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洞是很普通的山洞，丘陵地貌的高度，有點平底起高樓的意思。
A861微微屈身，這個高度對他些許有些委屈。對于某個光速溜到腳邊的荷包蛋卻是沒有問題。
A861撇了眼荷包蛋。
荷包蛋慢吞吞變成水煮蛋，軟乎乎地倚靠在作戰靴邊上。
他盯了幾秒，仿佛定住的水煮蛋做戲似的晃了晃，左側伸出了一只小手。
“咕啾咕啾”蛋蛋累了。
水煮蛋自顧自地念叨完，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A861就看見u型小手試探性地搭上靴面，見沒被趕走，立刻樂呵呵地彎了腰靠在了上面。
說來也是神奇，米爾科這種生物的自潔能力很強，在野外摸爬滾打一天了，透明的身體晶瑩透亮的，一點沒有污漬。
此時山洞縫隙的光照在圓潤的表面，像個……
還是像個蛋。A861認真想了幾秒，忽略它硬要靠着自己的別扭姿勢，彎腰朝山洞的縫隙伸出手。
他剛剛警戒的時候沒有細檢查，發着微光的似乎是一塊嵌在牆壁裏的晶體。A861用手指碾了碾周圍的土，只碾下一點塵，牆體應該是比較硬的，休息一晚不會坍塌。
他暫時沒有細究這晶體是什麽，左右野外岩體裏出現什麽結晶體也不奇怪。
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此時身體裏的虛弱感逐漸湧上來。
A861沒有看見自己的唇色越發蒼白，那照着軟蛋的光，落在他的面頰上，只顯得瘦削之處更添幾分灰暗。
生物艙被挪到洞口充作抵擋，軟蛋乖巧地在角落裏等着主人躺下，憶起往昔和主人一起躺在被窩的場景，期待地晃着自己胖乎乎的身子，卻見新主人雙手抱臂靠在山壁，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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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瞅瞅主人環緊的手臂結實而秀修長，絲毫沒有自己插足的餘地，只得幽幽嘆口氣，自己蜷在了主人的腿邊。
也不敢太靠前，今天一天爬了無數次，又被扔下無數字，再笨的米爾科也知道不能太挨着主人了。
水煮蛋委屈地控制自己離褲邊還有一絲距離，才開始睡覺。索性主人身上獨有的氣味在這個距離下，安心的令人放松。
委屈的哼唧聲沒響兩下就歸于平靜，那是一種水咕嘟快要冒開的聲音，小聲的時候不鬧人。
仰靠在牆壁的人緊閉的雙目微微放松，在異星球的夜晚任由疲憊席卷全身。
*
次日清晨。
幾條光線穿透山洞，A861被脖子上的異樣吵醒。
他在清醒的第一瞬間，下意識地甩了下脖子。
地上頓時就出現一團趴在地上的米爾科。
似乎是被重擊的力道太大，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a861抿抿嘴，直起身子。夢境裏的驚懼暫未消退，他重重呼吸平複，銀色發絲晃動間，白皙的脖子上，一串銀藍色的編碼若隐若現地環繞着青色的脈搏。
這一串編碼從來只惹來嘲笑、欺辱，從未感受過柔軟的、溫涼的，仿佛手指輕撫的觸感，他一時反應大了。
a861有些微的後悔與無措，他伸手将透明的荷包蛋捧起來，端到眼前。
還沒他巴掌大的一團，像是捧着一小掬水。
米爾科死亡後會變得堅硬，a861凝神思考，也就是這麽細看，才發現這生物，也不是全然透明一團。
核心似乎是心髒類似的小星帶在循環着，此時在他的目光注視下，似乎是越來越快了？
某只蛋還不知道小星帶暴露了自己活蹦亂跳的事實。
它借着和主人貼貼的一會兒，心裏可美了。是以假裝受傷假裝的很開心，躺在主人寬大的手掌裏恨不得打上幾個滾。
米爾科的感知能力是一種很玄妙的體驗，它昨晚偶然窺見新主人是一塊大冰原，此時冰原上巨大的裂縫吸引了它。
正凝神專注感受着，某蛋暫時失去了外視能力，就沒發現識破它的主人，正在慢慢将它放下。
a861将雙掌分開，原本被捧着的蛋敦實落地。
在感知裏，正往那冰原裂縫裏游的軟蛋，登時被一股巨大的疲倦打了出來。
？
落地自動變成水煮蛋形态的米爾科，歪歪頭。
“咕啾咕啾！”
軟蛋叉腰，表示不滿。
a861聽不懂它在說什麽，在山洞裏直起身子時冷不丁一晃。
a861姑且當它在罵罵咧咧，閉了閉眼說了聲抱歉，心中卻沉下來，再不找到食物，這具身體要撐不住了。
他眼裏閃過一絲嘲諷，聯邦苦心研究基因人，試圖突破人體的極限，想要”兵器”鋒利，又想要他們節能一勞永逸，卻只能培育出他這樣短時間得不到食物，就會加速衰敗的身軀。
那位将他丢棄在醫療遣返中的人也是細心，将生物艙所有的補給營養劑全部清理了幹淨。
a861看看以壽命短著名的米爾科，“也不知道你剩幾天。”
“咕啾”兩天！
軟蛋生氣歸生氣，聽到主人的問話，還是響亮的回答。
A861記起以前隐約聽見的判斷方法，定神看了眼米爾科中心的小星帶，細看之下，環繞的小光點只有兩顆。
