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個花瓶
第一章是個花瓶
林天一是個很普通的人,膚不白、貌不美,也沒有迷人的大長腿。所以她不相信一見鐘情。她的歷任男友都是日久生情。
因為朋友們都說她身上有種獨特的魅力。
林天一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戀愛腦,每次戀愛,她的前夫哥們都會說他們是卑微的舔狗。所以林天一總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直到遇到應蘇。
準确地說,直到應蘇第一次決絕地和她分手。她才知道,小奶狗也有那麽冷酷無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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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秋。
對于文化課機構來說,秋季為淡季,新學期的開始,秉承着等期中考試之後再看的想法,往往觀望的家長有很多。所以九月第一周的主管會議,首頁PPT上寫了大大的四個字——淡季招生。
那時的林天一,任職于瑞英教育,才剛成為語文組組長不久,在她彙報上周的KPI之後就低着頭默默地玩手機。
本身,他們教學部的老師就是專職教書,這個議題好像與他們無關。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金主爸爸”發來的微信。
金主爸爸:寶貝,開完會了嗎?我給你點好了外賣,選的是預約配送,估計你開完會就能送到了。
Tian:好的,謝謝保哥哥。
附帶一個比心的表情包。
金主爸爸是林天一的男朋友,總是一言不合就轉賬,因此備注金主爸爸。這位金主爸爸同她的前任一樣,都是日久生情,還是個網戀。目前為止是異地,兩人在同一個城市的不同區域,開車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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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備注金主爸爸,但林天一并不拜金,妥妥的射手女,對所有人都很好。
到了咨詢部的彙報時間,咨詢部主管是她的閨蜜,郝玲。郝玲先是彙報了開學前的招生情況,又重點提到了一些續費人員。
“應蘇,續費360課時。家長在這裏特地感謝吳老師的辛苦付出,如果不是吳老師,合格考……”後面的話林天一沒有認真聽,就被“應蘇”這個名字吸引了。
應蘇,罂粟?唔,大煙。家長怎麽想的,怎麽起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随即就發了一條朋友圈。
林天一是個愛分享的人。
下午,林天一的郵箱收到了封排課申請,是郝玲發的。瑞英機構規模大,各部門之間分工明确,有專屬的排課系統、單獨的app,所有上課的學生都要由前端咨詢人員發郵件給上課科目組長,由組長分配老師,教學分校長分配班主任。
林天一沒有仔細看郵件,只看到是高三的一個學生。
剛來瑞英時,語文組本身就有組長,再加上那時候上語文的學生并不多,所以林天一當了一年的英語老師。眼下,她剛上任語文組長不久,手中又幾乎都是英語的學生,再加上前任組長還在組內,林天一想都沒想就回複了郵件。
“語文:鄭潔老師。”
誰料,郵件剛發出去不到一分鐘,郝玲就風風火火地來了:“哎呀呀,你怎麽能給鄭潔上呢,她不行不行,這可是我的VVIP客戶。這麽關鍵的高三,你自己帶。”
鄭潔,就是前任組長。疫情期間線上辦公時,太過偷奸耍滑,被撤了職。
“好好好,什麽時候開教讨會?”
教讨會,教學讨論會,每個學生上課之前,會由全體任課老師、前端咨詢以及班主任參加,主要由咨詢老師說一下學生的成績、訴求,學科老師确定首次課上課內容。
“不用開,這就是我今天早上剛提到的應蘇。一口氣續了360課時,這還有兩學期就高考了,根本上不完。所以現在他幾乎全科都上。”
“全科都上也只是4科啊,那兩科賦分的應該不上吧。”應蘇21年高考,這年是J省實行新高考卷的第一年。
“是的,所以嘛,你就辛苦一點,給他多上上。”
剛踏出林天一的辦公室,郝玲像剛想起來似的,回身探頭又補充了一句:“嗯……這孩子,挺難纏的,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林天一明白,每次遇到不好對付的學生或者不好對付的家長,郝玲總會塞給她。用郝玲的話說,再難的刺頭,到她面前都會自動拔了刺,還得再笑着賣乖。
大煙是吧,我倒看看你有多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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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蘇是晚自習請假出來上的課,本身他們學校學得快,已經進入了一輪複習的階段。
還挺帥的,這是林天一見到應蘇的第一印象。
太能裝xx了,這是林天一和應蘇對話之後的第二印象。
