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隔天兩人都懶洋洋地賴床, 肩抵着肩,耳鬓厮磨,氣氛陡然變味, 一個眼神點燃情苗, 又糾纏在一起折騰大半天,消磨一周未見的思念。
直到接近午飯時分,司遙肚皮癟癟作出抗議,又說想趁這個好機會逛逛北京。
簡尋忍不住低笑:“北京能逛什麽?還是你想去八達嶺?”
司遙擡手拍他,噘着嘴不服氣,就說随便逛逛,去不了大景點,什剎海、簋街、南鑼鼓巷什麽的看個熱鬧也好。
他套上長褲, 光着上身去拿兩人的衣服。
寬肩勁腰,肌肉不十分誇張, 恰到好處地填納在身體, 結實而流暢的線條, 年輕的體魄帶着絲極具蠱惑張力的氣質。
他套上黑色衛衣, 在司遙小行李箱裏翻揀,拎出一條白色蕾絲小吊帶, 挑眉觑她。
“小姐,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經在穿羽絨了。”他捏着那根細軟的肩帶,衣服在她面前輕飄飄落下。
司遙俏靥微紅, “這、這是內搭!你不懂……”
“我确實看不懂。”他嗤笑,又給她翻出長裙和一件松垮的系帶針織毛衫,“是這樣搭配?”
他根據司遙以往的穿搭風格推演猜測, 腦海裏不覺暢想她整套穿上之後的模樣,才浮現短暫畫面, 遐思狠狠掐斷,喉結輕滾,暗道她還是不穿最好,反正到最後都要被他剝幹淨。
司遙紅着臉點頭,當然不知道簡尋一忍再忍。
她囫囵穿着衣服,暖氣十足的房間內察覺不到窗外寒風,她挽了挽耳邊落發,準備披上風衣。
簡尋蹙眉:“就這樣?”
司遙怔了怔,點頭:“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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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尋差點被她氣笑,看來她對首都的冬天沒有半點概念。
他把她從被子裏拖出來,單薄的白色吊帶睡裙遮不住暧昧春色,司遙被他帶到窗邊,看着霧氣茫茫,意識到室內外溫差過大。
“外面很冷,你別感冒了。”他在她發間揉了一把。
司遙哭笑不得,她最厚的衣服都在這兒了,至多把長裙換成褲子,羊絨風衣瞧着單薄,實際也能保暖。
簡尋不再為難她,心想着待會去吃飯,順便在商場給她買件厚衣服。
北方室內有暖氣,司遙沒覺着有多誇張,直到她踏出酒店準備上車,短短幾步,那寒風穿透衣料往她皮膚上割,她當即有些繃不住。
簡尋能明顯察覺她身子一僵,唇邊隐笑,擁着她快步坐進了後排。
司機聽了目的地還想調侃幾聲,但一瞥後視鏡裏被凍得直發愣的小姑娘,心底默嘆,把着方向盤駛入大道。
今天有些不尋常的冷,簡尋雖然穿着簇棉的外套,可也明顯覺着抵抗不了陡然下降的溫度。
車流如龍,正是周末高峰時段,短短的路程游移緩慢。
直到司機忽然說了句:“今兒居然下雪了!”
司遙頭抵着玻璃窗,明眸睜得老大,滿面期盼地仰望上空。
紛紛揚揚的雪花緩慢墜落,挦綿扯絮,輕得像是一柳柳羽毛。
“阿尋,這是我們第一次看雪哎!好幸運!”
她語氣雀躍,激動得像個小孩。
可明明她四海游遍,早已見過各式各樣的雪景,瑞士的少女峰,東北的雪鄉,日本的北海道,聖誕前夕的泰晤士河……可無論是哪裏的雪,似乎都沒有此刻令她心動。
她下意識拉過他的手,目光仍留在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
簡尋轉眸看着司遙,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南禺,更別提欣賞天南地北四時美景。
這是他人生裏第一次真切讀到書中所言銀裝世界。
而此刻,他腦海裏只留下司遙這句話。
她越好,越展露出對他的特殊情感,在震蕩心神的慰藉之後,無可避免伴随強烈的自卑和挫敗。
似乎總有個聲音冥冥中警告,他其實配不上她。
心底哪怕悄悄産生一絲半縷這樣的想法,都足以将他好不容易構築的篤定摧毀……
在自毀之前,他或許早已失控。
兩人在落雪和冷風中躲進商場。
司遙被簡尋攏着,生怕她受涼感冒,催她腳步快些,可她總忍不住回頭看雪。
彎着一雙眼睛對他笑:“看到沒有?下雪诶!”
