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往哪看呢?”
“往哪看呢?”
楊化想着忍一忍風平浪靜, 不就多個徒弟,他沒什麽的,就輕手輕腳撤了盤子出來。
然而走在路上, 想起師父的笑容就越想越氣,心髒又抽抽地疼。
那簡直是超越國際水平的雙标, 他要開始鬧了。
他已經開始鬧了。
楊化帶着師父成為別人家師父的委屈坐到影視廳包間,那裏俨然已經成了新人演員們的革命根據地。
對戲的, 練臺詞的, 玩耍的都聚在一起。
鹿寧悠只感覺身邊的沙發刷拉一聲往下陷,小奶狗臉上的情緒有點熟悉, 仿佛前不久自己臉上也有過。
沒琢磨明白是什麽,大概是在片場被導演罵了, 又或者是被他親親師父折磨了,反正罵的, 折磨的不是自己就挺好。
她甚至很有閑心地觀察楊化把手機摔在沙發上時,頭頂雜毛亂翹, 臉頰紅撲撲氣鼓鼓生悶氣的模樣。
安钰說得沒錯, 小奶狗生氣都能治愈人心。
過了幾分鐘, 鹿寧悠欣賞夠了,意識到該哄小孩了。
就見楊化一臉決然地戳開手機屏幕, 擱在臺桌上, 手指一點将裏頭的視頻公放出來。
“你也要喊師父, 饒了我好不好?”
這低沉磁性的聲音, 根本不需要過腦就能分辨,陸白瑜本魚。
瞬間幾個腦袋相互擠着出現在手機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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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安靜又詭異。
楊化好友一臉驚恐, “這特麽是誰,師父父被AI換頭了”
“那是我師父, 不是你師父。”楊化面無表情地宣誓完主權,無縫切換到悲傷,“每次師父叫我過去一下,我發完那個好,就能想象接下來我将面對怎麽樣波瀾壯闊的人生。可是他竟然對新來的蘇滿這麽笑!我不管,我不同意他收蘇滿。”
“不就是個笑。”蘇淺陌日常不理解小孩,“陸白瑜那小子還是別笑了,多吓人。”
楊化哀嚎,“不管,他對我的愛消失了。”
“那你去和陸哥說啊,這可是女徒弟,能和你一樣嘛?”好友倒是不介意,反正他們那圈人喊師父也只是跟着楊化随便喊喊,單純為了好玩。
邊上人附和“難道這就是男女區別對待?”
"搞性別歧視?"
“嗚嗚,那我們也太慘了。”
這話一出,日抛男徒弟們低頭垂淚。
戲精上身了會,又想起什麽,紛紛轉轉向鹿寧悠,這不還有個女徒弟嘛。
她臉上的輕松早在他們讨論前就消失了,這種感覺和楊化喊陸白瑜師父完全不同,她其實不太懂為什麽自己情緒會一下子低落,甚至都來不及掩飾。
哪怕是一絲一毫,她都無法表現出事不關己。
又是一種很陌生的情感體驗。
自從接觸演戲,她很少有這樣完全失去表情管理的時候。
是吃醋嗎?又不止,除了難過,茫然,還有點憤怒摻雜在裏面。
但是,她以什麽身份生氣呢?
楊化掃了眼鹿寧悠的表情,對她是師娘預備的猜測更深。他眼睛一亮,像是紅軍十裏長征遇到了同盟軍,立馬貼過去合并同類項,“小鹿姐姐,你也不會不同意的吧?”
“随便他,收徒是他的自由。”她開口的時候已經将情緒收拾起了一點,只是不太能控制住眼角的酸澀。
邊上有人問,“那陸哥對你有這麽笑過沒?和我們這些撿來的不一樣的笑?”
要說特殊對待,她見過陸白瑜溫柔爽朗的笑,是生日那一天,一年一次的限定版,也可能是這輩子的限定版。
現在升級版都跑到別人那去了。
他明明不久前才說自己有喜歡的人。
心裏特別想罵他渣男。
可又覺得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拒絕他的親近,就算他這個時候選擇了別人,她也沒有理由去怪他。
所以,就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她也不用再糾結。
直接掐死心裏不該存在的念頭就好,讓一切回到正軌。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鹿寧悠開口的語氣明顯不一樣,“沒有,我不過是頭拉磨的驢,他才不會這麽對我笑。”
怨氣肉眼可見地在往四周散發。
情緒最差的王冠忽然移位,帶到了師姐頭上。
楊化懵了下,停止了鬼哭狼嚎,轉移她的注意力,“師姐,別難過了,大家都是一樣的。”
立刻有人搭腔,“對啊,愛消失就消失了呗,那作業也消失了啊。”
“就是,趁現在我們去開把峽谷!”
蘇淺陌悠悠開口,“你們敢嗎?”
楊化沉默了三秒,他高考前都敢躺平半個月,現在卻不敢開個十幾分鐘一把的游戲,這輩子都沒這麽憋屈過。他橫屍在沙發上,繼續悲傷,“這叫什麽事嘛!”
