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擅作主張

擅作主張

“怎麽躺了這麽久?”

行周擺腿觸地,下了雲床,忽然問道。

一連數日,應知周身的元氣,老是不知分寸地襲進神思,擾得行周數日養神不成。

又覺有異,索性便蘇醒過來,然後平躺了兩日,這才等到應知轉醒。

應知匆匆攏發,也下了雲床、繞着神君幫他換衣,“我也不知為何,前幾日方回到燼宮,就突然渾身乏力,撐不住地就暈了。”

行周垂眸,追逐的目光被影在睫下,“你作何用了神力?”

想起自己從停雲澗上行時、半閃半爬的狼狽,應知解帶的手略有一頓,“就出去走了走。”

不太願意說與他實話聽。

行周長眉微挑,不甚在意,轉言提醒道:“你神骨不算穩固,少竭動神力。若非必要,最好不用。”

應知低眉應了聲,“知道了。”

袍服盡褪,男子精壯修美、白潤微伏的身軀,躍然眼前。

應知別眼,無端緊張地手抖了一下。

極其細微,她又平複得極快。

“哼~”

頭頂上,一聲近乎氣聲的嗤笑,還是如雷一般、劈在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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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知赧然,耳尖熱意燒灼。

倉皇着拿了新袍,便趕緊将神君圍了個完全。

寝殿寬闊,卻是頭一回,令應知喘不過氣來。

“還挽發嗎?”

不一會兒換好明服,應知略微後退一步,擡眸上掃一眼。

女貌已是清嬌不見紅暈。

行周一頭墨發只單着一彎紮綠銀絲、規束在後背。

臉龐兩側有絲縷落下,倒不算擋眼。

行周沉她一眼,“不了,還有事要做。”

應知颔首,便自顧走近鏡臺,換衣梳妝。

鏡臺占地龐然,陳設齊全,泛麗的鏡面裏幾乎映進了大半個寝殿。

行周撩睫越過纖背、淡看一眼鏡中嬌容,竟得應知有意與鏡中回看。

神色方閃過一絲壞心。

然後就看見她玉指輕挑,明裙刷然落地。

“……”

行周抿唇轉眸,幾步越過紗隔、直往镂門外走。

“本神君蘇醒之事,勿作告知。”

将邁出殿門,行周吩咐一聲,便徑直去了星宮。

左右侍子低首恭送。

星宮內。

執算支塌于殿外扶桑下,閉目養神、正搖搖欲睡。

忽覺有一陰影籠來,悠悠睜眼、卻看到了行周,“神君!”

一瞬驚慌,執算幾乎是從塌上直直彈了起來。

“神君你怎麽醒了?”

行周繞步坐到塌上,神容淡然,幹脆問道:“巡游盛會是怎麽一回事?”

“神君你怎麽知道?”

執算不免驚訝,瞳孔一轉、突然又意識到什麽,“神君難道,是為此事醒的?”

先前神君百年沉睡,是天大的事也叫不醒。

可如今卻為了元君,不惜醒過來兩次。

震驚漸漸變成一些小心的猜疑,執算默默低頭、偷瞄行周一眼,難道說,神君真是動心了?

內裏暗自翻騰巨浪時,那點小動作,已全被行周收進眼底。

在他神思跑得更遠之前,行周神容微皺,凝出一絲冷冽,而低聲更沉,“你很好奇?”

即便行周他不醒,巡游盛會的日期也不會因此有變。

頂多便讓新娘一人出面就是了。

可神思中自應知元氣出現,便接連數日不散,若是巡游如期舉行,應知早該被諸神設法叫醒,而不是任她一睡不起。

想來定是出了什麽差錯。

神君言态警告之意很是明顯,執算心頭一抖、霎作無事,突兀地展出一捧微笑,“不、神君,我不好奇。”

迎着行周注目,執算對接下來要說的話,莫名有些心虛,“神君,說回巡游之事,并不是盛會出了什麽差池,而是根本就、沒舉行。”

行周深眸更暗,一股無名火直竄天庭。

他舔.唇壓抑些許,被氣到發笑,“什麽時候?巡游盛會之重制,也成了任由把玩的東西?”

上位神明的巡游盛會,說的是神明同慶,但實際上端予的、是神明域對百徕國的重視,不為人知但不能不做。

自神明域存在以來,這便是連行周都尚且遵從的心照舊約。

如今的這些個小神,果然是太惬意了嗎?

百年朝暮經久。

神明域內三君四神代以尊位、自在為常,竟叫執算忘了神君雷霆,難料神君暴怒。

凝重間,一時駭然不敢接話。

行周沉着臉色,又問:“是誰擅作主張?”