一時之間甚至分不清究竟誰從來沒有看過雪景。
簡尋的眉梢有絲涼意,雪花落在他臉上化開水珠。
司遙揚起胳膊,細心地替他拭去,指腹稍涼,綿軟輕柔的動作,他俯身吻她。
在商場大門僻靜的角落,身後人來人往,他只想享有這一刻的溫存。
後來簡尋拖着司遙去買了件羽絨,保暖又實用。
兩人吃過飯逛了會兒街已近四點,科競小組選的聚會地點跟酒店有些距離,大學生更喜歡在學校附近的五道□□動。
兩人本計劃去故宮附近轉轉,順帶吃那家有名的烤鴨店。
可今天時間受限,他便帶她在聚會地附近的大董解解饞。
晚飯期間,簡尋的手機不時闖入電話。
他輕飄飄解釋一句騷擾電話,随後心無旁骛給司遙擺弄烤鴨,瞥了眼再置之不理。
當他的手機數不清第幾次震動時,司遙無奈地看着他,咬下一口餅皮,含糊地說:“什麽騷擾電話這麽執着?你不會被人買了惡意電炸吧……”
簡尋乜她一眼,“好好吃飯。”
甜面醬蹭上她唇角,她懶,伸出小舌輕舔,眼眸滴溜溜地轉,那香舌探出一點,勾上了滋味,很快閃回唇腔,就像溫吞的兔子出籠偷食,得手後毫不猶豫地返回安全領地。
簡尋眼眸稍斂,不動聲色地端了杯子喝水,溫水入腹,喉結輕輕滾動。
他忽然有些懶散,不想帶司遙去湊這個熱鬧,只想帶她回酒店。
兩人吃過飯,打算走路前往約定的聚會地點,也順帶消食。
雪還在下,下午迅猛,入夜後來勢漸弱,濕滑的地面已有淺淺的積雪。
司遙走了一會兒凍得受不了,只能埋頭往簡尋懷裏鑽,他低笑,摟着她步往前方不遠的KTV。
而當他們推開碩大的玻璃門,準備躲進暖氣之際,司遙察覺到簡尋五指一緊,腳步緩緩頓住。
她好奇地回眸看着他:“怎麽啦?”
簡尋稍稍側過臉,臉色有些古怪,拉着司遙進門,“沒什麽。”
空曠的大堂光線明亮,立刻有候客服務生迎來。
與此同時,休閑區的沙發上有個高大的男生笑着站起來,興致勃勃地沖簡尋揮手。
“簡尋,這裏!”他朝他們走來。
簡尋神情不屬,有些心事重重地沒反應過來,慢了半拍才應聲:“老于,就你一個人?”
于成碩笑呵呵道:“其他人都上包間了,我特地在底下等你……”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瞟向司遙,“你們。”
司遙稍怔,看他的言行,似乎并不知曉簡尋會帶她一起來。
簡尋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眉宇間泛起淡淡的不悅。
司遙愈發不解,剛要開口詢問,誰料他拉過于成碩,“老于,這是司遙。你先把她帶上去,我打個電話就來。”
這下不說司遙,連于成碩也瞠目看向他。
“啊?這……”
他沒組織好語言,簡尋沉重地按了按他的肩,竟直接推門又離開了KTV。
司遙見他高大的身影融入又再紛揚而起的落雪中,輕輕咬了咬下唇,秀眉稍擰。
于成碩有些尴尬地撓撓頭,好在他是自來熟的性子,當即道:“我是于成碩,你叫我老于就好。”
他話端一頓,又有些好奇而試探般地問:“你是簡尋的同學?”
司遙怔了怔,被他給她的身份定義刺了一下,猶沒緩過神來,擡眸看着于成碩,想否認,又發現她沒底氣——簡尋說前來聚會的都是他關系不錯的朋友,而從于成碩的表情,她讀到的只有猜測,他的朋友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關系。
她心底澀澀脹脹的,一時間憋了股氣那般,既然他不解釋,那她又能說什麽?