“兩天麽……”a861沉吟，片刻後邁開腿往外去，那他就再撐一天吧。
山洞外天光大亮。
再一次看見這些豔麗的植被，a861還是忍不住擡手擋了擋被它們反射出來的明豔光線。
它們沒有天敵似的肆意生長着，枝葉和根部沒有任何被昆蟲和動物啃食的痕跡。
昨晚上的瓢蟲仿佛是個偶然，他應該抓起來關着順着尋找食物的，但一時沒忍住給米爾科玩了。
此時跟在主人身後的軟蛋哼唧了一聲，若是它明白主人還在想昨晚那個吓了它一跟頭的怪東西是逗它玩的玩具，估計又要生氣地”咕啾”好久。
a861收回思緒，他用鐵片撥開植被地下的泥土，只能以手判斷土壤的濕度來尋找水源。
這裏的土壤倒是中規中矩，即使有些難判斷，倒是也有了方向。
他回首看荷包蛋有沒有跟上，見到又往一朵花上爬的米爾科，便緊了緊肩上的藤蔓，背着生物艙緩慢的行走。
這是一條與昨天不同方向的路，如果忽略一大一小一直一彎的行動路線，忽略高大男人肩上因負重而下陷的藤蔓勒痕，那白皙面容上平靜如水的表情和信步前進的大長腿，仿佛是在著名的後花園星球和自己活潑的小寵物散步。
*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情況開始有所變化。
很明顯眼前開始出現了高一點的植株。
a861停在一棵高樹前，看了兩眼包裹在紫色的葉片裏，異常鮮豔的紅果。他手指掐了一顆，血紅的枝葉剛流到他纖長的手指上，所到之處頓時留下了紅痕。
a861不出意外地收回手，剛要轉身走，瞳孔便一縮。
果樹矮處的果子上，某個荷包蛋啃果子啃地正歡。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來的，a861皺着眉捏起“噸噸”喝着果汁的米爾科。
它透明的身子已經被果汁浸的粉紅，就在a861捏起的一刻，原本吸溜的米爾科登時發出了“嗚嗚嗚嗚”的聲音。
“咕啾咕啾，嗚嗚嗚，”主人好苦！
它這是在哭嗎？a861聽着和嬰兒有些像的哭聲，笨拙地捏了捏它柔軟的肚子。
指尖頓時就感受到了一點點微微的濕潤。
A861試圖把明顯有腐蝕性的果汁擠出來，手裏的軟蛋卻是誤會了意圖，一個勁地往主人手掌裏鑽，滿心都是想被好好安慰的難過。
誤打誤撞之下，倒是配合了對方的動作。只是a861翻來覆去将掌心的荷包蛋揉來揉去，除了被這一團東西軟乎乎地擁蹙着手掌的機理，再擠不出什麽東西。
對了，這下變成淡粉色的透明蛋了。
A861眉間聳起，這樣脆弱的東西好像他只要用力一捏，就能死亡，更何況這樣亂吃腐蝕性的東西。
但是過了很久，除了軟蛋嗚嗚的哭聲逐漸微弱，那預想中從內裏腐蝕潰爛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與之相反，哼唧黏着手指撒嬌的東西依然是顆圓潤光滑的水煮蛋。那被侵染成粉紅的果汁似乎是漸漸被吸收消化了，顏色逐漸減淡。
他眉間的濃霧微散，指尖抵住想要往他胸口倚的米爾科，“別得寸進尺。”
“咕啾！”
軟蛋氣的仰倒，它可是從出生就被喜愛地捧在胸口的蛋！
可憐攻略了好久，仍然不是主人放在心窩窩上的蛋。
蛋蛋累了，說了主人也聽不懂。
A861及時收住手指，攤成一攤水似的米爾科差點從指縫間滑落。
既然沒事，A861将生無可戀的米爾科放在生物艙側邊凸出來的小平臺上，正好擺着。
如此，不過半小時，小平臺不注意就看不見的小水窪還是在緩慢的搖晃中漸漸回複原型。
軟蛋看着主人好看的側臉，堅定沉穩的步伐帶着生物艙平穩向前，好像有一種會走很久很久的感覺。
蛋蛋喜歡這個感覺！難得沒有發出聲音，軟蛋默默地想，不一會兒又充滿了幹勁。
A861餘光裏一直注意着小平臺上的小水窪，看着它恢複原型，看着它搖着胖胖的身子，再看着它慢吞吞又小心地從生物艙滑下，繼續招花痘草。
又去玩了。A861想，他蜷了蜷有些微癢的掌心。
握着利刃的手也能擁有這樣一個小生命嗎？A861回憶起幼時那些曾經珍視過的東西，那些東西又是怎麽消失的，慢慢地慢慢地，他抻平了掌紋。
這好像是一顆好果！
彩色的灌木叢中，軟蛋盯着比自己剛剛好高一點點的綠豆豆，篤定地點點頭。
u型小手往上伸，夠啊夠地，總算在前面主人沒離太遠時夠着了。
它吐出一丢丢微弱的腐蝕液，見豆的皮開了，急吼吼地上前，張開軟軟的口子哇地一大口。
屬于植物獨有的幹澀席卷了它所有的感知，還因為咬的太急了，猛地竄進一口空氣，打了個又苦澀又難受的空嗝。
軟蛋眼淚汪汪，扭頭就想朝主人告狀，沒成想主人早就走在了前頭。
蛋蛋心裏苦，蛋蛋要說。
A861聽着後頭又不知怎麽，此起彼伏的咕啾聲，被吵的下意識皺皺眉。
它要是會說話，指定是個話痨。A861面無表情地想着，前進的腳步微微頓，調整了一下藤蔓的帶子。
軟蛋哼哧哼哧趕上主人，又氣又急又委屈，咕啾的聲音高高低低語調分明。
不過在場唯一的聽衆卻沒有理會，一時這樣的場景不知出現了多少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