應蘇的成績不是很好,大概歸因于在學校不好好聽課。一般來說,第一節課,林天一總是會整體分析當下的考試情況、試卷的組成、習題的更新,再去挑一個專題進行逐一講解。J省卷近十幾年來文學類文本的閱讀幾乎考的都是小說,所以林天一重點分析了小說常見的一些考題。
在提到“象征”這個手法時,林天一給應蘇舉了個例子。
“先抛開小說這個體裁不說,我們平時也總是會聽到這樣一句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其中的暴風雨就是象征的手法。”
“啊對,阿基米德寫的嘛。”坐在對面的應蘇,搖晃着腿,手一拍桌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阿基米德,基你妹啊。明明是高爾基。
多年後,當林天一和應蘇回憶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問題時,應蘇依然脫口而出“阿基米德”,又被林天一嘲笑了好久。
這就是林天一與應蘇的第一次見面,讓林天一覺得,應蘇只不過是一個空有其表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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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蘇果然很“難纏”。
不太愛學習,經常是三天兩頭請假,一言不合就不想回答問題,時不時地還想裝下x。林天一覺得,這是自己最不喜歡的學生,沒有之一。
更何況,應蘇還有一個非常難纏的媽。
應蘇的媽怎麽難纏呢,對應蘇極度的否定,一給林天一打電話就能打半小時以上,幾乎每個問題都是反複地說,也難怪會讓應蘇形成那樣的性格。
所以,時間長了,在對應蘇的印象中,又多了憐憫二字。
轉眼就到了高三的一檢,在這之前,應蘇已經很久沒有上課了。這段時間,疫情的影響也小了些,只是聽說應蘇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想上學。回憶了一下,他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只上了三四節課,林天一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個學生。
大考之前向來忙碌,林天一這天有節晚課,上完之後接近十二點鐘。前臺早就下班了,給林天一留了後門。
林天一所在的機構在市中心的一座商務樓,瑞英租下了其中的三層。後門一開就是樓梯,坐了一天了,林天一便沒有坐電梯。
樓梯燈都是聲控的,林天一又不愛穿高跟鞋,運動鞋踩在樓梯上,聲音自然開不開燈。她便借着手機的光摸索着下樓。
剛走過一個轉角,刺鼻的煙味傳來,黑暗之中,有一點紅光在忽閃忽閃。
林天一屬實被吓了一跳,手機的燈一下就照到了抽煙的那個人。那個人坐在樓梯上,背對着她,頭發微卷。看起來有些眼熟。
那人回了下頭,手機的手電筒還是有些刺眼,他伸出手來擋了下眼睛,往一邊挪了挪,給林天一空出更多的路。
林天一繼續往下走。
剛走到那人前面,他突然開了口:“林老師?”
林天一回頭,看到了一張帥氣的臉。更眼熟了。
“應蘇。”見林天一沒有反應,那人說了自己的名字。
哦~是大煙啊。
林天一咽了下口水,差點就把這兩個字說出來了。
“你怎麽在這坐着?還有,不準抽煙。”林天一站在應蘇的面前,居高臨下。
應蘇直接忽略了她後一個問題:“剛下課,有些煩。”
“你來上課了?”林天一有些詫異,她都多久沒有看到應蘇了。
“嗯,數學課。”
那你怎麽不上語文了呢?覺得我教得不好啊?自然,這還是林天一的心裏話。林天一天生的別扭,很多話都會選擇憋在心裏。
“那我走了?你早點回家。還有,別抽了。”林天一一把奪過應蘇手中的煙,用腳撚了撚,又指了指地上的煙頭,“垃圾別忘了帶走。”
“陪我坐會兒吧。”
那還是林天一第一次聽到應蘇那麽傷感的語調,鬼使神差地,她坐了下來。與應蘇保持着一臂的距離。
應蘇往林天一的方向挪了挪,拿出火機把玩起來。
啪嗒,啪嗒。
整個樓道裏都是按開火機的聲音。
應蘇沒有說話,林天一也沒有。
“我覺得你挺好的。”還是應蘇先開了口。
“so?”只是這句話讓林天一有些迷糊。
“所以想讓你陪我坐會。”
林天一點點頭,也不知道應蘇有沒有看見。想了想,還是開口,就像她開導每一個心理上有問題的學生一樣。
“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還是你媽媽?”
“我分手了。”
林天一愕然,她自然不會驚訝應蘇談戀愛,只是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人,在分手時竟然也會在這裏獨自傷心。
“嗯……因為什麽呢?”
“異地。”
林天一又點點頭,異地确實是分手最好的催化劑。想到自己也是異地,但感情還可以,就想着用自己的經歷來開導開導她。手機此時恰好響了。
手機一直拿在林天一的手裏,後面的手電筒照着腳底,屏幕自然就對着應蘇。所以屏幕上“金主爸爸”四個字,讓應蘇看得清清楚楚。
林天一有些尴尬,還沒想好接不接這個電話,卻在第一時間就把手機反扣了下來,那四個字,着實紮眼。
因為手機反扣,手電筒和手機屏的光都不見了,黑暗中,林天一聽到了一聲冷哼,接着便是一陣下樓的聲音。應蘇就這樣突然離開了。
這小屁孩,一定是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