是相當從容，一丁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倘若是眼前帶路的人是明師姐，溫從嘉并不會有任何違和感，但眼前的人可是俞師姐，這位師姐也是那種愛好冒險的人嗎？
溫從嘉現在不是很有安全感。
從下山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俞人迩終于在一間平平無奇的民房外停下。
“放寬心，這麽遠的距離，我們一步一步走過來，多少人瞧着呢，想要動手，也得掂量掂量。”她開玩笑似的安慰了溫從嘉一句，就自顧自地去敲門了。
溫從嘉來不及腹诽，她注意到俞人迩敲門的動作是很有規律的，應該是常來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周圍有禁制的痕跡，是個修士掌控的地方。
開門的是一個身穿灰布衣裳的年輕人，眼神銳利，将門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便冷淡地作出“請”的姿勢。
俞人迩不客氣地大步邁過門檻。
溫從嘉趕緊跟上去，她感覺這個出來開門的家夥也是個築基期，要是打起來，應該有五成把握。
穿過前院，來到後院，接待二人的是另外一個胡子眉毛頭發都白了的老者，收了俞人迩一包靈石，就拿出兩張符來。
“這個貼在身上，能隐藏身形氣息，就是面對面，也認不出人。”
溫從嘉拿着那張符，出于符修的敏銳，她快速看了一眼，發現制符者手段極為高明，不是那種爛大街的貨，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俞人迩已經用了符。
“……”
溫從嘉将那個“俞”字吞進肚子裏，她知道這不是一個适合挑明身份的地方，雖然兩人身上的服飾如此顯眼。
說到服飾，溫從嘉這才注意到，眼前的俞師姐變成一團朦胧的身影，看不清臉，也看不清那身首席弟子的月白色長袍。
“愣着幹什麽？趕緊吶。”俞人迩催促着，她的聲音也發生了變化，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溫從嘉吓了一跳，她是親眼見證這種變化的，還是忍不住懷疑。
“不要浪費時間，交易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一旁的老者開始催促。
溫從嘉仍然不放心，直到耳邊傳來俞師姐的傳音，她這才老老實實地把那張符貼在身上。
那一瞬間，就好像周身形成了一團霧，将整個人罩在其中，走到哪裏，這團霧就跟到哪裏，很神奇。
“這邊走。”
老者在前面引路，打開暗格，房間裏出現一條向下延伸的通道，順着通道走下去，不多時便來到另外一個房間，這裏堆放着雜物，若是凡人來此，估計也只會當做一個密室什麽的。
老者一道法訣打在地面上，破除障眼法，一個傳送法陣就出現在三人面前。
站在傳送法陣上，一道白光閃過，周圍的世界已經發生極大變化。
這是一個很大的廳，中間有一座高臺，高臺上站着人，如鷹一般的眼打量着四周，修為很高，像是維持秩序的人。
高臺四周都是平地，或站或坐，一個個同樣身形模糊的人或擺着攤，或者走走看看，擺攤的不只是賣貨，也有直接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寫在地上，就那麽等着，一副姜太公釣魚的模樣。
“俞師姐，這是什麽地方？”
“花山仙港的黑市交易會啊。”
“黑市？”
“看起來也挺有規矩的吧？”
這段交流是用傳音完成的，溫從嘉情不自禁地想，若是君岚舟被人帶到這種地方，肯定是要發火的吧，她不是君岚舟，她也想多知道一點這些門道。
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無人帶領，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就是這麽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溫從嘉對俞人迩多了一層感激。
“真有所求的話，像這種地方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很多時候只是碰碰運氣罷了。”
“俞師姐是早有打算？”
“差不多吧，這種交易會要組織起來，也得有人才行，我是無意中聽到消息，這才過來看看。”
說是看看，也就真的只是看看，俞人迩看了一圈，也用令溫從嘉感到陌生的聲音與人交談，不過從始至終都沒有買什麽罷了。
溫從嘉倒是因此漲了見識，某些東西，她是從沒想到能變成修士手中的煉器材料的，這個世界比她想象中還要危險許多。
“有沒有喜歡的？我送你一件。”
“……”
“就當是陪我冒險的酬勞了。”
某一刻，溫從嘉忍不住懷疑這位俞師姐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這話可不敢出口。
“錯過了，可就沒有下次啰。”
或許俞師姐只是想在這個場合來一次交易，懷揣着這種念頭，溫從嘉指向一支符筆。
“鼠須筆啊，那可是開了靈智的大耗子。”
俞人迩話裏帶笑，當場用靈石買下那支符筆，送到溫從嘉手裏。
這支鼠須筆的價值超出溫從嘉的預料，她躊躇着，對方卻沒有給她後悔的機會。
“是你說要的。”
“拿着它，以後給我好好幹活。”
聽到這兩句話，溫從嘉默默地把東西收起來。
因為那張符，除了高臺上的人能看見臉，其他進來交易的人都只能看到朦胧的一團，溫從嘉一直擔心跟俞人迩走丢了，幸好這樣的事情并未發生。
離開時，并非原路返回，而是通過大廳側面小房間的另外一個傳送法陣，出來時，外面已經天色昏暗。
溫從嘉重新看清了俞人迩的臉，意識到對方已經将符撕掉，于是也伸手将那張隐藏氣息的符撕下來，原打算拿回去再研究研究，結果那張符卻是自燃了。
好一手準備。
這一帶是成片的民房，沒有街面上那種大燈籠，很快就黑得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看到個輪廓。
俞人迩仍然在前面帶路，兩人沿着一條小巷走了一段距離。
這條巷子似乎無限長，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來時的路。
“真想不到，在這地方，有人敢對我們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