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晉江獨家發表
晉江獨家發表
夏仰睡得并不安穩, 斷斷續續的碎片意識一點點湧進海裏。
認識段宵的第三年,也無疑是她最混亂的三年,有過出乎意料的愉快, 也有過冰冷的窒息感。
他的試探性服從碰上過情緒失控,徹底撕開了以禮相待的面孔。
空曠客廳裏傳出急促到難忍的悶哼聲,時長時短。外面日光透過紗簾照射到牆上,折射出兩個依偎交疊的影子。
男生大手掐過她下巴轉過去,炙熱的親吻落在她汗濕淋漓的白皙頸側, 壞心眼兒地問她:“睜眼, 好不好看?”
牆壁上線條疏落的兩道身影,像是在宣示着這個白日有多荒唐。只是因為段宵目睹了社會學系的一個學長約她去看電影,她點了頭。
他連續弄了她兩天。
玩到她發高燒,請了整整一周的假期。
那是最嚴重的一次,也是給夏仰警告最深的一次。
她本來沒有這麽乖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像懲罰一樣, 徹底把一個會伸爪子的女孩給弄服帖了, 也幾乎沒了自我。
她學會了投其所好,也學會了服軟, 恰到好處的耍性子都清楚要在他可接受的範圍內。
段宵重.欲,這個年輕氣盛的年紀, 一碰這事兒更是興致盎然。
所以在她身上展現得毫不遮掩,也毫不收斂。
“電話要接,不準和其他男生去電影院。別對着他們笑,把上次那個學長删了, 下完課自己乖乖來找我。”
“手機不準關機, 沒看見信息?”
“別再惹我生氣。”
“跪好。”
“坐上來,嗯……再騷一點。”
“不要拒絕我, 說‘好’。”
“不想用手?那就用嘴。”
……
他占有欲極強,自己的歸屬物不讓任何人惦記,更不喜歡她和其他男生多聯系。
她的微信列表和聯系人名單裏至今加上的同齡異性不超過10個。
他在假期常有飛來飛去的工作安排,就把她的護照和身份證件都收在他那裏。
換句話說,只要夏仰要離開京州以外都得從他那先獲得同意。
他掌控着她在學校和兼職機構的兩點一線,除此之外的時間就是去找他,要了解她不在身邊的一舉一動,極少給她能自由活動的其他空間。
段宵狂妄,強勢又缺乏同理心。
他給出的和索要的東西都顯而易見,能證明他是個足夠合格的情人,卻不是個正常的戀人。
星點點的記憶裏,最初那段磨合期也彼此都花了很長時間。
其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只是一開始就是錯的,這條路注定不會如誰所願繼續走到終點。
如果能再選一次,她高三那年就不會開始。
一場午覺睡得太不安穩,宿舍裏隐隐有說話聲。
夏仰醒過來,睜開眼,看見了自己床簾上五顏六色的小蝴蝶。這是回學校後的第三天,她有點懵為什麽會夢見以前的事情。
她的少女迷惘期或許是短暫地對段宵的追求讓過步。
可在還沒确認過那是不是叫“喜歡”的時候,他們這段關系又發生了不平等的轉變。
而後,她人生裏截止十九年以來,所有的親密接觸和一些生理、心理上的激蕩都給了他。
人非草木,也難怪日有所思、有所夢吧。
她胸脯起伏着,捋清楚自己現在确實是安全地在宿舍床上後,緩了緩動蕩不安的心神。
“诶,夏夏,你在宿舍睡覺啊?”莊婧掀開她的簾子,疑惑道,“打你電話怎麽打不通?”
夏仰搓了搓眼皮,坐起來:“我手機這幾天都關機了。”
莊婧納悶:“關機?為什麽啊?”
“沒電了。”她讷讷,頓了下,“我一直忘記充電。”
旁邊站着一個其他宿舍的女生,也被她這話逗笑了:“你好厲害,居然可以三天不看手機,現代人哪能有這麽好的習慣。對了,還沒恭喜你上次荷花獎拿了第一呢!”
