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25、賜婚
25、賜婚
青枝青柳聞言, 怒氣沖沖道:“你胡說!”
看見她倆的反應,老夫人臉上的得意換成了十分。
娘家敗落後老夫人就很少被召進宮,更沒機會得見皇子。被太子殿下遣人将她們送回長興侯府後, 老夫人真是害怕極了。
太子殿下先是派人将她們送回府裏,又将兒子送到他的別院,還專門讓定國公府照顧讨債鬼......
于是老夫人便有了同定國公一樣的猜測, 飛身下水救了玉琢的,便是太子殿下!
讨債鬼丢清白給誰不好, 偏偏要丢給太子殿下, 那她豈不是要當太子妃了?
讨債鬼當了太子妃, 一定會狠狠整治她們的!
邢嬷嬷知道的比老夫人多一些,加上從薛晴那裏了解到的消息, 邢嬷嬷也以為, 她在花園裏遇到的、在畫舫上看見的那個祁姓男子, 就是太子殿下。
她以薛晴為幌子,隐去了花園相遇那段,向老夫人言明了太子身份。
老夫人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後,差點吓暈過去。她惴惴不安了好幾日, 每日都派邢嬷嬷去定國公府, 讓薛晴把讨債鬼長留在那裏,盡可能別回來了。
可誰知道, 皇上突然就下了聖旨,将吏部文選司郎中之女秦氏許配給了太子殿下,為太子正妃。
秦府就在長興侯府隔壁巷子, 內監喜氣洋洋去的時候, 附近的人家都出來看熱鬧。長興侯府幾乎是最先知道消息的那批人。
老夫人先是一愣, 繼而狂喜。
一個小小的郎中女兒, 皇上寧可給太子配這種出身的太子妃,也不願給讨債鬼和太子賜婚,分明是嫌惡讨債鬼啊!而且讨債鬼失了清白,不僅嫁不了太子,而且也不能嫁給旁人了!
仿佛一個秋後問斬的罪人突然被大赦,老夫人高興地又差點昏過去。
不過她努力平複了心緒,神采奕奕地等着讨債鬼回府來,想要親自說出這個“好消息”!
青枝青柳既然能說出她胡說這句話來,就說明她們肯定知道太子殿下身份,做過讨債鬼當上太子妃的美夢!
“我胡說?”老夫人笑得整張臉皺在一起,像一朵開敗了許久的菊花:“你們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娶秦郎中家的女兒了。那可是皇上親自賜得婚,金口玉言,絕不可能更改!”
太子殿下明明前兩日還親自來看過大姑娘,怎麽可能轉頭就娶別人?青枝青柳還是不信,正想跟老夫人兩句,就被玉琢喝止。
“夠了!”玉琢強自鎮定下來,一雙細白的手指緊緊抓住裙擺,似乎要将裙擺捏碎。
她看也不看老夫人,只同青枝青柳道:“祖母年紀大了,失心瘋了。太子殿下的姻緣,豈是我們可以議論的?祖母是想把我們長興侯府禍害成下一個興國公府呢,你們還聽不出來嗎?手腳麻利些,咱們回紫竹院。”
“你!”
瞧玉琢不甚在意的樣子,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而且讨債鬼話語裏竟然暗諷是自己禍害了娘家,老夫人惱怒不已,恨不能去撕玉琢的嘴。
青枝青柳聽到吩咐,一人擋在玉琢身前,提防着老夫人突然發作,一人去提起幾個不大的箱籠。
收拾完後,三人高昂着頭,朝紫竹院去了。
院門剛一關上,玉琢就差點摔倒在地。
空着手的青柳趕忙去扶,才發現玉琢額上已是冷汗一片,嘴唇也沒有了絲毫血色。
青枝青柳急忙安撫道:“大姑娘,您振作些。那老虔婆的話怎麽能信?一會兒我們再出去打探打探,她一定是在哄人。”
玉琢虛弱地搖搖頭:“不用去了。”
太子婚事乃是國事,老夫人斷不敢用此事騙人,她說的,肯定是真的。
定國公必然也是知道了太子娶妃的消息,所以才會有那般奇怪的反應,才會願意放她回府。
只是玉琢怎麽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麽,自己才沒能當上太子妃?