她點點頭,聲音黯然:“嗯,我們是高中同學。”
于成碩恍然大悟地笑起來,還真把她當作湊份子來慶生的普通朋友。
他放寬心,友好地沖她伸出手:“我跟簡尋都是數管雙專業,從暑假集訓就認識了,湊巧也是舍友,所以關系特別好。簡尋是我鐵哥們兒,你是他朋友,那就是我朋友,既然來了就放心跟着我們玩兒!”
司遙懵懂地點點頭,心底有些落寞。
簡尋沒有跟她提過于成碩的存在,她并不知道他在北京有一位關系這樣親密的好兄弟。
于成碩是典型東北小夥,熱情話多,也就是樓上樓下坐電梯的功夫,司遙已知曉他老家東北,中學随父母轉學到深港,跟他們算半個老鄉。
後來父母離異,他跟老爸生活,有一個後媽,關系不鹹不淡,他也不怎麽愛回家。
或許因為父母離婚時他早已懂事,父母也是和平分開,于成碩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他氣質外放,能把這私事當結交朋友開誠布公的談資,輕飄飄地分享給旁人。
司遙不好過多回應,簡單說了幾句自己的事,引來于成碩格外捧場地感嘆:“哇,鋼琴女神啊!簡尋這小子太雞賊了,有這麽優秀的同學居然從來不說!”
司遙聞言又是一怔。
所以,簡尋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提起過她,哪怕只是以朋友又或同學的關系,她也不配被簡尋提起。甚至連于成碩這位所謂的兄弟,也只是單純而直接地接受了她的自我介紹,并沒有懷疑。
包間門被推開,哄燥的音樂如巨浪般猛地朝她撲來,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屋裏有男有女,他們生澀而富有朝氣的面龐似乎與熱鬧的KTV格格不入。
可無論是學霸學神,在褪去學術光環之後看着跟普通人沒兩樣,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尋常學生最基礎的向往。
于成碩環視一圈,剛準備給司遙逐一介紹相識。
他忽而在沙發最後瞥見一抹妖豔紅唇。
長相明豔的女生翹着腿,大膽而性感的開叉短裙下是纖細的小腿肚,腳踝挂着精致的黑色細高跟。
她得見來人,好奇地挑了挑仔細描畫的長眉,挑釁地沖于成碩露出微笑。
于成碩低罵:“我cao!”
司遙的目光跟何詠希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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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遙在于成碩的引薦下與大家友好招呼。
科競小組一共八個人,他們克制而禮貌,面上雖好奇和疑惑,竊竊私語偶有,很快平息,變成客氣的微笑,到最後一個人的名字都沒記下來。
她仍有些恍惚,社交聚會她從不怯場,揚城也不是什麽小地方,年輕人的娛樂活動花樣百出,可她就是不在狀态,反複琢磨着簡尋突如其來的古怪。
于成碩得了簡尋的囑托,坐在司遙身旁甘當護花使者。他殷勤地給她點歌,又問她想吃什麽,照顧人沒話說。
司遙客氣地婉拒,說她先坐會兒,不想于成碩把太多精力放在她身上。
她有一陣茫然而複雜的惆悵,這陣情緒已很久沒有再困擾她。
最初跟簡尋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偶爾會懷疑,他們現在算什麽?
可她沒問,簡尋不說,她天真以為行動比語言重要。
到後來她沉溺其中,清楚知道這段關系有些病态,仿佛不被承認的秘密,是一件不能宣之于口的醜事——可他們明明都是自願的,不是麽?
若縱起心火,她也是那燎原的風,感情裏無非此消彼長,是她甘願沉淪當所謂的受害者。
于是惡果醞釀到如今,似乎有沉甸甸的果實要壓倒那不堪重負的細枝,擇期将要墜落。
她怔然望着桌面流光溢彩,被詭異昳麗的氛圍燈照出扭曲的斑斓線條,于成碩已拿了話筒跑到另一邊跟某位男生合唱老歌金曲。
一口極其別扭的粵語,傷感的情歌被他們唱成喜劇。
她低頭看手機,簡尋離開了許久。
再轉眸,面前跄來那雙黑色細高跟。
她稍怔,擡起頭跟那長相美豔的女生對視。
何詠希笑意盈盈地俯視着她,“你是阿尋同學?”
