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根據泥土尋找水源的方法逐漸有了成效，當葉片上已經能看見些微水露時，時間也已過了大半。

天色有轉陰的跡象，這裏的植物這麽古怪，不知道雨水是否有問題。

a861思索着，回身正想将一直綴在身後的米爾科塞進生物艙裏，卻見身後的草叢裏什麽也沒有。

他瞳孔微微一縮，視網膜裏的集成像裏。每個葉片上都沒有某個透明團子的身影。

他伸手撥開臨近的一小撮黃色的花，原本被他一直當作是米爾科滑動動靜的是一只綠色的斑點爬蟲。

a861蹙着眉尋找，細細将米爾科愛呆的地方找了個遍。

他回憶着最後看過米爾科的地方，背着巨大的生物艙一路退回原路尋找。

在顏色豔麗的地方找東西是很困難的，而且米爾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團，如果一般人要在這種地方找透明的東西，将會十分困難。

但a861每每偶一回頭，只有體內小星帶偶爾能反光的米爾科總能清晰的出現在視線裏。

這可能是基因人敏銳的雷達，但正因為如此，此時他已經尋找了很久，卻依然毫無所獲，就顯得十分奇怪。

或許是體內能量不足，長時間專注地盯着彩色的東西，a861酸澀地眨眨眼，久不出聲的音帶些微沙啞。

他翻開某處果樹巨大的葉片，“米爾科？”

草叢裏些微傳來動靜，他将合苞的花朵扒開，“米爾科？”，某個水煮蛋也沒有不小心睡在裏面。

這其實是很難得的事，某個水煮蛋一路非常聒噪，天天咕啾個不停，偶爾消失兩秒，不是招花逗草，就是摘果子。

但只要a861叫了它的名字，不出一分鐘就能出現在視野裏，“呼呼”地就想往他身上爬，黏人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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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61眼神一暗，開始回想米爾科這種生物是不是有什麽突然猝死在野外的情況。

但星寵這種東西多半都是被聯邦人養在家裏，他這只扛過了星際風暴不說，到了異星還不忌口的到處吃東西。

a861腦海裏出現米爾科活潑的樣子，久尋不見，心裏微沉。

本以為能活得比他久呢，a861機械地往前走着，天空陰極了，不過兩秒，豆大的雨滴直直砸向大地。

a861背上的白色生物艙被砸的梆梆響，雨水順着他銀色的發絲滾落，也不知雨水是不是灰色的，那銀發的光澤都沒了，顯得灰突突的。

作為豔麗世界唯一一抹蒼白的色彩，a861抿了抿唇邊的雨水。在這異星球堅持了兩天，身體的本能在叫嚣着要重獲水源，催促他原地休整。

肺裏在灼燒，身側的手指開始痙攣。a861頓了頓，指尖卻不由想起捏着某只軟團子的觸感。

這雨水砸的生物艙作響，那一團脆弱的小東西可能會被砸出坑？

a861漫無邊際地想，邁着酸軟的腿繼續走着。

他打濕的睫羽墜下一節水珠，如果有人能穿越時間，大概能發現那睫羽下似藍非紫的眼眸似乎又回到了幾天前。

那雙眼眸在安靜的垃圾站，在安靜的生物艙裏，在繃帶縫隙間看着虛無的星空，充斥着淺淡的漠然。

*

幾株小花被雨水打着搖搖晃晃，既被雨水砸得低頭，身體卻又左右扭扭擺擺的。

a861的戰鬥靴跨過它們，片刻後，戰鬥靴卻又在這些小花面前停了下來。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撥開它們親熱挨着的花瓣，幾株小花的根部，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水流隐沒在逐漸被水淹沒的根部。

這可能是河流的方向。

a861順着這微小的水流一路向前，雨打得很急，他的步伐也微微加快。

細小的水流越來越大，逐漸往一個地方聚攏。

當a861聽見水流的聲音時，眼前就已經可以看見遠處一條流動的河水，a861站在河的上首，瞳孔的倒影是一條蜿蜒而下的紫色長河，河邊是一路吸滿了色彩的鮮花，充斥着妖異的倒錯感。

他沒有多看兩眼，視線在翻湧的河水裏來回尋找。

紫色的河，近看河水是微透明的。某個米爾科如果在裏面，非常難找。

但a861卻有種詭異的直覺，這直覺能在戰場上幫他躲過身後突襲的尖刺，在這裏，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生物艙被放在了河邊，a861雙腿邁進不深的河裏，略略喘急的河水淹沒他的大腿，河上高大的身影穩穩地移動。