難道皇上是嫌棄自己在婚前失了清白?亦或是太子早已喜歡上秦郎中家的姑娘,并不願意讓她當太子妃?
不,不對。玉琢否定了後面一種猜測,太子殿下對她的在意不似做僞,他先前遇見自己時的反應,完全不像愛戀過別的女子。
那就是皇上不願了。皇上不願,她能有什麽辦法呢。
玉琢咬着牙齒,從牙關裏擠出來聲音:“你們老老實實在紫竹院呆着,不準出去。來扶我進屋,我要休息。”
青枝青柳見狀,哪裏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強撐着。可她們也寬慰不了姑娘,只得點點頭,忍着淚水将她扶進了屋。
玉琢躺在榻上,頭也不擡:“你們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青枝青柳擔憂地望了她一眼,低聲應是後便出去了。同時自發地守在院子裏,不讓別人來打擾她。
玉琢等屋中徹底無人後,才摒棄一切雜念,細細思索太子娶妻之事。
她堅定地認為,太子殿下對她是特別的,不然不會親自下水去救她。而且太子殿下也親口答應了,會娶她。
娶妻娶妻,娶的不就是太子妃嗎?
難道是她理解有誤,太子殿下是想娶她當太子側妃?可太子妃與太子側妃,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還沒等玉琢想明白,青枝就推開門,滿臉喜色:“姑娘!內監要來咱們府上了!宮裏有人先來通傳了,讓您好好收拾收拾,好接聖旨呢!”
說完,青枝又美滋滋地道:“我就說老夫人是在騙人吧,您瞧,賜婚聖旨這不就來了!”
內監來賜婚了?玉琢一驚。老夫人莫非真的是在騙她。或者是她聽錯了,秦家女子被賜婚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別人?
不過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驚訝過後,玉琢心裏像綻開了煙花一樣高興。她急忙道:“快!來幫我換身衣裳。”
因為猜測內監應該很快就到,青枝手腳格外麻利,沒一會兒就幫玉琢打扮完了。她拿上準備給內監的荷包,引着玉琢,昂首挺胸地到正門前等待聖旨。
老夫人同樣吃驚,她也換了身新衣,站在玉琢身邊等着,不停地盤算着到底發生了什麽。
自己是絕對不會聽錯的,那将要到府裏的這道聖旨,到底是幹嘛的?
老夫人再次忐忑不安起來,丢失了在玉琢面前嚣張的氣焰,一言不發地呆立着等待。
內監很快就到了,先朝玉琢笑了一笑,理都不理白發蒼蒼的老夫人,打開雙手捧着的明黃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之皇子祁宸晔人品貴重,文武皆嘉,已至弱冠。今有長興侯薛緯之女,燕都人氏,才貌雙全,秀外慧中。故朕下旨欽定為宸晔之王妃,擇吉日大婚。欽此!”
玉琢滿心喜悅的聽着,心裏暗暗想道,原來太子殿下的名諱是祁宸晔啊,她可記住了。
還沒高興多久,她就聽到了“王妃”二字,登時腦袋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見了。
玉琢自認為年紀還輕,耳聰目明的,不可能聽錯聖旨。所以,皇上當真是為她和這位名諱為祁宸晔的王爺賜了婚。
這位王爺是誰?皇上為何要給他們賜婚?還有她的太子妃之位......
