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A861沿着原路回到了存放生物艙的河邊，一角一蛋已經在這一路單方面聊得正歡，關系愈發好了，具體表現在難得能在主人口袋裏窩着的米爾科，顯然有些不知足了。現下探頭探腦地想去新朋友身上玩。
打卡過的地點自然不會珍惜，它也試圖往主人身上爬，卻一直沒能成功，倒是一直重複一直失敗的可愛模樣，把一路默默跟着的大角眼熱的不行。
“我我可以舉着它？”大角鼓起勇氣。
A861收拾好生物艙，擡頭看這個難得開口的伊普薩族人。
“你為什麽跟着我們？”
貯備好了水源，有了些許能量補給的a861，臉上恢複了一點生機。
那生機落在雕刻般的面容上，便顯得有些鋒利。即便此時大角是微微俯視他的角度，卻不自覺聳了聳肩膀，想起了不久前，回頭就要迎面劈下的利刃。
他縮回了還想抱軟蛋的手指，抿着幹澀的嘴巴，又變成了沉默的雕像。
A861審視地看着大角。雕像一路只會說要跟着他們，但實際上，就a861的預估，這一整片曠野上也許只有這個名叫大角的伊普薩人所在的村莊。
是什麽讓人想要逃離自己生活的地方呢，a861心下微沉。而他們想要離開，或許只能通過這個村莊找尋出路。
“好呀好呀，主人我們帶上大角吧。”
a861無視十分熱情的米爾科，背上了巨大的生物艙便往離開河邊的方向走。
大角讀出了無聲的拒絕，塌了塌肩膀。只看着巨大的生物艙，憋出幾句，“這個我幫你背。”
當然，只顧往前的a861仍然是沉默地拒絕了。
軟蛋看看兩人的互動，急的一顆蛋在作戰服裏上蹿下跳，它一邊有些心疼新朋友，一邊又怕新朋友誤解主人。一顆蛋叽裏咕嚕地說話，“其實主人很好的！大角你不要難過，我、我再勸勸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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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61聽着它絮絮叨叨，不一會兒招招軟乎乎的手，就讓伊普薩人給它摘一片葉子下來，然後就埋頭躲進口袋裏動了動，不一會兒就伸出個小愛心的葉片出來，要送給伊普薩人。
伊普薩人大概是沒見過這麽神奇的花樣的，驚訝地嘴巴微張。
大角觑了眼穩步向前的大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接過了這愛心形狀的葉片，珍而又珍地放在了口袋裏。
“謝謝。”悶悶的石子音腼腆地道着謝，軟蛋看着又開心起來的新朋友，得意地擺擺u型小手，“不謝不謝啦。”
是腐蝕液搞出來的花樣罷了。A861想着，對這外星球人的所處環境有了幾分的猜測。
*
早在大雨結束時，天空就已經接近黑暗。此時a861剛找到一個些微平坦幹燥一點的丘陵，天就已經完全黑了。
“哇，有星星！”
被放出口袋的軟蛋驚呼着，它只被允許在生物艙上站着，而今落腳的地，對于一個滑溜溜的蛋還是很濕潤的，A861就只允許它在生物艙上活動。
免得這東西又腳滑。A861心裏默默解釋着，順着米爾科的話，擡頭看向天空。
大雨洗刷過後的天空無比的幹淨，這裏的星星好似比聯邦的人工星星還要明亮，綴着五顏六色的微光，璀璨地彙聚成了星河。
“這就是彩帕米爾。”蹲在生物艙邊上的大角默默出聲。
A861詫異地挑眉，他一直以為彩帕米爾應該是取自于這片五顏六色的曠野，卻沒想到是這頭頂上的星群。
同樣擡着頭的大角眼中映着淡淡的星光，木讷的神色褪去，“這裏是彩帕米爾，這裏本不該這樣。”
伊普薩人灰色的眼眸裏閃爍着複雜的情緒，像是想定了什麽，對着a861露出了隐隐的期盼。
a861避過了他的眼睛，只看向生物艙的上面，那裏一只透明的水煮蛋，正在高興地叫着“彩帕彩帕”。
星光彙聚在它透明的身體上，隐約閃爍着的小星帶，像是銀河裏躍動的奇跡。
奇跡是有時間的，a861想，用手擋住光顧顧着仰頭看，差點又從生物艙邊緣掉落的米爾科，他淡淡說道，“先睡覺吧。”
經歷了一天的水裏打滾，軟蛋确實是累了，它仰躺在生物艙上面，仰視着美輪美奂的星空，漸漸進入夢鄉。
睡去前，它還在高興地想，它聰明地很嘞。主人和大角都靠着生物艙休息，它挨着主人這邊睡覺，半夜又可以悄咪咪爬上去啦。
它渾然不記得昨天被狠狠甩下的痛了，而上次被突襲的人卻也好似忘了這茬，靜靜靠在生物艙邊閉上了眼睛，留下了這好大一個漏洞。
*
是夜，
彩帕米爾的平原上安靜的只剩微風，睡眠質量異常好的伊普薩人已經打起了呼嚕，像一座沉睡還不安分的灰色大象。
A861蹙眉，從淺淺的驚懼中清醒，此時天上的星星都睡着了似的，暗淡了不少。