她姿态閑适地坐到司遙身邊,于成碩全情投入正高歌,沒留意這邊的變故。
司遙能明顯察覺到來者不善,她介意親昵的稱呼從另外一個女生嘴裏呼出,可又沒有任何立場質疑。
她闖進這陌生的聚會,除去最開始友善問好,彼此都沒再主動攀談,與他們來說,她就是簡尋身邊再普通不過的同學。
司遙點點頭,涵養極好地牽起一抹淡笑。
何詠希湊近她,又打量了幾眼,惹得司遙有些不自在。
她輕笑:“沒聽他說過的,真奇怪。”
她的紅唇妖嬈妩媚,說話時翕張有致,周身上下都有超脫同齡人的豔麗,可明明也是年輕姣好的容顏,于是這份豔麗又帶了些青春朝氣。
任誰也不能否認,何詠希是個特別有魅力的女生。
司遙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聽過這句話不知該作何反應,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蹙眉站起,借口說去洗手間。
“洗手間有人,去外面的公共區吧。”何詠希環臂靠在沙發上,朝門外努了努嘴。
那邊的蹩腳情歌恰好唱到尾聲。
“沒有心/別再拖/好心一早放開我……”[1]
司遙匆匆點頭,推門快步走出去。
暖騰騰的熱氣圍攏着她,明明害怕驚懼,更有無措盲目的悵然,簡尋究竟去哪了?
沒有任何交代,他就這樣背身走進雪中,讓她獨自面對這麽多未知的窺探。
她步履匆匆,跟着指引牌走到女士洗手間。她握緊手機,靠在水池邊發愣,不知道要不要打個電話給簡尋。
司遙有些郁悶。
她剛打算洗個手,隔間裏忽然有人說:“何詠希追得好緊啊,老于不是說誰都別告訴她聚會地點嗎?”
“你怎麽知道不是簡尋喊的?”另外一個人明顯很淡定,語氣聽不出起伏。
“哈?不至于吧,簡尋平時不是挺煩她麽?難不成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烈女怕纏郎,都一樣。”
另一人噗嗤笑出聲。
“也是,何家那麽有錢,能當金龜婿還搞什麽科研吶……”
“那應該不至于,簡尋的能力我是服氣的。不過男人嘛,本來就很現實,有錢有顏的富家千金為什麽不選?以後起點就比別人高,能少奮鬥一年是一年嘛。”
“哈哈嘿嘿,說得也是!”那人頓了頓,“不過老于帶來那女生也好奇怪啊,普通同學,特地跑來慶生?”
“你看簡尋那樣子也知道不缺人追啦……小姑娘,你還嫩得很呢!”
那人恍然大悟地哇了聲:“這份毅力,跟何詠希不相上下哎!”
“誰知道呢,那女生看着溫溫柔柔,不像是何大小姐的對手,希望她自求多福啦!”
司遙站在鏡前微微顫抖着,本不想窺探隐私,可她挪不動步子。
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不适時宜地想起葉琦琦那句調侃,清晰地回憶着她上周聽過的那條八卦。
彼時她堅定不移地将自己和簡尋排除在外,仿佛一切惡意都無法侵蝕這段彌足珍貴的感情。
而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唯一不變的只有改變本身。
她甚至沒有勇氣擰開水龍頭,生怕水聲穿透共享秘密的空氣,徒增三人的負擔。
司遙默默地走出長廊,不知在哪個岔路口選錯了方向,她一路迳向半露天的平臺。
一扇玻璃門阻隔了屋外的寒意,此間煙霧缭繞,白霧騰繞盤旋,空氣中彌漫着刺鼻辛辣的淡淡煙味。
有兩個喝得醉醺醺的女生掐着唇邊燃盡的香煙踉跄走來,無比默契地将煙頭摁滅在拐道旁的垃圾桶。
其中那個短發女瞟了眼司遙,纖長濃密的假睫毛遮掩了迷離的目光,不屑地輕嗤,轉過頭跟夥伴勾肩搭背回了不遠處的包廂。
她驚覺不慎誤入吸煙區,默默轉身,零碎輕浮的聲音随着擠入長廊的冷風渲然而下。
“她跟你從揚城到北京,你們什麽關系?同學?”