得而複失的感覺比初次失去更為猛烈,玉琢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眼眶酸到了極點,湧上的淚水毫無分寸的奔湧而出。
青枝青柳聽見王爺名諱後愣了會,連內監叫姑娘接旨都差點沒聽見。
不過她們很快回過神來,看姑娘還沒反應,急忙帶着笑打趣:“瞧把姑娘高興的,又哭又愣。”
青枝一邊往內監懷裏塞荷包,一邊拽玉琢的衣角。
玉琢總算反應過來了,接過聖旨勉強笑道:“臣女謝主隆恩。”
內監見多領旨人哭泣的模樣,只當玉琢是高興過了頭。加之那荷包頗有分量,心裏滿意,又叮囑了幾條成婚要注意的禮儀,才上轎離去。
老夫人沒想到玉琢居然這麽好命,沒當太子妃又當了王妃。就算太子妃和王妃之間差了許多,可那也是正兒八經的皇族!以後生的孩子可都是龍子鳳孫!而他們呢,說難聽些,都是皇室仆從!
玉琢捧着聖旨往紫竹院去,一路上昏昏沉沉地,有邢嬷嬷叫人來扶老夫人的聲音飄進耳裏,她也沒有在意。
青枝青柳跟在玉琢身後,對視了一眼,刻意落下了幾步。
青枝小聲道:“咱們勸勸姑娘吧,畢竟那可是......”
青柳瞪了她一眼,做了個噤聲手勢。随後給青枝使了個眼色,默默地拉着她跟上玉琢。
玉琢沒留意到身後二人的動靜,只直沖沖地往屋裏走。
等進了屋,她也不叫青枝青柳,自己找了個匣子放好聖旨,然後撲到床榻上,一句話都不說。
青枝青柳撫着她的背安慰道:“姑娘,想哭就哭出來吧,大聲哭,這院子裏沒別人。”
玉琢仍舊沒有答話。
過了許久,她才突然放聲大哭,像是要哭出所有遺憾。
哭了一陣後,玉琢總算緩過來了些,她起身拿過青枝遞給她的帕子,抽抽噎噎道:“我知道發生什麽了,是我太蠢,是我太蠢。”
青枝青柳不明所以。
玉琢拿帕子捂住臉,哭得差點背過氣去:“我把七王爺認錯成太子了!”
定國公府涼亭裏偶遇是他,馮清雪介紹的七王爺是他,來府裏見長興侯、還給她帕子、去鏡湖上救她、到定國公府說自己會娶她的人,都是這位名叫祁宸晔的七王爺!
她完全想明白了,為何七王爺碰見她和馮清雪時,會特意問她們兩人在幹嘛,那是因為他在前不久時見過自己!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為何“太子殿下”和她打聽來的性子不符。太子殿下喜歡柔柔弱弱的,而她錯認的“太子殿下”在初次見面時,對她的柔弱視若無睹,甚至還冷漠以對!那是因為他從頭到尾就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七王爺祁宸晔!
玉琢第一次這麽怨恨自己不認識人的病症,要是她能認明白臉,她在馮清雪和七王爺打招呼時就會認出來,及時糾錯,而不是一錯再錯!
紫竹院內,立在院中的祁宸晔也白了臉。他手指緊緊摳着掌心,有鮮血從手掌裏流出,直直地打在地面上。
墨林捧着懷裏的物件,心中酸澀,艱難地輕聲開口:“主子,是她有眼無珠。”
半晌後,祁宸晔用毫無起伏的聲音答道:“無事,我們走吧。”
“主子,讓奴才沖進去,好好罵她們一頓!奴才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墨林悲憤不已,憑什麽就這麽走了?王爺好不容易把一個人放在心上,竟然被人認錯了?
雖然王爺嘴上不說,可王爺做什麽事都想着大姑娘,分明是喜歡大姑娘的。送玉雕、藏情詩,王爺以為沒人發現,可墨林早就看見了,王爺把大姑娘的那首情詩放在了桌上,每天都要讀上幾次,有次差點弄丢了,王爺找了好久好久!
而且為了大姑娘,王爺第一次和皇上對着來啊。
大姑娘怎麽能這樣!
