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兩關系好得可以相互扔手榴彈
她兩關系好得可以相互扔手榴彈
日落時分, 攝影棚內還在拍攝。
即使情緒調節毫無頭緒,紀歸帆也要堅持要拍完,就為了那句“海綿寶寶”他也要拍完。
沒辦法所有工作人員都陪着他耗。
為了照顧這位當紅大咖, 這場戲跳過了一大段情節,準備靠後期補救。
場記拍板, 攝像機再次緩緩轉動,發出輕微的機械音。
夏池緩緩解下纏繞着手掌的繃帶, 示意手下為他松綁, “顧先生,都是法治社會了, 幹嘛動不動就提死呢,太吓人了, 不是嗎?要不我們還是說回交易的事?”
他的語調越是溫和,越是在散發着低沉而危險的特質。
顧景天臉色刷白, 怔怔地看着夏池。他握緊了拳頭,想反駁卻發不出聲, 最終閉了閉眼。一旦對上夏池冷厲的目光, 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衷心的助理高高舉着提詞板:你以為你是誰, 少了你夏氏企業少爺的身份,你什麽都不是。
顧景天沒心思去看題板, 額角青筋直跳, 在跟自己怄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又要NG時, 夏池踩裂了腳邊的啤酒罐, 随着刺耳的聲音回蕩在棚內,他單手插兜走了過去。
收音老師輕聲問導演, “不光是雜音,腳步聲也被麥克風捕捉到了, 要喊停嗎?”
“沒事,就這麽錄着,氛圍不錯。”郭導摸着下巴,緊緊盯着夏池的行動。
只見夏池逆着光一路走到顧景天面前,交錯的光影讓他的五官更立體深刻,眉眼都帶上沉寂的陰郁。他吊兒郎當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薄唇微微向上扯,輕蔑地譏諷,“哦喲,湊近了一看,你這張臉還真是醜得讓人反胃。”
引以為傲的長相被攻擊,顧景天目光呆滞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怒吼道,“你這混賬玩意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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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男主演開始進入狀态,情緒異常飽滿,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是一驚。
郭雲庭揮手示意大家跟上他們的節奏。
夏池不再管原先的臺詞與站位,又往前貼近了一步,居高臨下傲慢地挑釁,“我說,你和我家看門的流浪狗長得可像了。”
“你才是狗東西,不配呆在她身邊,我會一直好好看着她的!”顧景天忽然起身,怒氣沖沖地扯住夏池的領子,這還不夠解氣,又沖着他的臉飛速出拳。
被夏池一個側頭躲了過去。
“卡,後面不錯。”郭導拿着喇叭喊道。
他眼前的屏幕裏播放着剛才的畫面,導演組的人都在認真回顧。陸白瑜的細節非常到位,神情飽滿得恰到好處。靠着兩句話就能把對手拉入戲裏。
另一邊場務已經忙活起來,搬着磚塊布置下一場的外景。
陸白瑜在靠着木椅背坐下,剛才紀歸帆猝不及防地出手,他被拳風掃到,沒有明顯外傷但左臉還是有點刺痛。
新來的助理很上道,拿了棉簽與酒精過來要給他上藥。
陸白瑜搖搖頭。
“可哥你臉上有道紅痕,還是塗一下吧。”
助理還想堅持,當被他眼神輕輕一掃,就灰溜溜說了聲,“哥,那你好好休息。”
陸白瑜環視一周,像是在找人,再擡頭時就見鹿寧悠拎了塊冷毛巾過來。
她開口時眼睛往邊上一瞥,沒話找話,“哥?我記得小帥比你大吧。”
“你來做什麽?不怕我産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陸白瑜嘴上沒饒人,手已經将毛巾接過,蓋在了臉上。
見鹿寧悠想問又不敢問的脆皮慫蛋樣,他覺得新鮮還挺可愛,但更多的是好氣。他也不打算搭理,自個糾結去吧。
陸白瑜長腿往外伸展,阖眼調整狀态。
躊躇片刻,鹿寧悠眼神飄忽還是不敢看他,小巧挺翹的鼻子小幅度吸了吸,鼓起勇氣問道,“陸學長,你剛才是在幫一哥入戲?”
“也不算,不是答應了蘇淺陌,要讓這部作品變得能看嗎?就随便努力了下。這有都快入夜了,還有場戲要拍和你拍。”陸白瑜忽然頓了下,特意強調,“對了,不要誤會,是我這人比較怕冷。”
聽他不起波瀾的嗓音,鹿寧悠神經又是一繃。
感覺就像回到剛認識那會,問什麽都會回答,但就是不主動開口。不對,應該說比當時更冷淡,将避嫌兩大字都貼在了臉上。
可她現在脆皮鹌鹑的狀态,一會肯定要喜提多次NG。
本來首次拍攝就夠緊張了,還要對上魔鬼魚,表現肯定比紀歸帆還爛。
鹿寧悠瘋狂思考着,現在要陸學長幫忙,态度軟一點下來,看在一個學校的份上他也會同意的吧。
可前兩天他們才發生過那種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正是晚上七點,一些演員路過場地去外頭聚餐,大家相□□着頭說着閑話,場面熱鬧了起來。
兩人還在僵持着呢,有位女生湊過來一看,“還真是陸白瑜,我還想你什麽時候來劇組呢,終于見到了。”
鹿寧悠沒去分辨是誰,以為是故人打招呼,就往邊上挪了兩步讓開身位。
“嗨,陸學長。”唐白薇笑得滿面桃花,舉手打招呼,“學長,我叫你呢,拍戲很累吧。我剛在聽小顧老師說你表現力絕了,有沒有什麽經驗可以傳授給我?”