夏仰客氣地笑笑:“謝謝。”
莊婧看出她剛醒,精神不佳,推着那女生出去:“好了,先說到這吧,下次再聊,等會兒我們還要去體測。”
“……”
門關上,莊婧回過頭有點擔心:“夏夏,你沒事兒吧?感覺你從申城回來後,這幾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夏仰走向水池邊洗漱,搖搖頭:“真沒事兒,可能比賽那段時間太緊繃了。”
“也是,你每次比賽期間都特拼命,你拿第一一點也不奇怪。”莊婧坐回位置上,拿出手機打游戲,“你快點啊,體育老師在操場等了。”
“嗯。”
臨近這學期的期末,除了專業課考試之外,還有個體測無疑是大學生群體的惡夢。
京大的體測除了長跑活動,還有三步上籃和一分鐘內颠50個排球。
運動量對一群舞蹈生來說,堪比連上三節基t訓課。
夏仰和莊婧跑完1000米,從跑道上互相攙扶着下來。兩個人累得趴在欄杆上喘氣,接近休息了五分鐘,一句話都沒說。
年級裏的學生會志願者們來了一批人,抱着裝冰水、飲料和雪糕的箱子,一個個輪流地發。
班長發到了她們面前。
莊婧看了一眼大半個操場的人都有份,不客氣地在裏頭挑挑揀揀,拆出一根巧樂茲:“院裏系主任發的嗎?咱學校還這麽大方了?”
夏仰也覺得出奇,從裏面拿出了一瓶水。
班長好似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看着她們倆,對着夏仰努努嘴:“段宵請客。”
“……”
莊婧看了眼神情僵硬的夏仰,咳了聲:“他請就請嘛,誰不知道他有錢又大方啊。但你幹嘛看我們夏夏?”
“他請的是全年級的舞蹈生,後來又幹脆包括今天其他系的。反正在操場上的見者有份,還指明了是看在夏仰的份上請的。”
班長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也不關心,說完就走了。
莊婧連忙打開手機的校群,“哇靠”了一句,遞給夏仰看:“你名聲完全兩級反轉了,這哥們兒想幹嗎?”
這麽張揚的請客。
無疑把大家的八卦心都引得熊熊燃燒起來。
【大家夥都吃上喝上了?今天體測的這一批人可算是沾了夏仰的光啊,外面好幾個店的冷飲全給賣光了。】
【誰還記得上一次聊起夏仰的那些話嗎……不是說她傍校外的大款,蹭段宵的名聲嗎?】
【有沒有可能,段宵就是你們嘴裏的校外大款?不然他現在大張旗鼓地在幹什麽呢!】
【他倆是在談啊?那為什麽夏仰這麽沉得住氣?她可是在跟段宵談戀愛啊!】
【別說了,好丢臉,我收回我上次辱罵她的話。這跟罵完娘還吃了他倆的喜糖有什麽區別?】
【我們才是網上那群見不得人好的陰險npc,哈哈哈哈我要破防了!】
【滾出來給我女神道歉!!啊啊啊啊啊剛拿舞蹈界內的大獎,又被咱京大的段大帥哥明着示愛,夏姐這他媽過得是什麽蘇爽人生?】
【誰投稿的表白牆啊?都學期末了還這麽熱鬧,把他倆秀恩愛的給挂上去了哈哈哈哈!】
……
“你不是說你倆只是床搭子嗎?”
莊婧收回手機,咬了口雪糕,找她要說法。
“怎麽還發上‘喜糖’了?別告訴我今天是你們的什麽紀念日,啊啊啊好澀情,不會是你們第一天那個吧?”
夏仰聽得臉紅耳熱,簡直無語地往後退幾步,瞪着她:“……你很離譜。”
“那你說為什麽嘛!”
“我不知道。”
“你別說不知道!每次裝得這麽正經,我不上你的當了,你和他的事兒都瞞着我這麽久。”莊婧不滿她的敷衍,又猜測,“他轉正了?你倆在談了?”
“沒有,沒有。”夏仰連連否認,低頭抿了一口水,輕聲,“他只是在警告我。”
從申城回來後,她把手機關機了,眼不見心不煩。掩耳盜鈴般不去看消息,也不去看他有沒有打電話過來。
錢還過去,沒再和段宵聯系是她的試探。
她還不敢明着直接跟他說已經兩不相欠,只能先一步步來。沒想到風平浪靜也不過才三天,果然就得到了他的反應。
段宵的回擊方式比她想像得更簡單粗暴,甚至都沒有特地來找她。只是弄得人盡皆知,告訴別人他倆就是綁在一起的。
也無非是在警告她:是你先違反游戲規則的。
**
晚上上完機構的最後一節課,夏仰向機構校長提交了這學期結束後的辭呈申請。
校長起初還提出要給她漲工資,想挽留她。
畢竟夏仰在這一行足夠優秀,拿的那些獎也能成為機構在外招生的招牌噱頭。
但夏仰拒絕得很堅定。
校長無奈,問道:“是有其他機構挖你嗎?”