“不準去。”祁宸晔冷聲道:“我說了無事。”
他低頭,舉起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望了一眼,低聲吩咐:“把血跡處理了,別讓她看見。”
墨林含着淚應了,忿忿不平地将血跡擦幹淨。随後跟着祁宸晔,捧着那張自家王爺畫了許久的畫越過長興侯府的圍牆,離開了紫竹院。
一路上,墨林頻頻望向自家王爺,擔憂不已。
盡管王爺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可墨林知道,王爺現在心裏肯定特別難受。
果然,剛回宮裏,行到寝殿中,王爺就吐了一口血,昏了過去。
墨林吓得扔掉了懷中的畫,急忙叫人:“快去請太醫!”
祁宸晔醒來時,只有墨林守在床榻邊。
他忽略掉墨林眼中的驚喜,啞着聲音問:“我昏迷了多久?”
墨林拭掉眼角滲出的幾滴淚,勉強笑着道:“沒多久,也就一天。鐘太醫說您是急火攻心,和長......”
說了一半墨林才反應過來,趕忙将“興侯”兩個字咽了回去,改口道:“鐘太醫給您施了針,說您醒來就沒事了。”
急火攻心嗎?祁宸晔愣了會兒神。
他原來也會有急火攻心的時候。
墨林又接着道:“我同鐘太醫交代了,不準對任何人說您的病症。皇上來看您時,鐘太醫只說您是受寒後發熱引起的昏迷。”
祁宸晔點點頭:“辛苦你了。”
墨林受寵若驚,又想哭了:“主子,您不必如此。能在您身邊伺候是奴才的福氣,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哪有應該不應該呢,你這麽機靈,本該有更好的前程。”祁宸晔語氣淡淡的,不辨喜怒。
墨林吓得跪了下來,“嘭嘭”磕了兩個響頭:“奴才的命是您救的,奴才的人是您的,奴才哪兒也不去,就守着您。”
“我也救了她......”
這句話在祁宸晔唇邊打了個轉,輕得幾乎聽不見。
墨林疑惑擡頭:“主子,您說了什麽?”
“沒什麽。”祁宸晔揮了揮自己被包紮嚴實的大掌:“你下去吧。”
墨林起身後剛要出屋,他又叫住墨林:“那副畫呢?”
墨林垂下頭,咬着牙道:“王爺恕罪,您暈倒的突然,奴才為扶您,情急之下扔了那畫,被宮裏的貍奴叼走了。”
祁宸晔聞言,沒再說話。
墨林輕手輕腳地掩上殿門,退出去了。
那副畫是王爺的心血,墨林自然不可能扔掉。但是他實在厭惡這個未過門的王妃,厭惡到一點也不想讓王爺想起她。
*
事已至此,青枝青柳只能引着玉琢多想些賜婚的好來:“姑娘,皇上既然賜了婚,那便不可能更改,咱們還是早些接受吧。您雖然沒當成太子妃,可是王妃也不差啊。您瞧瞧,老夫人聽到您成了王妃,都被吓得摔過去了。”
玉琢何嘗不知王妃身份也很尊貴,但她一想到自己本可以有機會當上太子妃,卻被自己生生毀了,便無法想起成為王妃的好來。
青柳見這麽安慰行不通,只能換了條路:“王妃比起太子妃,身份上是差了些,不過七王爺可比太子英俊多了。他救您那日我們看見了他與其他兩個男子同行,其中定然有一位是太子,他比另外兩位挺拔許多,相貌是更是比他們出衆,您認錯再正常不過了。”
聽到這話,玉琢将帕子從臉上拿了下來,漂亮的狐貍眼紅紅的,好不可憐。
她擡起眼睛,哽咽着問青柳:“當真比太子英俊?”