意料之外的故人,鹿寧悠都無語了,都這個點了不去幹飯,趕着來跟魔鬼魚套近乎?沒看見他渾身細胞都在表達着別煩我嘛!
她咬了下唇,覺得繼續杵在原地不合适,她怕忍不住向着唐白薇開炮。
雖然不想糾結與她那些小破事,但不要在這個時候搶學長啊!太歹毒了,她馬上就要上刑場了!
姐妹聽我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跟着大部隊吃飯去吧,沒聽出你的陸學長蹦出幾個語氣詞純純是在敷衍你嘛!
鹿寧悠拼命在身後向唐白薇發射腦電波,後者不僅信號不良也不打算接受,還在自顧自笑着,覺得自己很健談呢。
這劇的女二號真就這麽閑的嗎?
“你不忙嗎?”陸白瑜像是聽到了鹿寧悠的心聲,開口問唐白薇。
“就還好啊……”唐白薇摸了下頭發,還以為這是關心。
陸白瑜懶洋洋地勾唇一笑,切換到讓人如沐春風的學長模式,“要是不忙的話,幫鹿寧悠帶點吃的過來?你兩一個班的,平時關系應該還好吧。”
她兩關系好得可以相互扔手榴彈,還讓唐白薇給她帶飯。
魔鬼魚才是最歹毒的,這下肯定能讓唐白薇失去幹飯的胃口。
鹿寧悠差點笑出聲,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唐白薇立刻就失去笑容,“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副導找我有事。我先走一步,陸學長辛苦了。”
她走前沒忍住,瞪了幸災樂禍的鹿寧悠一眼。
鹿寧悠沒能樂多久,陸白瑜的槍口就對準了她。
“笑什麽?我看你現在一點都不像小跟班,人物小傳都白做了吧。以夏添卑微只求有個容身之所的內心,能像你現在這麽活潑?”
簡直來一個死一個,來一片掃射一片,無人生還。
“……我知道的,她從懂事起就不知道自己是誰,靠着救濟度日,又遭到孤兒院小夥伴的排擠。應該是內心敏感,表面鈍感的小姑娘。”
鹿寧悠沉默了有半分鐘,洩了一口氣,“可我現在緊張得臺詞都快忘了,我代入不了人物。”
陸白瑜擡眸,直戳人心窩,“所以呢?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我也只是才開始複健,剛才不都NG了好幾條。”
明擺着拒絕的态度,鹿寧悠一下子被噎住,只敢偷偷磨着後槽牙。
看着她腮幫子鼓起,像極了以前發瘋也要完成作業的倔鹿。
陸白瑜唇角不着痕跡地提起,又不着痕跡地放下,他正兒八經坐直身子,“為了我早點下班,給你說下夏添的故事。剛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她,見到外面世界應該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幫你排除一個答案,不是好奇。”
鹿寧悠順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她沒條件去好奇,她需要解決最基礎的生存問題。”
“她一無所有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陸白瑜語速突然放得非常慢,像是某種引導,“她在孤兒院也過得不好,非常不好,被霸淩差點死掉。她對外面世界是有一種向往,但這種向往對她來說也是充滿危險的。她不止一次對世界失望過。你想一想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下,小跟班第一次見到夏池會是什麽感情?”
“我覺得夏添最多的應該是……”
陸白瑜打斷了她的回答,“不用和我說,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不要讓我的思維幹擾到了你。夏添是你的角色。”
鹿寧悠很擔憂,她的演戲經驗是校園限定版,“可我怕接不住你的戲。”
“相信自己,你比你自己認為的更優秀。你可以一邊發着瘋,一邊寫出讓編劇都驚喜的劇本。現在只不過是換了一批觀衆,再次驚豔他們有什麽難的。”
說着陸白瑜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顆玻璃紙包裝的軟糖,放在她的掌心,是她最喜歡的蜜桃味。
鹿寧悠眼神一亮,不敢置信地望向陸白瑜,他身上怎麽還帶着這個。
“別想太多,這是夏池給他的小跟班的。現在你就是夏添,得到一顆糖就會欣喜不已的小姑娘。”
陸白瑜語氣無波無瀾,像是要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夏池對她的感情只有利用,只有另一個人格出來之後,小跟班會感受到情感的羁絆。現在想象一下,最初鏡頭裏她的處境,被世界抛棄後的無依無靠。”
被世界抛棄後的無依無靠……
她懂。
那夜之後,空曠的城堡只剩下自己呆在原地。
從此,她的眼裏只剩一片荒蕪,她游離在所有人的世界之外。
而手裏握着的這顆糖,就像鹿寧悠對陸白瑜,小跟班對夏池,都是那種可遇不可的溫柔。
鹿寧悠接過糖,默默在他身邊坐下,一動不動地沉浸入夏添的世界裏。
良久,她的眼裏的光點熄滅,她轉向他,“陸白瑜……”
右側斜上方,玩世不恭帶着張揚的嗓音響起,“認錯人了吧,我的名字是夏池。”
遠處的郭雲庭捕捉到這個畫面,按滅嘴裏剛點燃的煙,示意各部門即刻開始下一場戲。
大監的屏幕裏,白裙少女蹲在殘敗不堪的廢墟一角,聽到響動,麻木地擡起頭,雙眸亮起一瞬又變得迷茫空洞,對着男人說道:“請救救我。”
悠長狹隘的暗巷,露着街口外零零散散的光。
夏池周身籠罩在光源裏,清冷面龐半隐在兜帽下,冷漠地垂下眼簾,如同降臨黑暗的魔在睥睨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