夏仰搖頭,如實說:“我收到了省舞蹈團的實習邀請。”
正規的舞蹈團可不是一些藝術機構能比的,更別說市級、省級了。這是舞蹈系學生畢業後能選擇的最好的一條路,機會更多,還能有大型舞臺和舞團參演劇目。
許多人讀到碩士都不一定能進省級舞蹈團。
但夏仰這樣的天資舞者,一看就是以後能往國家舞劇院的首席發展的。
也難怪省級舞蹈團在她大二還沒讀完時,就破格來邀請她。
校長心服口服:“好吧,祝你前途無量,工資和獎金會在年底之前一起打到你卡裏的。”
“謝謝校長,也祝機構越來越好。”
夏仰走出來,看着紫紅色的城市晚霞,莫名有了一種輕松感。大約是因為不用再跑來上班,還有了份看似還不錯的“事業編”。
走去地鐵口那會兒,有人在紅綠燈的十字路口那喊住她。
人潮中,夏仰看了好半天,突然被一只健壯的手拉住了胳膊:“這呢!”
是有段時間沒見過的林望。
“學姐,你是不是走錯路了?”林望穿着一件飛行員夾克,看上去青澀又開朗,笑着看她,“回學校是4號線啊。”
夏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記錯了相反的站,走過去的地鐵站其實是回泛海公寓。
她有些赧然這樣的慣性記憶,扯開話:“我是想去吃點東西。”
“你沒吃晚飯啊?正好我和我同學們在這吃雞公煲,一塊兒呗!”
他邊說,邊熱情地拉着夏仰往那邊走。
這一塊的大排檔和酒樓都有在外面的桌,冬日裏吹着風有些冷,但桌上的火爐都燃了起來。
人煙氣兒足,聊得正歡。
夏仰遲疑地喊停他:“林望,你等等。前面那夥兒打起來的人裏,有你的同學們嗎?”
“啊?”林望有點近視,走近了才看見他們在撂酒瓶子,大喊了一句,邊往人群裏沖,“向晨陽,拿上板凳!給小爺砸狠狠砸那龜孫子啊!!”
夏仰:“……”
**
半個小時後,在場的一群人全被送到了派出所裏。
一群學生,和一群紋着花臂的社會成年人。兩邊打起來都沒讨着好,鼻青臉腫的,還在互相叫嚣。
“警察阿姨,真不是我們的錯。這丫一群老不正經的,要拽着一大姐姐陪喝酒,人姐姐都不認識他們!”
向晨陽捂着腫起來的眼睛,聲情并茂的樣子,跟做演講似的:“我們一群熱血青年,哪能看得了這個!撸着袖子就幹了。”
花臂男裏一領頭的站起來:“叫什麽姐姐?她認識你們嗎?小屁孩兒,少管閑事兒!”
“行了別吵吵!”做記錄的民警拍了拍桌子,警示道,“這是警察局,你們以為在哪兒呢?”
引發這起打架鬥毆事件的中心人物——也就是那個路人小姐姐,早就走了,就她報的警。
這會兒把人找回來也麻煩,好在店門口就有監控。
那一群學生都有學生證,都是京大高材生,身份上沒什麽可疑的。監控裏面雖然是他們先動的手,但參考事件的嚴重性也是情有可原。
最後,警察給出的結果是:那群花臂男扣在看守所4天。其他學生裏得打監護人電話,讓人過來,做完筆錄才能保釋出去。
花臂男們一個個都不服氣。
“這一群學生裏還有兩個上學晚的,是未成年。而且你們騷擾婦女還有理了?”警察哂了一句,“嫌罰得不夠重是吧?”
這麽一說,那邊都偃旗息鼓了。
這邊的派出所裏,男、女是分開做筆錄的。
輪到夏仰這,就安靜平和許多了。
民警問:“名字。”
“夏仰。”
“年齡。”
“19。”
“在上學?”
“嗯。”
“你和那群男生一樣,都是大一的?”
“不是,我大二的。”
民警:“你認識他們嗎?”
“我只認識其中一個。”
“你也不是他們那一堆人裏的,那你是為什麽要動手?”民警指了一下她那被玻璃碴劃到的手掌心,“這沒事兒吧?”
夏仰蜷了蜷手心:“我看見那個黃毛端着一熱鍋過來要潑我學弟,我一時手快就……”
那民警正好看見監控裏她的動作,笑了下:“就随手操着瓶酒上去了?你小姑娘人溫溫柔柔的,勁兒挺大,直接把瓶子都敲破了。”
夏仰撓撓臉,小聲:“我要賠錢嗎?”