青枝青柳猛點頭。
“可是英俊有什麽用。”玉琢癟着嘴:“他日太子登基,便是天下之主,而七王爺還是個王爺。”
她想要的,與其說是太子妃之位,不如說是皇後之位。
要是七王爺能當皇上就好了。
想到此處,玉琢連忙搖頭,想将這大逆不道的念頭搖出去。
儲君已定,幾乎沒有可能更改。七王爺要當皇上,似乎只有造反一條路可走。
成王敗寇,這麽大風險的事兒,還是別沾手了。
“姑娘,話不能這麽說。”
見玉琢總算止住了哭泣,青枝湊上前來道:“宮闱裏腌臜事兒多着呢。皇上是皇上,永遠萬人之上。可皇後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也會有許多小人攀咬。王爺的後宅至少清淨些,沒那麽多煩心事。”
對此玉琢倒是沒什麽感覺:“我爹還是只是個侯爺呢,後宅也不清淨。如果能給我權勢,我管它清淨不清淨呢。”
她嘆了口氣,恍惚間想到了那個将要成為她夫君的男子,在她詢問會不會娶自己時,幹脆利落的一聲:“會。”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皇上要賜婚了吧。
還有自己被救上來之後,在他眼睛裏看見的複雜情緒……
玉琢輕咬下唇,心緒更加雜亂。
她是不甘心,但她不能不識時務,用雞蛋去碰石頭,和皇上對着幹。
用帕子把臉上殘留的淚痕拭淨,玉琢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王妃就王妃吧,皇上都賜婚了,我只能認。要是天天傷春悲秋,為已成的事實難過,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就算是當王妃,她也要當最出彩的王妃!要是七王爺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登上大寶的話,她也不至于被人說不配後位!
盡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便是了。
青枝露出笑顏:“姑娘!您能這麽想就最好不過了!”
青柳用胳膊肘碰她一眼,嗔怪道:“怎麽叫呢,得叫王妃。”
青枝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對對對,王妃!”
她們刻意演得拙劣又誇張,逗得玉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青枝青柳此時才長出了一口氣:“姑娘還是笑起來好看。”
“我何時不好看了?”心中既定,玉琢也有心思和她們打趣了:“你們姑娘可是燕都第一美人,哭起來也是好看的。”
青枝青柳笑得花枝亂顫:“那是,姑娘這容貌,必定能将七王爺迷得暈頭轉向。”
“去你們的。”玉琢拿起一個軟墊扔到了她們懷裏:“這話可不準在外面說。七王爺總板着臉,應當不喜歡開玩笑,要是成了禮,進了門,你們可得小心些。”
皇室威嚴,怎能随意調侃?自家說說也就罷了。
不過迷得暈頭轉向……玉琢低頭暗自琢磨,她能有這個本事嗎?
就算有這個本事,迷戀這種感情,又能持續多少日子?
七王爺現下看起來對她還算在意,但男人啊,說變心就變心。就算不變心,也不耽誤他們去喜歡別人,在意別人。
她爹長興侯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要是想做個人人豔羨的王妃,她不單得讓七王爺迷戀她,還得讓七王爺敬重她。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唉,想那麽多做什麽,她還沒成親呢。等成了禮,嫁了人,先将七王爺哄住了,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做之後的事兒。
但在成親前,她得将自己府裏的事處理明白了。
玉琢把目光移向窗外,眸色稍冷了些:“老夫人蹦跶累了,得讓她多歇息歇息。咱們先去見見夫人,爹這些日子都沒回府,讓夫人一人獨守空閨,多對不住她啊。做晚輩的,不能讓長輩太過寂寞了。”
她們去時,邢氏呆坐在自己的屋中,正望着窗子出神。
聽到有人來了,她也不起身招呼,只是随意說道:“來了啊。”
聲音飄忽迷離,似乎說話的人馬上就要随風而去。
邢氏來長興侯府不久,一直有點怯怯的,但今日端端正正地坐着,看上去居然有些冷傲。
玉琢才不會允許有人在她面前冷傲,尤其是傷害過她的人。
“夫人望什麽呢?是在盼望興國公來接你嗎?”
