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27、就這一次
27、就這一次
玉琢聞言一愣, 強自鎮定下來,勉強笑道:“您說什麽呢,什麽不認識人啊。”
接着她做恍然大悟狀:“您說的是我不怎麽記人的事吧, 我記性不好,只見過一兩次的人,我都不怎麽能記不住樣貌。”
一起一伏, 演得倒是真。
祁宸晔看着她身後一對緊張地搓手的雙生丫鬟,心下了然。
他轉頭對墨林道:“去王府裏找個身量和你相似的人來, 再換身衣裳。”
墨林應是去了, 祁宸晔又轉過身來面對玉琢:“我身邊的墨林你應當見了不止一兩次了, 不可能連他都記不住吧。”
玉琢的臉差點僵住,嘿嘿笑了兩聲, 腦子飛快運轉起來, 想着該怎麽躲避此次的危機。
可她把所有辦法都想了一次, 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躲不過去!
如果她裝暈、裝不舒服,七王爺勢必覺得她是故意躲避他的考查,反而變相确定了七王爺的懷疑。
可是如果讓青枝青柳幫忙告訴她答案......玉琢剛瞄了青枝青柳一眼, 七王爺淩厲的眼神瞬間便掃了過來, 一點作弊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玉琢試着回憶了一下墨林的長相,沒過片刻就放棄了。
她連自己的模樣都記不住, 還別說別人!還好她知道自己生得美,不然的話,要是有一天像志怪傳奇裏描寫的那般被人奪舍, 她都不知道。
看來只能賭一把了。
沒過一會兒, 兩個身量相似的男子就到了玉琢和祁宸晔面前。
玉琢提起精神, 全神貫注地盯着她的“考題”。
盡管她刻意松懈了肩膀, 放松了神态,但祁宸晔還是看出了她洩露出的一絲緊張。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很快便又消失不見。
“你認吧,看看誰是墨林。”
玉琢咬住嘴唇。簡直想撞牆。
這麽短的時間裏,墨林是如何找到另外一個身量相仿還訓練有素的男子的?剛剛七王爺喊墨林名字時,兩個人連眼珠子都不動彈,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還好她還有一招。
玉琢往前上了一步,腳步稍稍傾斜,手指往兩個人所站的中間方向一指,大喊一聲:“你就是墨林!”
話音剛起,其中一個男子詫異地望向玉琢,随即又飛快收回了目光。另一個男子表現得更為鎮靜。
玉琢傾斜的腳步順勢擺正,手指定定地偏向了更為鎮靜的那個男子。
祁宸晔沉默了一瞬,還是決定不放過她:“不準投機取巧。”
“憑什麽啊!我明明都指對了。”玉琢不服氣,小巧的鼻頭微微皺起。心裏腹诽,他怎麽這般賴皮。
“你瞞着我這等大事,對你有什麽好處?”祁宸晔反問她:“你我既然要成夫妻,就該坦誠相見,有什麽難處都要說明白。不然沒過多久就會相看兩厭,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成親,各自另尋佳偶。”
父皇的賜婚是自己求來的,不可改變。但祁宸晔不願像父皇和母妃那般,自己成了一對怨侶不說,還害得孩子也過得痛苦。
墨林已經悄悄讓另外一個男子回王府去了,他帶着青枝青柳毫無聲息地走到一邊,面對着牆壁,假裝聽不見主子爺所說的話。
坦誠相見?玉琢怔住了。他們之間談坦誠相見,是否有些太早了?難道七王爺已經對自己情根深種,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自己嗎?
祁宸晔也覺得自己剛剛言語有些疏漏,往回找補道:“我不可能容忍一個別有用心的人與我朝夕相對。”
一語雙關。她原先想嫁給太子,自己可以當做她年紀小,愛慕虛榮。既然她今日已經站在了自己一方,往事他可以掀過頁去,徹底遺忘。
但在之後的日子裏,她一定要坦誠。
不單是坦誠她的奇怪之處,也要坦誠她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缺點,以及她曾經的欺瞞。
聽他這麽說,玉琢明白了。
七王爺身為王爺,自然容不得枕邊人對他有二心,所以一定要她交代清楚自己的臉盲之症。
這可是她身上背負的最重大的秘密了,難道就要這麽交付出去?
