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終成眷屬

終成眷屬

新娘在婚禮當天淩晨四點半就起床了。

裴南山痛苦的眼睛都睜不開,用涼水洗了三把臉才稍微清醒。

這時候蘇樂然已經精神抖擻地坐在梳妝臺前化妝了。

以前對結婚的概念還只是停留在中午吃席的印象,這回裴南山算是第一次參加關系這麽親近的朋友婚禮,發覺原來結婚這麽的麻煩。

蘇樂然花費一個多小時化好裝,穿上秀禾,期間她請的跟拍和攝像一直随時在拍攝。蘇樂然在化好妝之後就成為一個拍照的道具人。

裴南山舉着跟拍帶來的打光燈具和新娘本人一樣任由安排,跟拍讓她去哪兒打光她就舉着燈具站到哪裏,全程做一個面無表情的工具。

蘇樂然的臉很快就笑僵,并且在短短兩個小時之內就培養出一個新的條件反射: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就循聲微笑。

裴南山和她确認過一遍婚禮的流程就被她打發去化妝,畢竟等一下裴南山會在她的婚禮現場彈唱吉他,不能素顏被留在攝像的鏡頭裏。

裴南山離開8406,陳昕怡和陸一竹住在8410,她要去找她們要點兒化妝品。

裴南山不是特別會化妝,她用陳昕怡的粉底給自己抹了個白後沒了主意。

這房間裏另外兩個人也都常年素顏,裴南山對着鏡子照了照,“算了,一會兒塗個口紅就行,反正也沒人注意我。”

她邊說邊走出房間,卻聽到一道陌生的女聲:“你過來呀,我們這裏能化!”

裴南山左右看看,意識到那人可能在和自己說話後揚聲應答:“不麻煩了!”

“沒事兒,你來,你過來這裏。”

柑橘味。

柑橘味包裹着陌生女聲的源頭。裴南山頗為頭痛的想,怎麽不能換一個味道呢?怎麽這麽喜歡柑橘味。

陳婧身上的柑橘味恨不能把整個房間包裹成一個秘密的繭。

裴南山踏入,裏面有四五個女孩子。她沒看見陳婧,但知道陳婧一定在這裏。

果然,那個陌生的女孩子越過裴南山招呼她身後的人:“婧婧,來,這裏還有一個。”

“好嘞。”輕輕柔柔的,羽毛尖拂過心髒。

裴南山轉過身,與陳婧四目相對。

想起初次見面時的那次目光相交,裴南山望向陳婧時竟又如同看到二十一歲的陳婧,溫柔,清純,矛盾。

陳婧的目光卻沒有像那一次停留。她短暫的愣了一秒,接下來就越過裴南山的身邊去拿化妝包。

“你在床上坐下吧。”聲音還是柔柔的。

裴南山坐在床角,雲端之上,揚起臉來陳婧低下頭,眼線筆的筆尖又軟又硬,化在眼皮上,裴南山的心開始細細密密的發癢。

她們湊得那麽近,近的裴南山再稍微挺一挺腰,就能吻上陳婧的唇。

陳婧的呼吸是停止的,裴南山的臉頰沒有感覺到她柑橘味的暖風。

“眼睛往上看一看。”

陳婧還是那個陳婧,裴南山想,她還是那麽溫柔,還是那麽可愛。她被陳婧化好了眼線,陳婧倒退一步去仔細看她的眼睛。這時候裴南山又想,如果能和她過一輩子,我仍然願意。

可或許陳婧不願意了。

常堯安,陳婧的男朋友。

裴南山第一次見她是在接親之後。

蘇樂然坐上了主車,留下裴南山和陳婧走在後面。一個比裴南山高一點兒的男人,穿着一身白灰色的休閑裝從後面走上來,和陳婧并排。

起先裴南山沒有認出他是陳婧的男友。兩人并排走的時候非但不牽手,甚至還隔了一點距離,看上去比她們兩個人還要疏遠。

直到常堯安開口:“我們那邊的規矩,一般結親都不能讓新娘下地走的。”

——蘇樂然剛才從房間到酒店門口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陳婧接了他的話:“是的,一般來說都是這樣。”

下一秒陳婧又斜眼睨他,“你什麽意思啊?”

這時候裴南山才意識到,這個看上去吊兒郎當,不怎麽正經的棕毛小夥子就是陳婧的男朋友。

常堯安雙手揣在褲子口袋裏,走路的時候有些駝背,“我什麽意思你不懂啊?你……到時候我不一定背得動哦。”

裴南山被這句話刺傷耳朵,皺着眉在陳婧身邊怼他:“你背不動還想娶她?她才多重一點兒?這你都背不動?有的是人背得動。”

常堯安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裴南山下一句話又添上來:“我就能背得動。”

陳婧靠過來,順着裴南山的皮夾克滑到她的胳膊上,藤蔓似的纏住了,側臉去看常堯安,甜糯糯的炫耀:“還是我的南山寶貝好。”