她也不用邢氏招呼,自己找地方坐定。随後翹着繡花鞋尖,懶洋洋地同邢氏道:“你夥同老夫人謀害繼女,等回了興國公府,日日都能看着窗戶發呆,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我知道。”
邢氏仍舊看着窗子,要不是她回應着玉琢的話,簡直就像個木頭人。
“給你下藥的那一刻起,我的人就已經回到了興國公府。”
說完這話,她總算舍得将不看那窗戶,轉而把目光放在了玉琢臉上:“無論你信不信,我真的很愧疚。”
邢氏又飛快地移開了眼睛,仿佛害怕玉琢的面容刺傷她一樣:“姑母逼迫我時我就該找你商量的,但我慌了神,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玉琢冷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邢氏頓了頓,又接着道:“在我回興國公府之前,把那件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告訴你吧。這樣的話,我的良心上多少能好受一點。”
她站起身子,進裏屋拿了一個掉了漆的妝奁出來,當着玉琢的面打開了。
随後邢氏将妝奁裏面一顆小小的金花生拿出來,遞給了玉琢。
“就這個?”玉琢嗤之以鼻。
她正想還給邢氏,忽然手上的動作一頓,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那顆金花生上,有個小小的标記,玉琢不知撫摸過多少次。
她将金花生舉到眼前,果然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标記。
“這是娘親的嫁妝......”玉琢緊緊握住手裏的金花生,轉而怒斥邢氏:“我娘的嫁妝怎麽會在你手裏?是不是老虔婆偷了給你們的?”
邢氏并未生氣,搖搖頭道:“并不是姑母偷的,而是先夫人親手拿到興國公府的。”
“我娘親手拿到興國公府?你說她拿銀子給你們我姑且還能信兩分,可她憑什麽給非親非故的興國公府送自己的嫁妝?”玉琢念頭一轉,恨聲道:“必然是老夫人逼她的!”
邢氏低下頭,有些心虛:“這我便不知了,但先夫人送來的東西确實解了我們興國公府的燃眉之急。要不是先夫人,我爹的爵位怕是早就沒了。”
“難怪你說我娘對你們有恩,這都拿了嫁妝了,可真是大恩啊。”玉琢眯着眼睛,譏諷道。
嫁妝是女子私産,丈夫和婆家不可動用,要是哪家動了媳婦兒嫁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媳婦兒離世後,若是不事先言明嫁妝歸屬,夫家才可以動用嫁妝,但是也是以補貼媳婦兒留下的兒女為主。
玉琢先前一直以為,娘親看出了老夫人的貪婪本性,才精心安排,将絕大部分嫁妝都留給了自己。
可沒想到,那老虔婆居然早就朝娘親伸出了手,甚至還得逞了。
老夫人究竟是如何逼迫娘親的,娘親又為何要順從她,心甘情願地将嫁妝送到老夫人娘家去呢。
玉琢将那枚金花生裝進荷包,冷笑一聲:“老夫人怕是怎麽也想不到,她當初費盡心思想要保下來的興國公府,還是會被聖上降爵。這都是報應。”
撂下這句話,玉琢也不回頭看邢氏,帶着青枝青柳推門便走,朝老夫人的院子中去了。
邢氏呆呆地站着原處,半晌後才拿起掉漆的妝奁,低聲哭了出來。
玉琢從未主動去過老夫人的屋子,以至于她去時,院裏灑掃的小丫鬟都沒反應過來,于是也沒來得及阻攔。
屋內,老夫人正斜靠在軟榻上,由邢嬷嬷一勺一勺喂着藥汁。她一邊喝着藥,一邊“哎呦哎呦”的叫喚。
見玉琢一臉寒氣的進屋來,邢嬷嬷手一抖,将半碗藥汁都灑到了老夫人的衣衫上。
碗裏的藥汁還冒着熱氣。夏日的衣衫輕薄,老夫人被燙得大叫了一聲。
邢嬷嬷急忙拿帕子去擦,一時沒顧得上玉琢。
等邢嬷嬷打算起身去拿燙傷藥膏時,玉琢才冷冷地攔住她:“嬷嬷急什麽,祖母的臉皮拿滾水燙都沒事,更何況這點藥汁。”
滾水燙?邢嬷嬷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玉琢這是在諷刺老夫人臉厚呢。
老夫人也聽明白了,她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忍不住破口大罵:“就算你成了王妃,也沒有在長輩面前如此放肆的道理!果然是商戶低賤女子的種,如此不堪!”