“不用,那群男的本來就是過錯方,自認倒黴。”
“不是。”她說,“我是在問那瓶酒。”
“哈哈哈那個是要賠,17塊t。”民警被她那一本正經的表情逗樂了,“走之前記得掃那張碼,是老板娘留的。”
“對了,你監護人什麽時候到?打電話沒?”
夏仰愣了下:“我沒監護人……我手機也沒電了。”
那邊門口的一個實習民警拿着她手機走進來:“幫你充電了,順便幫你接了個電話。”
夏仰詫異:“誰打的?”
“沒備注。但是有個星标,是個男生的聲音。”
被設為星标聯系人的,她手機裏就兩個。一個是溫雲渺,另一個是段宵自己弄的。
夏仰嘆口氣:“他說什麽了?”
“他沒說,我先跟他說的你人在局子裏,打架了,是你監護人的話就過來保一下你。”
民警聳聳肩,同情道:“他說不來,讓你吃點教訓。”
“……”
夏仰垂眼,想了想,慢吞吞地拿過手機:“那我給我導員打個電話吧。”
桌子面前那民警也正好接了個電話。
在她那號碼撥出去之前,民警手裏那電話還沒挂斷,驀地和顏悅色地喊住她:“诶小姑娘?別打了,你直接出去吧,有人過來接你了。”
**
在外面保釋她的是個中年男人,是段宵老宅子裏的管家,知道他倆的事兒,之前也見過不少次面。
夏仰有點尴尬地上前道謝:“成叔。”
成叔像是沒少處理過這類麻煩事兒,臉色如常地颔首,恭敬道:“夏小姐,阿宵在外面等你。”
“我還要賠個錢。”
她左顧右盼,想找那個二維碼。
成叔擺擺手:“快點先過去,阿宵今天心情不好,其他事有我在。”
“好吧……麻煩您了。”
派出所門口那條馬路上就停着一輛銀色拉法,應該是他新買的車。
車窗裏飄出青白色煙霧,一截骨感削瘦的手腕搭在車窗上,修長指節輕敲,抖了抖煙灰。
夏仰猶豫着走上前,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車窗降下來,段宵掌骨撐着額角,黑睫虛阖,不耐煩地冷聲開口:“要我請你上車?”
“……”
果然如成叔所言,心情是不太好。
她剛拉開車門,就聽見馬路邊的林望在喊她。
夏仰回過頭:“我先過去一下。”
也沒有跟他商量的意思,門重新關上直接就走了,完全忽略車內那道窩着火的視線。
林望一個人站在路邊,看了眼她身後那輛車。知道是誰的,但也沒特意提。
他苦着臉:“學姐真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本來是想請你吃飯……沒想到請到局子裏來了。”
夏仰看着他那張青紫的臉側,忍俊不禁:“沒事,誰能預料意外呢,而且今晚也挺有意思的。”
“是嗎?”林望拘謹地笑笑,“我平時不愛打架的,我現在這個樣是不是很難看?”
“不會,你們都挺帥的。”
她表情認真,是真心覺得他們這一夥少年們的行為很帥氣。
……
一陣跑車的引擎轟鳴,踩着油門急轉彎開到他們了後邊。
人沒下車,段宵捏着方向盤,車頭就這麽正對着他們兩個人,打開了明亮刺眼的車前燈。油門還在轟響,好像下一秒就會撞上去。
他花了兩年,才把高三那會兒會生氣、會和他鬧脾氣的夏仰給養了回來。
沒到最壞的情況。
他不想再看見她跟以前那樣害怕又生疏地面對自己。
段宵是生氣,邊氣邊想:是這個叫林望的錯。明知道他們在一起,還不懷好意地接近她,還敢帶她去打架。
車門打開,他下車阻斷兩個人的聊天,站在原地朝夏仰勾了勾手:“夏仰,跟我回去。”
車燈亮着,夏仰手掌心擋在眼前,往前走了幾步,跟林望告別:“那我先走了。”
“學姐!”林望走近幾步,喊住她,看了一眼車邊的男人,“你回學校嗎?我同學也在外面,可以一起走的。只要你想。”
夏仰還沒回答,只感覺身側那道高挺的身影大步走了過來,帶着風雨欲來的氣勢洶洶。
她實在太熟悉段宵此刻會幹什麽,驚懼地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也阻擋了他往前走的腳步,用了點力扯住他。
“我不回學校。”夏仰回頭,急道,“學弟,你先走吧!”
她聲線裏帶着點顫意,和哀求。
林望有點于心不忍,她到底是在什麽兩難之間作抉擇啊?他故作平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段宵低眸,看見她攥着自己手臂的掌心,因為用力過度,被玻璃劃開的傷口又滲出點血珠來。
“夏仰,你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