執算恐再惹不耐,忙促了口氣道:“玄神說,元君逾矩、犯錯在先,同小神、一等商定,巡游盛會必須要取消,要以、以示懲戒。”

行周臉色微變,一刻不停地閃身去了四神宮。

留執算呆立扶桑下良久,一口滞氣才緩緩呵出。

“得去找來持陽、思羅。”

此時,四神宮中玄神居。

“神君?”

玄神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行周,有些反應未及,“神君怎會忽然來此?”

“本神君若再不來,這整個神明域中,是不是都要變成你玄神的了?”

行周冷然勾唇,言态間平緩、另有威懾。

玄神惶恐欲辯,“小……”神不敢!

甫一張口,卻覺神思恍然炸停,耳自嗡鳴不斷。

呼吸猛趨沉重而漸漸無法回還時,他終于反應過來,是神君動手了。

“神、神君,息、怒……呃!”

拼力讨饒間,玄神神貌逐漸扭曲,神力正以清晰可知的速度在流失。

而毫無還手之力。

行周恍如未聞,黑瞳淡漠、交織着暗怒。

驅使神力漸下殺手,玄神一口氣将掉未掉時,三君急遽趕到,合力抵了行周的神力。

玄神當即癱軟倒地,雙瞳沖紅、大口呼吸仍覺氣竭,仿若是在瀕死間垂紮。

“神君,沒必要殺了他吧。”

持陽一時被吓到,渾然餘勇,待話音落下,驚覺已晚。

行周眼皮稍掀,半雙墨瞳裏森意未退。

微微偏頭、扭看持陽一眼。

明明未帶一絲情緒,持陽卻恍覺震懾。

一瞬臉白。

思羅率先整理了當下情況,稍前半步,“神君,小神來處置。”

作出了極其明智的選擇。

他從地上将玄神拉起,閃身離開了行周的視線。

雖然玄神沒死,但行周懲戒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他沒那麽偏狹,更不願再費力追究,是以未加阻攔,而轉步向外。

“本神君要在日落之前,現身巡游。”

行周擦身執算、思羅中間,“三年內,盛會不息。”

“是。”

持陽、執算對視一眼,同覺真是要天翻地覆了。

……

東陲小神居。

應知特意挑了件不那麽明晃的裙裝,此時融進一衆小神裏,也不算紮眼。

自上次在停雲澗裏問過阿槐,應知現在已是對神明域之布局、如數家珍。

上位神明的神宮多在北角,除此一角隔了近百裏外,一分為二是大神居和小神居。

如名所呈,三君四神之下的大神住在大神居,大神之下的小神住在小神居。

兩居其內又自分東南西北,幾相隔開。

阿槐說,最熱鬧和煦的,當屬東陲小神居。

于是今日方一轉醒,應知便慢悠悠地尋來了此處。

小神居宮造更偏于樓閣式樣,只不過頂設多趨平整,層房上蓋簡單一重歇山頂,四邊顯露,可登高而望。

不若神宮宏偉壯觀,卻是另有高大精巧。

應知行在其中,不時受到注視。

我臉上是有什麽髒東西嗎?

應知有些遲疑,伸手摸了摸臉,便緩步仔細環視過四下。

一衆外游神明中,零星只見兩三女身。

她不由地皺了皺眉,漸漸看懂了那些目光所含。

如此大搖大擺?

身上穿的不是華服嗎?

這又是哪位大神的寵妻?

看起來好像沒來過這裏?

不過長得好生貌美。

……

百徕國風保守,尚不束縛出行,怎麽到了這神明域裏,反倒不見女子出游?

“嘿!巡游的形制在北角坐起來了!”

“什麽?不是早取消了?”

“不知道啊,北角裏起了勢,我們此居裏也會很快的。”

“走走走,去看看!”

沉思間,兩三閑話鑽進了耳朵。

周遭緊接熙攘。

“巡游?”

應知思緒隐約着,随手攔下了一位小神,“你們急匆匆的,這是要往哪去?”

“聽說巡游盛會重開了,正要去看熱鬧,你要一同去嗎?”

“不了,你先去吧。”

應知松手,同其笑別,心頭疑雲似如蔽日,怎麽突然……

難道是,神君?

一恍神清,應知無端心切,腦袋裏,只想趕緊回去,好向神君确認。

于是潦潦抱裙,轉身急向燼宮去。

雲頭上使着神力疾奔,應知吞呼間,全然忘了神君叫她不要妄竭神力的囑托。

眼前渾渾重影翻飛時,應知終于力竭、昏然倒身掉下雲頭。

神思傾黑的前一瞬,應知感覺自己落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很安穩。

只是面容影旋發花的,她看不清……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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