要是往日,玉琢興許只會頂回去,可如今老夫人不但幹出了毀她清白的惡事,還被她知曉吞了娘親的嫁妝,玉琢怎麽可能頂回去就算了?
“老夫人糊塗了,我也是您兒子的種啊。”玉琢說着,從邢嬷嬷的手裏奪過了剩下半碗藥,拉過老夫人便往她嘴裏灌。
碗裏剩的藥汁不多,并沒有适才邢嬷嬷倒出去的那麽燙,但也絕對不是可以舒服入口的溫度。
老夫人嗷嗷直叫,吞咽不及,藥汁都從嘴角流了出來,好不狼狽。
玉琢這才将碗扔到一邊,嫌棄地用帕子揩淨手指道:“您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我不怪您,誰讓您本身就是個黑心肝的呢。但你給我記住,我想收拾你易如反掌,以後最好別跟我這麽說話。”
老夫人用憤恨的眼神盯着她,不過想起剛剛的那些藥汁,忍住了沒說話。
玉琢這才坐下,輕聲問道:“老夫人,您當年是怎麽從我娘手裏拿到她的嫁妝的,您和孫女說說吧。”
“她的嫁妝不都留給你了嗎?我就撿了碎銀子,哪裏拿過她的嫁妝。”老夫人支支吾吾的說完,刻意偏過頭去不看玉琢。
“您還糊塗着呢,那我只能去同爹說了,讓爹去找興國公問問清楚。”玉琢說完,起身要走。
“站住!你爹還在養病呢!你是想要氣死他嗎?怎麽會有你這麽不孝的東西!”想起長子吐血昏迷的場景老夫人就膽戰心驚,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他身子難受,自己只會更疼。
青枝忍不住插嘴了:“老夫人說話好沒道理,我們姑娘只是将您做的事告訴侯爺。事是您做的,侯爺真被氣死了也是您氣死的,和我們姑娘有什麽關系。”
言罷,青枝還翻了個白眼:“果然是破落戶,沒見識。”
“你!”
好啊,好啊,一個丫鬟都敢騎到她頭上屙屎了!
老夫人盛怒之下幹脆承認了:“那是你娘心虛!是你娘自己願意的!她先前定過親,以為那男人死了才嫁過來的!為了讓我瞞住這事才給我的財物!”
“你閉嘴!”玉琢怒而起身:“不準你攀扯我娘!”
老夫人見玉琢動了怒,心裏反而暢快:“你爹也知道這事,你不信我總該信你爹吧。你娘騙了我們,就該補償!”
玉琢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心緒:“哪怕真是這樣,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她只是定親而已,又不是成親。而且我娘給你財物是為了讓你瞞着,要是你瞞了,我爹又怎麽會知道?你不守信用,得把我娘的所有嫁妝還回來!”
“用光了。拿不出來。”老夫人直接耍起了無賴。
“行啊,那我就請七王爺去同聖上闡明此事,讓興國公府的人把衣裳賣了給我抵賬!”玉琢冷笑一聲,大步離去,似乎真要去找七王爺。
邢嬷嬷擔憂地扶住老夫人,焦急道:“這可怎麽辦啊!”
老夫人沒有答話。
邢嬷嬷定睛一看,急忙喊道:“快去請大夫!老夫人又氣暈了!”
青枝青柳跟着玉琢回了紫竹院,疑惑道:“姑娘,老夫人說得是真的嗎?”
