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登基
登基
虞山青動作極快, 只見她狠狠一刺,頓時鮮血飛濺。
“啊呀。”在場諸人阻攔不成,驚呼道, “她還沒交待究竟是什麽毒藥呢!”
太子也道:“快攔住她!”
可惜已經遲了,虞山青抱了必死的決心, 刺得又狠又準,一簪子刺下去,須臾間便沒了氣息。
劉禦醫蒼白着一張臉, 上前探了脈搏和呼吸, 禀報太子:“殿下, 虞氏已經氣絕。”
趙晏揮一揮手,示意将屍首拖下去。
——事情的發展太過出人意料, 此前他只知道虞氏母子身份造假, 不料她竟是為報仇而來, 還真的付諸行動。
趙晏又問:“父皇怎麽樣了?”
劉禦醫身子一顫,跪伏于地, 額頭緊緊貼着地面:“臣等還在解毒。”
“嗯。”趙晏略一颔首, 神色凝重,“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救治。”
他心裏很清楚,虞氏賭上性命,不可能給父皇留下活路。不過身為人子,該做的還是要做一下的。
“是!”禦醫一面擦汗,一面悄悄退下。
皇帝出事後,為避免引起混亂, 太子迅速控制了局面。
他是儲君,本就有不少支持者。如今皇帝中毒, 兇多吉少,一些原本持觀望态度的人也在頃刻之間做出選擇。
因此,朝堂大致平穩,沒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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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太子親自守在皇帝跟前。
禦醫們使出了渾身解數,試圖為皇帝解毒,各種方法都用了,一直忙到天黑,連飯都顧不上吃。
經過一番診治,皇帝臉上的嘴唇由烏紫轉為蒼白,但呼吸依然微弱。
太子面色沉沉,急切詢問:“父皇現下境況如何?”
禦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仍是劉禦醫道:“回殿下,陛下毒入肺腑,臣等盡力救治,雖勉強解去了一些烏頭之毒,不至于當場……恐怕也,也不過是三五日之數了。”
太子垂眸,神情悲痛,好似不敢相信一般:“你等俱是當世名醫,也救不回父皇嗎?他還不到天命之年,竟……”
他仿佛悲不能抑,沒能再說下去。
一旁重臣忙請太子切莫傷懷、保重自身。
禦醫們則紛紛請罪:“臣等無能。”
但身中劇毒後,能延長壽命數日,使其不致當日暴斃,已經是禦醫們用盡畢生所學争取來的了。
三天後的深夜,皇帝突然睜開了眼睛,嘴唇蠕動。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痛得厲害。
一旁伺候的焦公公驚喜尖叫:“陛下,陛下醒了!”
太子就守在殿外,聞言迅速近前,眼睛微紅:“父皇。”
禦醫們匆忙上前診脈,随後交換了個眼神,齊齊後退兩步。
他們心下明了,陛下在這個時候醒來,多半是回光返照。
皇帝試圖起身,卻發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手指都難以活動。他努力轉動眼珠,瞥見床側的太子,瞳孔驟然一縮,嘴唇幾張幾合。似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只發出“你,你……”的聲音。
肯定是趙晏,是趙晏對他做了什麽。
焦公公抹一把眼淚,憤恨道:“陛下,都是虞氏那個賤人,下毒害您。”
皇帝嘴角的肌肉抽搐,眼中滿是迷茫。
焦公公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早就和人精一般。看皇帝神色,知道他還能認人,并且有點意識。當下三言兩語将虞氏下毒始末說給皇帝聽。
——一來想讓皇帝臨了做個明白鬼,二來也想暗暗向太子示好。
太子雙眉緊鎖,待焦公公說得差不多了,才低斥着制止:“別說了!”
“是。”焦公公不敢再言語,低泣了一聲。
皇帝雙目渾濁,瞪得圓滾滾的,嘴唇翕動,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道:“虞,虞……”
“父皇,虞氏已經畏罪自戕,朝中重臣皆可作證。”太子嘆一口氣,誠懇道,“兒臣也沒想到,她進宮是為了複仇。”
同在皇帝床前的幾位重臣一臉沉痛地點頭,臉上盡是怨憤之色:“虞氏那個毒婦,自殺真是便宜她了。”
“你,你……”皇帝胸膛劇烈起伏,才說得兩個字,便嘔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灰白,不見一丁點血色。
一旁守着的禦醫連忙給皇帝紮針,試圖再稍稍續一會兒。
疼痛讓皇帝又短暫地有了點精神,他想起身問明真相,但眼皮似乎有千鈞重,怎麽睜也睜不開。
皇帝嘴唇不停地顫抖:“不,不……”
怎麽會是虞氏呢?他不信虞氏會殺他,那麽癡情,那麽善解人意的人……他都決定封她為皇後,立她兒子為太子了。她怎麽可能?肯定是趙晏嫁禍的。
可是那天清晨,他好像真的只喝了虞氏遞過來的茶。
“父皇。”太子聲音有些哽咽,“母妃和弟弟們都在外面,可要見一見?”