目力所盡之時，那一處幾乎所有人都會錯眼的河畔，某處石頭堵塞河水形成的小水渦裏，一團微不可見的東西正在水渦的漩渦中心瘋狂旋轉着。

高大的身影立刻涉水過去，大手一撈，河水裏一小捧淡紫色的水便神奇地有了形狀。

一顆已經晃的暈頭轉向的水煮蛋，軟噠噠地癱在了寬大的手掌裏。

已經不知道失去意識多久，軟蛋在夢中仿佛自己被置身在了一片熟悉的冰原上，只是這次它距離冰原近了很多，被放在了遙遠廣闊的看不到邊際的冰原的一角。

只是一角，小氣地很。軟蛋嘀嘀咕咕，又感覺到什麽東西一直在壓自己的肚子，力道又輕又重的，難受的很。

它們米爾科戳戳也是不會吐的！軟蛋哼哼唧唧地想，不一會兒那力道又變得無比輕柔，冰原上好像短暫吹過了一陣溫熱的風。

它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卻在一剎那意識到，是主人！

霎時間，雨水撲面，失去的感官複蘇，軟蛋“看見”了被雨淋得透濕的主人，它想要說話，先吐出了幾個泡泡。

a861原本以為軟蛋已經被淹死了，手指上卻突兀地感受到了溫涼的觸感。

一下又一下，軟軟的，若即若離地告訴你這不是錯覺。

雨聲混着河水翻湧的聲音或許是太嘈雜了，a861心裏湧起的些許陌生的情緒還未易散，腦海裏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他錯愕。

“嗝，主人，我試過啦，這個水你可以喝哦！”

軟軟糯糯的聲音，和平時絮絮叨叨的咕啾聲一般無二，從未學習過星寵語的a861卻好像自動翻譯了一般聽懂了它的意思。

高大的身影在河裏怔住了，沉默片刻，喑啞開口，“你就是為了找水源才亂跑的？”

軟蛋虛弱地将身子搭在主人的手指上，正支着腦袋想要怎麽讓主人明白這水可以喝呢，結果突然震驚，主人居然能填懂它說的話了！

它興奮地叫了好幾聲主人，被帶回河岸上時，便叽裏咕嚕說了一大通話。

a861聽着它主人主人個不停，原想說自己不是，那連聲的主人裏卻充斥難以忽略的欣喜和孺慕之情。

他張了張嘴，便也沉默了。

“蛋蛋下午和小果果睡覺時就看見好遠好遠的地方好像有一條河”，

貼着主人的米爾科猛蹭了蹭現今好像對它完全開放的手掌，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主人你呀，果子也不能吃，豆子也不能吃，只能喝水水啦。”

a861回想下午确實看見過它爬到了一顆很高很高的樹上，他當時将它叫了下來，就繼續往前了。

“蛋蛋本來想叫主人的，但是主人聽不懂蛋蛋的話哦！現在可以了嘿嘿，然後蛋蛋就想先替主人試試呀，就過去了，”軟蛋驕傲地挺挺肚子，不過下一秒，講到自己不小心腳滑溜進河裏被水渦困在裏面時，那鼓起的肚子又悄咪咪癟了下來。

“這水和小果果和豆豆都不是一個味，肯定可以喝噠！”a861看着它又恢複自信，圓滾滾的肚子已經變成了透紫色的了。

所以這兩天，它不時喝果汁變成紅色，不時又啃綠豆子苦地嗚嗚哭，就是在給他找食物。

a861驚訝于米爾科的智商，這個在一開始被他判定為危險性最弱等級的生物，卻堅強地活到了現在。

也許是莫名聽的懂星寵語的緣故，他此時被米爾科軟軟包圍着的手指，仿佛能感知到對方傳達過來的情緒。

毫無保留的信任、親昵與濃濃的喜愛。

人類很難抗拒這種感情，或許他們這種在人工胚胎裏孕育出來的基因人也一樣。

a861眼中微不可見地柔軟了，那人類基因裏不斷優化而出的俊美面龐雖依舊面無表情，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加輕柔了。

冰原上又吹起了溫熱的風，冰原一角的軟蛋蠢蠢欲動地扭了扭身子，便想追逐那風。

這時，a861邁開腿，正要往河堤上邁。雨水卻一時瓢潑，如注地湧向他的身體表面。

手心有點滑，a861動作加快，剛要握緊手，手掌裏原本乖乖的一團東西恰巧動了一下，滾着雨水滑落而下。

此時的身位早已不是那個有石頭擋着的水渦處。微小的噗通聲落入水流中，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便裹挾了一路的碎石泥土奔湧而下。

a861已經反應很快地伸手，指縫間卻只有抓不住的水流。

沒有猶豫，他矮身前往水深的地方，一頭銀發紮進了河水裏。

紫色的河翻起了淡紫色的浪，岸上的生物艙安靜地注視着河裏矯健的身影，目送着水花追着洶湧的河水離去。

天色越發暗沉，已不露一絲天光，很遠很遠的一處河面，一頭銀發蹿出了河面。

河水順着臉頰流下，a861的臉色微微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