玉琢餘怒未消,坐到桌子前喝了一口茶才道:“我估摸着老夫人說得是真的,我娘不可能白白送她財物。不過老夫人告訴我爹之後,我娘應當就不會再給她送銀兩了。”
娘親又不是冤大頭,看明白了老夫人的嘴臉,便把剩下的嫁妝都保管好了留給自己。
但娘親家巨富,哪怕只是部分嫁妝,也足夠維持興國公府十幾年的開銷。
她不但要讓老夫人等人付出代價,還要拿回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玉琢眼睛微眯,聲音沉了些:“明日給我把郭安找來,娘的嫁妝去了多少,他最有可能清楚。”
郭安是玉琢娘親的陪房,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地為玉琢打理其母留下的産業。
不過郭安這麽多年都沒同玉琢說過此事,他到底知不知道,還是兩說。
青枝又問:“那您......是真的要同七王爺說此事呢,還是吓老夫人的?”
“說啊,為何不說。”
七王爺如今是她的未婚夫婿,去找自己的未婚夫婿辦點事,也不算什麽吧?
玉琢想着,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雙情緒複雜的眼睛。
真是奇怪,她明明記不住人臉,也記不住七王爺的容貌,但她偏偏記住了那雙眼睛。
七王爺應當很健壯,因為自己還能記得在水下攀住他時,那堅硬有力的肌肉。
玉琢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仿佛這樣就能碰到那塊堅實的肌肉。
成為王妃,好像也還不錯。
第二日,郭安就來了長興侯府。
開始時他不願說,只道十幾年都過去了,他已經記不清了。
直到玉琢把老夫人想毀她清白、逼她嫁人的事說出來後,郭安才握緊雙拳,滿臉憤恨地說出他知道的一切:“那個老東西!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他虎目圓睜,眼眶通紅:“大小姐先前是定過親。要不是老天作弄人,大小姐與鄭公子錯過了,大小姐也不會嫁給長興侯,更不會早早走了!”
郭安口中的大小姐,就是玉琢的娘親郭氏。
“鄭公子家貧,父親是咱們老家那裏有名的秀才,可惜早早去了,就留下鄭公子和她娘。老爺看鄭公子孤兒寡母可憐,便一直資助他讀書。”
郭安擦了擦沒忍住落出的淚:“鄭公子與大小姐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極好。鄭公子學問好,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誰知道在趕考路上遇見了山匪,差點丢了命。”
“老爺和大小姐都以為鄭公子死了,後面咱們家遭了災,老爺和少爺去了後,大小姐便嫁人了。可當您三歲時,老家那邊來了消息,說鄭公子還活着!可惜他在山匪那裏丢了雙腿,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聽到此處,玉琢皺起了眉頭。
姓鄭,又不能站立。這人聽起來怎麽如此熟悉。
郭安看懂了玉琢面上的疑惑,肯定道:“您應當猜到了,鄭公子就是現在的文淵閣大學士,鄭大人。”
居然是首輔鄭大人!難怪老夫人和她爹長興侯這麽多年一聲不吭,要是個沒名堂的小官,老夫人必定會天天在她面前念叨此事。
郭安說着說着,又掉下淚來:“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鄭公子一直未娶,可大小姐卻被逼無奈嫁了人,婆母還以此事威脅大小姐,讓她去貼補已經敗落的興國公府。大小姐為了您和鄭公子的名聲,只能忍了下來。”
玉琢眼睛也酸酸的,她想起年幼時娘親給她哼的曲子,想起娘親眉目間散不開的愁緒,想起娘親走時,拉着她的手輕聲叮咛道:“玉琢,娘希望你能幸福......”
她含着淚水起身,輕輕拍了兩下郭安的背,遞給了他一方帕子:“郭叔,都過去了。欺負過我們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她努力扯出笑容來:“您不知道吧,聖上給我與七王爺賜了婚。婚期定在冬日裏,再過幾個月,我就是正兒八經的王妃啦。”
郭安驚喜萬分,連連同玉琢道喜,又接着道:“大小姐給了興國公府多少東西,奴才那裏都有賬。明日就給您送過來。”
玉琢含笑點頭,待郭安離去後,轉頭朝青枝青柳道:“收拾一下,我們去見七王爺。”
作者有話說:
謝謝追到這裏來的小天使們!嗚嗚嗚,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