皇帝意識有些模糊,疼痛讓他無力思考。趙晏這話什麽意思呢?是詛咒他快死了,要他見親人最後一面嗎?他強打精神,艱難地擡一擡手指,想怒斥這不孝子。
然而他手指剛剛擡起,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陛下!陛下!”禦醫們試圖再次紮針,将皇帝從鬼門關拽回來。
劉禦醫探了一下皇帝的鼻息,臉色大變,匆忙下跪,哭叫道:“陛下,陛下駕崩了!”
另外幾個禦醫認真查看,探鼻息、探脈搏,均大驚失色,齊齊跪倒。
殿內瞬間一片哭聲。
殿外守着的妃嫔和皇子聽到哭聲,明白過來,也跟着放聲痛哭。
一時間,殿內殿外哀聲大作。
趙晏在人群中,雙目微紅,心緒複雜。
近來一心想廢黜他、甚至不惜下令除掉他的父親驟然離世,對他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他不用背負罵名,就輕松得到皇位。無疑是該慶幸的。可此刻,不知怎麽回事,他腦海中最先湧現的,卻是九歲那年父皇立他為儲君時的場景。
那時的父親意氣風發,看向他的眼睛裏有期許,也有慈愛。
然而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九月二十六,皇帝趙炯駕崩,享年四十七歲。
太子趙晏順利繼位,尊生母張氏為太後。
皇帝駕崩,乃是國喪。三個月內不得嫁娶,文武百官一百天內不得宴飲作樂。
京城是天子腳下,國孝期間,京中諸人更是嚴格遵守規矩,不敢大意。
安遠侯府也不例外,安遠侯夫婦特意告誡府中衆人,國喪期間切莫生事。還把時常胡鬧的謝楓拘在家中,勒令其不許外出。
謝楓閑不住,時不時地就去找妹妹說話,順帶逗一逗她的雞鴨狗。
這天,薛靈栀正在房中補書,忽聽院子裏一陣狗叫聲。
丫鬟小滿隔窗向外張望了一眼,笑道:“小姐,是三公子來了。哎呦,他不知道從哪來抱來一只貓。”
薛靈栀放下手裏的書,出門去看。
果見三哥謝楓一身素服,懷裏抱着一只黑貓:“妹妹,你瞧。”
“三哥,哪來的貓?”薛靈栀近前幾步好奇地問。
“剛撿的。”
“撿的?”薛靈栀心思一動,“你,你不會是偷偷跑出去了吧?爹娘不是說……”
“噓。”謝楓做個噤聲的動作,聲音極低,“妹妹,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薛靈栀呆了一下,心想,那知道的人可多了,比如我身邊站着的小滿。還有你這一路難道一個人也沒遇見麽?
她想了想:“我可以當沒看見,但你打算怎麽安置它呢?”
“你幫我養怎麽樣?我看你雞鴨狗都能養,也不介意多一只貓吧?”
說話間,阿黃在他們“汪汪”直叫,小貓全身的毛都像是炸開了一樣,身子微弓,口中發出低吼。
薛靈栀有些為難,慢吞吞道:“我覺得不行,它和阿黃處不來。”
貓雖然也可愛,但在她心裏,肯定越不過阿黃去。
謝楓嘆一口氣:“那算了,我自己偷偷養。”
他話鋒一轉,突然神神秘秘地問:“妹妹,你猜我在外面聽見了什麽。”
“什麽?”
“大……”謝楓視線微轉,揮手先令小滿等人退下,這才低聲問,“你猜大行皇帝是因為什麽駕崩的?”
薛靈栀搖頭,心中着實好奇,也學着他的樣子,壓低聲音問:“因為什麽?”
“他是被人毒殺的。”
薛靈栀不信:“不可能吧?那是皇上、是天子,誰能……”
“怎麽不可能呢?我聽好幾個人都是這麽說的。”謝楓有點急了,将自己聽到的事情講給妹妹聽。
原本就曲折的事情被他講得驚心動魄,個中細節更是細致無比,仿佛他親眼所見一般。
薛靈栀聽得目瞪口呆,心裏劃過一個念頭:這樣說來,大行皇帝死的不冤啊。
但這種話自然不能說出口,她只小聲道:“三哥,咱們不說這些,叫人聽見不好。”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說說而已。”謝楓連忙表示。
其實,請妹妹幫忙養貓只是個借口,他都快憋瘋了,又不能對別人講,只敢和自己親妹妹私下讨論幾句。
要不人們怎麽說,世事無常呢?一個月前,他還替太子憤慨呢,現下人家就成皇帝了。
阿黃在一旁虎視眈眈,謝楓抱着貓,不好逗留太久,略待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
薛靈栀則繼續回房間補書。
——書是她從永寧帶過來的,多是爹爹薛文定親手抄的,其中有幾本略有磨損,她正在用舊法子修補它們。
爹爹的書不是孤本,也不算貴重,可在薛靈栀眼裏,是十分寶貴的東西。
……
大行皇帝停靈四十九日後終于下葬。
皇宮裏孝期專用的素白銀器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慶裝飾。
趙晏剛登基,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夜裏,他正在批閱奏章。太監常喜忽然近前禀道:“陛下,周大人回來了。”
“嗯?”趙晏眉峰微動,“讓他進來。”
常喜口中的周大人是周明,新帝繼位前,被派往永寧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