鹿寧悠直接撐着扶手站起,轉身,一頭黑發差點直接抽到楊化,“我們直接去他房間問問怎麽回事。”與平時凡事都好商量的語氣不同,這次明顯冷了下來。
看着她緊繃的臉,有着一往無前的氣勢。衆人陷入死寂,只有此起彼伏的倒吸氣聲,還有楊化作死就要往死裏作的鼓掌聲。
“現在就走。”
聽了她的話,衆人又窒息了幾秒就全部站起身,在師姐的帶領下,如一顆顆魚雷灌入電梯間。
鹿寧悠異常沉默,看着一層層電梯數字往上跳,
走廊盡頭,陸白瑜房間門半掩着沒鎖門,就是黑燈瞎火的,看不見裏面情況。
衆人在外面相互謙讓着,過年親戚間收紅包都沒他們會拉扯,最後還是鹿寧悠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沒走幾步就聞到空氣中薄荷煙草味,她伸手揮散去飄來的煙霧。
心裏楞了下,倒是第一次見他抽煙。
銀色的月光灑在屋內,陸白瑜叼着根煙,身子懶散地側向一邊,靠在真皮沙發,眼底是未散的野性戾氣。
看到她進來,眼神逐漸有了對焦,淡漠的眼神一掃,陰森森的,沒什麽溫度,吓得準備看戲的楊化等人即刻把腦袋縮了回去去。
求生欲使他們帶上了門。
閑雜人等清理完畢,陸白瑜一雙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被他冷淡的視線掃過,鹿寧悠也沒有避開的意思。
端着同歸于盡的氣勢,把手裏的本子一本本壘疊起來,放在他面前。
“師父,這是我們的功課請過目。”
過目完能致死的計量,也是陸白瑜在群裏要求的戲感自查與小結,十幾人份,還加入了點鹿寧悠的個人私貨。
将小山高的本子挪到桌子正中央,鹿寧悠感到身後男人的視線瞬間變了,沒有人能扛得住他如寒潭冷玉般涼薄的視線。
扛着馬上會涼的壓力也想和渣男打一架,就當為了祭祀她剛萌生就逝去的戀情。她轉眸回視,黑白分明的杏眼裏沉靜一片。
她笑了下,但眼底毫無笑意,“師父,你說過的,功課不能隔夜,那檢查也不能隔夜。”
他在霧影中無奈地挑了下嘴角,沙啞的嗓音緩緩而來,“鹿寧悠,心疼我下就這麽難?”
鹿寧悠腦子空白了一瞬,怎麽事情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就像荊軻剛要圖窮匕見,發現秦王被掉包了,弱不禁風的,柱子也不繞了直接躺平。
這不符合流程啊。
情緒都連貫不起來了。
這匕首是紮還是不紮,她還沒考慮完,就聽見他半死不活的聲音鑽入耳朵:“你剛放下來那些東西,吓得我傷口都痛了,現在肯定裂開了,我真的好脆弱。”
啊?發生了什麽?
萬年冰山被吓得裂開了,在喊疼?
聽完這句話,她感覺世界都魔幻了。
神明終于聽見她禱告,世界要爆炸的前兆?
大腦放空了好幾秒,鹿寧悠呆立在原地,腦海自動播放着群裏常出現的表情包,一只軟萌幼貓貼着牆倒了下去,配字就是我好脆弱。
等會兒,他剛才好像說的是傷口裂開了。
“你受傷了?”鹿寧悠這會兒暫時忘卻要翻臉的事,但還能維持着冷豔高貴走向沙發。視線在他身上掃了圈沒發現異樣又去擡他的手臂,擡完也沒發現什麽,二話不說去掀他外套。
就感覺一雙溫熱的小爪子在身上摸來摸去,陸白瑜忍無可忍拍掉她的手,收攏自己衣服,眼裏滿是譴責,看着她就跟看白眼狼似的,“別亂翻,今天被蘇滿害得摔了一跤。你是不看工作群的嗎?”
摔了一跤,那受傷的部位就是……
怪不得他坐着的姿勢也不太對勁。
鹿寧悠視線下意識往他褲子後面溜去。
馬上就被男人的兩根手指扣住下巴,強行把臉轉了回來,“往哪看呢?”
鹿寧悠反應慢半拍地問,“很嚴重嗎?需要幫忙嗎?”
他漆黑眼瞳盯了她一會,發現她滿眼真心實意,無語地反問,“怎麽幫忙,你是要給我揉揉?”
她終于明白過來那地方真不是可以随便揉揉的。
“……你還是自己來吧。”她憋着笑,面上依舊嚴肅,“那你和蘇滿到底怎麽回事?”
裝作很痛的男人沉默了下,一本正經地告狀,“她貪圖我的美色,但未遂。”
甚至還莫名聽出有邀功的意思。
鹿寧悠。“……”
翻臉翻到一半,還要去鼓勵對方再接再厲。
這事她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