她從來沒有喊過裴南山這麽親昵的稱呼。

哪怕是她們同居的那段時間。

陳婧從前只喊她的大名。有時也喊‘寶貝’,但是喊得很少,多半是喊‘南山’。

裴南山開始恍惚。

做夢似的恍惚中她配合的應着陳婧的話:“是呢。寶貝,他背不動你,你就不和他結婚,和我結。”

這是一句真話,但是在場至少有兩個人沒把它當真。

裴南山的恍惚感持續到看見唐清的那一刻消散。

唐清今天穿紅,暗紅的棉質長裙,裙擺軟軟的拂過她的腳踝。裴南山開始對女朋友心懷愧疚,為自己早上說的胡言亂語。

唐清不知前情,挽住陳婧挽過的同樣位置。裴南山側頭去在唐清發間深深吸氣,聞到她用的洗發水的玫瑰花香味。

唐清戳一戳她的肩,“幹什麽?”

她們此時已經在酒店門口,巨大的紅色拱門寫着蘇樂然和譚津鳴的名字,鞭炮放了百八十挂,裴南山踩在鞭炮編制而成的紅色地毯上,再一次失去了陳婧的去向。

“不幹什麽。想你了。”裴南山嗓子有些啞。

“昨晚睡得很晚嗎?”唐清被她激出內心一點兒母性,語調柔柔。

“嗯。”她的溫柔讓裴南山又想起陳婧。

陳婧和她在去酒店的路上分開,坐了另外一輛婚車。裴南山不知道陳婧到了哪裏,因為她去接唐清了。

“哎呀。賴皮狗似的。”唐清揉揉裴南山的發頂。

裴南山的笑着,溫暖的氣噴到唐清的脖頸上,“我愛你。”

“一晚上不見你,你就發癫。”唐清看似埋怨,但溫柔的比春日的風還要舒心了,“我也愛你。”

婚禮,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類一生都會經歷一次的儀式。對于不存在于聚光燈之下的普通人,這是唯一一個正大光明成為主角且絕對會被大多數人送上笑臉以及好話的場合。

蘇樂然穿着白紗長裙從化妝間慢慢的走出來,裙擺拖地逶迤,平時再風風火火的人到了現在也變成慢性子。

陳昕怡跟在蘇樂然身後為她托起婚紗裙擺,一前一後走到儀式臺上。

蘇樂然的爸爸牽住蘇樂然的手,一身西裝的譚津鳴站在儀式臺中央已經迫不及待,小跑着向蘇樂然而來。

明明是很滑稽的景象,譚津鳴樂得嘴巴咧到耳朵,合也合不攏,搭配一遍忍不住要掉眼淚的蘇樂然,這樣的景象放到平時肯定會被陳昕怡和陳婧拍下來,放到很多年之後都笑話兩個人的傻氣。

可是這時候陳婧卻不由自主跟着紅了眼眶。

六歲時候軟軟糯糯被人欺負了只會哭的蘇樂然;十歲時候從家裏偷帶錢出來給她和陳昕怡買辣條的蘇樂然;十四歲學會罵人,獨自一人在初中混成大姐大的蘇樂然;十六歲時逼譚津鳴和她談戀愛的蘇樂然……

她們有太多太多的回憶,太多太多的過往。

儀式臺上新人交換信件,蘇樂然讀譚津鳴寫給她的信:“……我見到你的第一面,是個大晴天,你坐在操場上,大太陽下看書。我當時就想,太陽底下讀書,這人以後指定近視。”

臺下發出陣陣笑聲,陳婧也沒忍住笑出聲來,眼淚在這時候卻跟着胸脯起伏一塊兒跌落,滾花她的妝。

“……我們一起走過的這麽多歲月,已經對彼此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但是我還是覺得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你說。不過就不在這裏說了,再說下去,大家的菜都該涼了,咱們這回的席定的也不便宜,好歹讓大家嘗嘗熱乎的。”

“至于我想說的話,我們還有一生可以慢慢說。”

蘇樂然與譚津鳴親吻,她看向他時眼睛亮亮的,神采飛揚。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幸福這回事,原來看到別人幸福,自己也真的會跟着幸福到流淚。

陳婧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還在想。她在想那個小小的蘇樂然,在想那個壞脾氣的蘇樂然,在想從前她們吵架,譚津鳴找到蘇樂然所有的朋友來幫忙哄蘇樂然。

真好啊,她們終成眷屬,真好啊。

陳婧的眼淚不值錢,落了一行又一行,整個妝都花光。

眼前出現一只白皙的手,手上捏着一張餐巾紙。陳婧接過來,哽咽着道謝。

裴南山站在她邊上,看着儀式臺上蘇樂然和譚津鳴站在一起,她們的父母站在她們身邊與她們合照。

儀式臺上的每個人都幸福的不像真實存在的。

裴南山的眼眶是不由自主地泛紅的。

她和陳婧一起為蘇樂然的幸福而幸福,但不同的是裴南山想到:這樣的幸福絕對不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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