他轉頭看向離自己不遠的米爾科，對方仍然躺在原來的位置上，離他的距離一分一毫都沒有改變。他蹙着的眉頭漸深，卻又慢慢放平。
心中仿佛有着一個倒計時鐘表，定定看了米爾科一分鐘，a861緩緩伸手，覆向那塊透明的一團，越靠近，越可以看見那透明身體內的小星帶停滞了般安靜。
星帶上面本該象征着生命的兩顆小星點已經消失不見，他修長的手指頓了頓，臉上逐漸湧出一抹複雜的色彩，是意料之中，卻又是意料之外。
就好像，冰原上偶然來了一只小鳥，喜暖的鳥只會停留一小會兒，這一小會很快，但比冰原想象的快。
A861停在空中的手指，終于還是落下了，冰原反正也是會融化的，他無所謂。
溫軟，帶着雨後的一點點濕潤。指尖傳來的觸感告訴a861，這個米爾科并沒有像死亡一般僵硬。
銀色發絲錯愕地晃了晃，a861嘗試着将米爾科捏起來左右搖了搖，那仿佛安靜在時光裏的星帶便像瓶子裏一小汪水中倒映着的盈盈月光，流水般晃動起來。
睡夢中，還在冰原上玩耍的軟蛋猛不丁被滾來滾去，下意識以為又回到了白天滾動的河水裏，刷的就恢複了一點意識。
它迷迷瞪瞪地看見主人在捏自己，習慣性地蹭蹭主人的手指，嘀咕了幾句，便又迷糊糊地睡着了。
“主人為什麽不睡覺……”
軟糯的星寵語帶着被吵醒的抱怨小尾氣，熟悉而陌生，但确确實實是響起了，而不是他的幻覺。
A861攤平了米爾科，将它放在生物艙上，看着不動的星帶，又重複捏起，看那星帶再次流動起來。
也許是白天太累了，即便如此，米爾科也沒有再醒來，只哼哼了幾句，發出點咕嘟冒泡的聲音，就安靜了。
這點咕嘟聲在伊普薩人的呼嚕裏，清晰的過分。
是銀河的奇跡，他再次想，環着手閉上了眼睛。
米爾科的生命不止于此，他也不應該。
夜是真的靜了，原本背靠在生物艙的銀發身影像是進入了熟睡，慢慢側了側頭，那滿頭微長的銀色發絲就傾瀉在了生物艙的平面上。
另一邊早已一頭栽到生物艙上的灰色身影同樣如此，灰色和銀色的發絲柔軟地垂着，末梢輕輕挨着的是一塊比發梢更柔軟的米爾科。
*
次日，大角是被臉上軟乎乎的觸感叫醒的，當然這是在他一身粗皮子的角度來看。
“大角你終于醒啦，蛋蛋要累壞啦，”在軟蛋的角度，它可是使了好大一番力氣在推大角的臉呢，此時都不免呼呼地喘了幾口氣。
大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硬邦邦的臉，起身才發現自己本來是靠着生物艙睡的，此時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坪上，生物艙已經立在地上，軟蛋的主人已經在纏着藤蔓打算往身上背了。
若是他們直接走了，自己想追也追不上。大角趕緊起身，想幫忙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又聽見了一個好消息。
“主人決定要帶我去你家做客噢！”
大角一怔。
大角是他們在這裏遇見的唯一一個外星人，只有他透露了村莊的存在，那麽如果想找到食物，進而或者要找到生物艙躍遷的能源，他們都是一定要從大角那獲知族群的地點。
這是a861昨天遇見大角的第一面，就有的打算，至于決定，卻是昨晚半夜下的。
a861淡淡說道，“叫我安就行，我們一降落就迷路了，找不到出口。”他隐去一些來處的信息，解釋了一下生物艙的作用。索性米爾科和大角聊天時也說不清自己來自哪裏。“我們也許需要從彩虹村離開。”
面前的伊普薩人并沒有疑惑，只是像某個希望破滅了一樣，垂下了肩膀。
“主人叫安嗎？真好聽的名字！”
軟蛋一如既往地誇誇主人，胖肚子一扭蹭蹭地就往主人身上的作戰服口袋爬。
它也學乖了，趕路的時候可不要妄想去打卡其他地方惹主人生氣呢。
“蛋蛋也有名字！叫米爾科哩，”軟蛋好以整暇地向大角介紹自己的名字。
落後半個身位的大角悶悶點頭，表示認真記下。
A861卻是腳步微頓，安哪裏是好聽的名字，只是他幼時在基因研究所裏一位研究員無聊取的名字罷了，第一個字母的名字，随意打鬧似的被叫過幾次，就淹沒在了冷冰冰的“A861起立、A861報數”中了。
至于米爾科……
A861低頭看了眼高興地又和大角在聊下一個話題的米爾科，他不過是按它的生物名叫它罷了。比起購買的那些小孩們親昵的“軟蛋、蛋蛋”等稱呼都還要不如。
“你真的喜歡這個名字？”
難得主人會有插話的時候，軟蛋愣愣，立馬點點頭，“是呀！很喜歡主人的名字，也喜歡蛋蛋的名字，但是蛋蛋小名還是想叫蛋蛋噢。”
米爾科胖着肚子，自得着自己還知道大名小名的區別，體內的小星帶高興地轉悠着。
星帶不會騙人，它是真的喜歡。A861眼中緩緩地緩緩地柔了一角，“嗯，就叫這個。”
反正這個星球只會有一個米爾科，唯一的一個。