玉琢心裏不願,但她知道,無論她願不願意,七王爺已經糊弄不過去了。
她念頭一轉,踮起腳尖,神神秘秘地道:“王爺,您低下頭,我悄悄告訴您。”
祁宸晔心想,她想嫁給太子的事确實不好張揚,被人傳出去不單單是名聲有損,父皇都會震怒。
于是也順着她的話,稍稍俯下身子,将一側脖頸和耳朵露在了玉琢面前。
他上下起伏的喉結正對着玉琢的眼睛,骨骼分明,弧度飽滿,偏側有顆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痣。
玉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随即回過神來,貼着祁宸晔的耳側輕聲道:“我自小便有臉盲之症,記不住任何人的臉,哪怕是自己的臉也記不住。”
因為離得實在太近,說話間,她淡淡的女兒香浮到了祁宸晔鼻中,唇瓣間呼出氣息也噴在了他的脖頸和喉結上。
祁宸晔忍不住顫了一下,迅速站直身體,平複了稍稍急促的呼吸。
沒想到她的臉盲之症居然如此嚴重,連自己都不認識。那如果有壞人冒充什麽人來将她帶走,她豈不是完全分辨不了?
恢複好心情後,他又問道:“能治好嗎?”
玉琢搖搖頭,小臉上滿是苦惱:“娘在的時候帶我看了許多大夫,但大夫們都說這是天生的病,有人輕有人重,但卻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治好。”
她也是同自己一般的可憐人啊。
祁宸晔忍不住擡手,想去撫平玉琢因苦惱而皺起的眉頭。
可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拍了拍她圓潤的肩頭。
“還有嗎?”她還沒說把自己錯認為太子的事。
“還有什麽?”玉琢疑惑地睜大眼睛,眼尾翹起的勾人眉眼此時居然有了單純和天真之色。
直視着七王爺幽黑的雙眸,玉琢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王爺這意思,不會是讓自己把所有事都告訴他吧?
想到此處,玉琢有些膽怯。她不能說的事可多了,無論是不敬各路長輩,還是帶着目的接近王爺,亦或是偷偷寫檄文掙潤筆費,那一條都不是閨秀所為。
要是說出來,王爺不是會立刻發覺,她是個不孝、自私、虛榮的美人嗎。
娶妻娶賢,他要是覺得自己不适合當王妃,轉頭去娶平妃、側妃該如何是好。
故而玉琢瞪大眼睛,斬釘截鐵道:“沒有,我沒有瞞您的事了。”
祁宸晔面色沉了。
見他這樣子,玉琢急忙道:“我想起來了,确實還有一件大事沒同您說,我适才太過緊張,居然忘了此事。”
她又重新踮起腳尖,在祁宸晔耳旁說了老夫人威脅自己娘親,從而逼娘親用嫁妝補貼興國公府之事。
說完她一臉糾結道:“這事有關娘親和鄭大人的清譽,還請王爺為我出出主意,該如何是好。”
祁宸晔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期盼,直直地墜了下去。
他果然不該對這個滿口謊話的小女子有所期望,他在她眼中,是不是明晃晃地寫上了利用二字。
什麽自己家的私事,明明是想讓他幫忙辦事。
可是看着她咕嚕嚕轉的狐貍眼,祁宸晔卻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眼睛是狐貍眼,人也長得像狐貍精,連心思,也和狐貍一模一樣。
“你祖母、繼母謀害你的事不好張揚,于你名聲有礙,故而只能先忍下來,私下算賬。”祁宸晔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訴說今日的天氣:“但你娘親的嫁妝就不一樣了。只要你咬死那些嫁妝不是你娘願意給的,無論是偷是搶,你祖母和興國公府都是惡意侵吞他人財物。按本朝律法,輕者入獄,重者當斬。要是能返還財物的話,刑部會酌情輕判。”
玉琢原本就是打算這麽做的,但是她不但想要祖母和興國公府返還財物,還想要他們重判:“不能既返還,又重判嗎?她們不但謀我娘親財物,還想要害死我。”
說着說着,玉琢就擠出了兩滴淚來。她原本是想假意哭一下引得七王爺同情,但不知怎地,看着眼前給自己耐心出主意的男子,多年積攢的委屈真的浮上了心頭,眼淚也流得越來越多。
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
祁宸晔暗暗嘆了口氣,遞給了梨花帶雨的小娘子一方素淨棉帕:“我會同父皇說此事的,你是我未婚娘子,他不可能由着你被欺負。”
玉琢聞言,反而哭得更兇了。
長興侯靠不住事兒,還經常給她委屈受,娘親又早早去了,她已經習慣了有什麽事都自己去處理,收拾薛晴和老夫人,也都自己去做。
她明明只是想利用七王爺,可當七王爺真的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解決困難後,玉琢反而更加難受了。
男人靠不住的,今日能為你在雨中撐起一片天,明日也能将你丢進湖水裏自生自滅。
玉琢不停地告誡自己,可當高大的男子猶豫着來摟她的時候,玉琢還是沒忍住,撲進了比娘親寬闊許多的懷抱裏。
就這一次。
玉琢閉上眼睛。
哪怕日後二人成了親,她也會清醒機警,守住自己嫁人的初心。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