這聲戲谑浪蕩而暧昧,充滿低俗的揶揄,僅從話語裏便讓人有被狠狠羞辱的錯覺。
司遙杏眼圓瞪,止不住地身子一僵,腳步頓挫。
未知的聲音隐約跟那名叫何詠希的女生重疊在一起,司遙心跳如雷,心中紛亂不堪,無數揣測、猜疑扭打在一起,逼得她不得不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她在質問簡尋麽?那她又以什麽身份質問他?
司遙不及思考更深,她似乎更期盼簡尋的回答——是同學麽?
她期盼他的否認。
垃圾桶上被遺落的煙頭餘留火光,袅袅白霧盤旋而上,化作一抹幽淡紗簾,短暫而虛僞地替彼此遮蓋行蹤。
阒靜的吸煙區寥無閑人,在經歷了令人呼吸遲滞的短暫靜默後,簡尋嗓音冷淡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就是個主動送上門的廉價玩具,你以為是什麽關系?”
他語氣裏的厭嫌和冷漠穿透牆垣空氣,鑽進司遙的耳朵裏,沉沉地墜到她心間,沒有停歇,猛扯着她那顆心狠狠往地上砸,砸穿了、透了,又亟亟要拖入陰曹地府般收不住攻勢,摧枯拉朽将所有美夢湮滅。
她像受到魔鬼驅使那般拔步往前走,飛快逃離了這令人難堪的角落。
她明明想調轉身勢,沖到簡尋面前狠狠地給他一巴掌,可大腦不受控地逼迫麻木僵硬的雙腿邁開了步子。
她聽不見周圍的聲響,好似有服務生關切地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她無意識地搖頭,無頭蒼蠅般機械地往前。
繞過前臺,木然進了電梯,走到大堂,也只是短暫的停頓,她木愣愣地瞥了眼空曠的休息區,身上的力氣轉瞬被抽幹殆盡。
她再也走不動半步,無力地挪到最近的沙發,頹然坐了下來。
她仿佛在這刻跟那素未謀面的,前來揚城撞破男友出軌的可憐女生共情,原來被人背叛、唾棄,竟然有這樣苦澀的滋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手機頻繁震動,屏幕上閃爍着她此刻最不想面對的名字。
意識仿佛霎時間回籠,她痛苦地擡手抵住額頭,眼眸緊緊閉合,兩簇莫名的淚滾落而下,輕輕砸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
手機動靜不斷,她原先所有的豪言壯志,不甘憤怒,在此刻化作逃避和厭惡。
她豁然起身,擡手拭去眼尾的淚珠,推門走進風雪。
她只穿了那件單薄的風衣,風雪來勢洶洶,好像要把這世間所有溫暖掩埋。
可她好似感覺不到寒冷,她漫無目的地前行,出門只拿了手機,所有随身物品都留在了陌生的包廂裏。
她輕輕抱起雙臂,縮着小巧的身子想要抵抗風雪的裹挾。
安靜的冬夜,許多學生成群結隊從她身旁路過。
有單獨行動的可愛情侶,有結伴出行的同窗好友,每個人都因首都初雪興奮不已,電視節目裏播報着這則新聞,四周洋溢着淺淡的喜悅,這或許就是捕捉人間幸福最好的時刻。
而她在這樣值得慶賀的時刻,親手剖開血淋淋的秘密。
原來沒有人是例外,秘密的關系不出自保護欲,只因為他從來沒打算承認這段感情。
在他眼裏,她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與他而言,她主動示好,心甘情願,都是自取其辱主動送上門的廉價真心。
他只是貪戀她的身體,歡愉始終短暫,玩具只能陪伴一程人生,等到長大了厭倦了,就會被棄置一旁。
而他不會為一個廉價玩具付出真心。
她啼笑皆非,忽而有強烈的被愚弄的懊悔,總有人在同一個坎被絆倒。
司遙忽而頓步,安靜的街道些微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身後緊跟不放的尾随沒預料到她會停下,收斂的腳步慢去半拍。
她即刻察覺到異樣,蹙眉回過頭。
在昏暗的街燈下,司遙瞧見那不速之客的模樣,呼吸陡然滞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